韩亦秋凝神细看,心下一动:“这是……斩业寺?”
韩亦秋悚然响起一段剧qíng。虽然这个世界脱胎于自己曾经看过的那本书,但现在的剧qíng比之从前已经完全是面目全非,又时隔多年,即使韩亦秋过目不忘,却也已经记忆模糊。然而此时,随着这间寺庙的出现,关于此间寺庙的描述居然历历在目!
书中出现的斩业寺立场不明,但显然是极有造化的存在,惊鸿一瞥出场,却都带着不凡的声势。韩亦秋心中一惊,自己的穿越,身上的空间,却都不是凡物,万一被发现……
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更感受到他心生退意,只见佛寺一时间佛光大胜,韩亦秋正值心烦意乱之时,此时竟像是神魂收到牵引,不知不觉就跟随着佛光指引,踏入其中。
佛光普照,瑞气千条,只听佛音梵唱中传来一句庄严询问:“有缘人既来,何以多徘徊?你从何处来,又为何事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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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韩亦秋回到别院,已经是夜深人静、华灯初上之时。难得今日梁刈想起他,却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地归来,心中不由有些腻歪。这张脸初见倒也觉得秀美,然而如今看惯了,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平淡,一身平平无奇的气质,更是泯然众人。
“韩少爷好大的架子,竟要本王等你这么久。”
韩亦秋恍恍惚惚抬头,半响才反应过来:“路上遇事耽搁片刻,阿刈莫见怪……”
“什么事?”
是啊,什么事?韩亦秋努力回想,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半路去了什么地方,然而究竟是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却没有丝毫印象。想了半天,却只能记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斩业寺。
“斩业寺?”梁刈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说不出地诧异,他却不知道洛阳城外有这么一座寺庙。但虽对韩亦秋有些腻歪,却很清楚他对自己痴心一片,定然不会欺瞒哄骗自己,心中便暂且记下此事。
然而还不待他派人查探,第二日这斩业寺就送上一张请柬,邀他前去共商要事。
梁刈看着那张请柬,不由气笑了:“好大的口气,本王虽然如今是不如从前,但也不是这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凡夫俗子!”
他刚想要将请柬丢到一边不予理会,然而刚将请柬拿起,就嗅到其上一股幽深的檀木佛香,不自觉就改了主意,轻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斩业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日梁刈赴约前去,与斩业寺方丈如此如此地商量一番,最终兴尽而归,却是意得志满,想不到自己竟是早就命中注定的真龙之主,当真令人开怀。只是他并不知道,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身后那位佛法深厚、dòng悉天机的斩业寺方丈却摇了摇头:‘当初以为凭异星临世和须弥芥子,再将原本命运之子身上之气运转注于异星之上,足以改变原本命数,引真龙入我西方,顺便还能斩获那异星百世福缘,可谓一举两得。想不到异星与伪龙如此无能,而那命运之子却又如此不凡,分明被本尊抽取而来气运,仍旧能拼杀出一条通天之路。若非异星偶然拜入山门,我竟尚且不知命盘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幸亏发现得早,倒还有挽回的机会!只是还要特意劳动一番,看来那伪龙身上的几丝龙气,也合该是我掌中之物!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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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千秋岁那夜,梁刹、韩貅两人耳鬓厮磨了几日,宛如连体婴一般谁也舍不得离开彼此。
到了这举国同庆之时,仍旧要一同出现,光明正大地君(nue)臣(gou)相(fa)得(tang)一番。
梁刹后位空悬,不,应该说是后宫中空置多年,然而他毕竟刚刚从舍掉一颗求佛出家的心,谁也不敢管他私事,生怕他一不高兴又想着要坠入空门了。于是此时,梁刹就索xing命人将千秋岁上后位撤了,在那后位的地方摆上另一张jīng美座椅——太尉专座。
虽说千秋岁上不同于平常上朝,没有太多君臣之分,但没有太多,也还是有一些,韩貅如何肯坐?
于是梁刹便不管韩貅的推辞婉拒,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将年轻俊美的太尉大人送上侧座,还义正言辞道:“得君国士无双,乃朕平生有幸。朕与大晋上下臣民,都该感谢上苍将太尉送入凡间,护我大晋一世昌平。太尉不愿受这御座之礼,莫非是不愿继续庇护我大晋?”
“貅何德何能,能当得起陛下如此夸奖,不过是尽己所能,尽己所能。”
一顶高帽扣下来,韩貅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位子,只是眼角眉梢,在只有梁刹看得到的地方,却透出半嗔半喜之意。而看下首那位目睹这一切的太常韩昫,已然是为自己儿子受到皇帝如此看重,而激动得浑身发颤。
得君如此,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觥筹jiāo错,杯盏推移,直至夜色阑珊,韩貅与梁刹两人相携步于中庭,虽静默无言,但相互扶持中透出的温馨与亲近,却胜过千言万语。
忽然一阵风刮过,平静的池水上带起阵阵涟漪。韩貅心有所感,下一刻,便有智脑提示赶到。
他眼眸含煞,半是为两人得来不易的相处时间被人破坏而着恼,半是为了这位不速之客本身。当即便冷声道:“妖风既至,定有鬼祟。”打了这么多年仗,便是泥人都会染上些许血xing。就算上辈子韩貅还是妙相那样的“得道高僧”,但这一世没了妙相那身体模板的限制,本就心怀仇怨,可谓戾气颇深。
这一出口,便能感到杀气腾腾。
梁刹虽未感知到什么,但听他一说,便知道定有不妥之处。立时两人便停下来,静静等待着那位不速之客的降临。
“阿弥陀佛,韩施主未免戾气太深。”
只听树摇影动之间,yīn影处步出一人,身披袈裟,一手竖起至胸前念着佛珠,一手持一盏宫灯。借着灯影摇晃,可见此人生得宝相庄严,雪白的长眉似乎都带着慈悲,慢说本就佛法jīng深的梁刹,便是普通人见了,恐怕都会油然敬慕。
然而……誰让他之前故作玄虚呢?又是风又是水,还要“千呼万唤始出来”,被韩貅一句打为“妖风”、“鬼祟”,再姗姗登场,难免就让梁刹想到——此人是谁,为何能入宫,又为何要等在此处?
有些事,不能细想。
原本的庄严宝相,现在却蒙上一层yīn影,梁刹虽合十还礼,但眉眼中已然没有这位高僧期待的“痴怔”。
高僧上下打量一番,便长叹一声:“痴儿,你既与我佛有缘,为何迟迟不肯归位?红尘随美,却也不过须臾弹指,蓝颜枯骨,百年成空,岂可恋栈?”
机警如韩貅,早就在此时悄悄运起体内灵气,此时当即感受到有一股特殊玄妙力量透过这高僧的话语要钻入梁刹的体内。心随念转,转眼间曾经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隐隐似乎有了打开的法门。只是现在不待细思,他运起灵力灌至双眼。
只见那玄妙力量越发清晰,其中闪烁着淡淡金色莲花虚影。而梁刹的体内隐现青龙涌动,似乎是想要竖起屏障阻隔,然而可惜,那股佛力并非杀伐,而为诱导斩业,只是倏忽一闪,便化整为零,片片金莲化作星星点点,融入青龙体内于无形。再看梁刹,原本被韩貅带着好容易渐渐沾染上的一丝人气,似乎又很快被佛气沾染。
直至那高僧说到“蓝颜枯骨,百年成空,岂可恋栈”句,梁刹脸上频现挣扎与疑问,眉头深锁!
韩貅心中疑问顿生,这高僧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此时他确信无疑,为何却会出现这种景象?
……慢着,莫非他针对的根本不是梁刹,而是梁刹背后的敖吉?!
一时间,曾经种种具都串在一处,韩貅心中一寒,连忙运起神识,在梁刹身前竖起一道柔韧至极的屏障,那金莲纵然可以面对刚硬龙气时钻入空隙,以柔克刚,但面对韩貅绵软柔韧的阻隔,却束手无策。
随后他运起灵力灌注于口,出口发言中带着清圣之气,似乎比之前那正经佛门高僧更具佛xing,其中的清冷高华,更是刹那间将梁刹从茫然中挣脱而出。
“装神弄鬼,鬼蜮伎俩!”
梁刹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刹那间经过了什么,看向韩貅,只见恋人虽然语气森然,但眉眼中却分明透着担忧。
他心中一柔,同时对方才用了神秘力量令自己神智恍惚的“高僧”升起厌恶之qíng:“无知山僧,不足置气,我这就着人赶他走。”
“且慢!”那高僧心中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动用本尊留下的那一丝佛业之力,引动真龙体内本就深埋的佛种,竟然都无法令佛种彻底破土发芽,这命运之子当真厉害,难怪那异星与伪龙牌面上占尽优势,却无法成功扭转乾坤。
但他仍旧不相信韩貅能够成功抵抗自己的佛音,说到底,这人也只是一个凡人,顶多是说他气运深厚,才能够抵抗一时,便是有真龙之气护体的北海龙王转世,不也照样受不住本尊的佛音被种下佛种么?
这命运之子气运越深,倒是他虏获的气运也越深才对。
如此一想,高僧要扭转命运的决心越发坚定,对韩貅身上的气运越发垂涎,毫不气馁,继续抽取那一丝佛力道:“痴儿,当真是痴儿,汝与我佛有缘,合该入我西方佛门圣地,极乐净土,又为何恋栈人间,作茧自缚。痴儿,快快醒来,随我归去!”
然而这一次,都不用韩貅,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梁刹道:“不!我不愿!”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拒绝,“倘若佛门都是你这样妖言惑众,qiáng行渡人的妖僧,那么我绝不愿意!慢说我对师儿此生难负,便是不论师儿,我梁刹乃是凡间帝王,身负万民守土安家重责,岂可随意看破红尘,一走了之!佛祖慈悲,岂有qiáng行渡人之理?”
这高僧可谓作茧自缚,曾经本尊种下的佛种,令梁刹自出生起便研读佛学,佛理惠通,然而也因此,此刻普普通通的度化之言,分毫不能动摇他的心神,勘破迷雾之后,梁刹思路清晰,轻易找到了其中牵qiáng的一点,质疑道:“世间恶者千万,你为何执著要度化我?我看不是什么有缘无缘,而是我身上,有你所求之物吧!”
“哎,这天下自有天下的缘法,你自有你的缘法,为何qiáng求,为何着恼,为何执著!”高僧叹道。
“qiáng求、着恼、执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梁刹岿然不动,眉眼平静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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