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万姝恨恨地攥了攥帕子。
陆明玉一心哄女儿,长辈们问她话她就回答,没往楚随、万姝那边看。
快huáng昏的时候,楚行回来了,身上穿着墨色官服。在外征战半年,楚行脸晒黑了点,但那身墨色长袍还是衬得他肤色白皙,脸庞威严又俊美。跨进堂屋,所有人眼睛都盯着他,楚行视线却第一个落到了妻子身上,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明玉被那双狭长凤眼看红了脸,低头不语。
棠棠坐在娘亲怀里,大眼睛却不错眼珠地望着刚刚进来的陌生男人,看了会儿,小丫头转向二叔楚随,好像不懂为什么家里会有两个不长胡子的男人似的。
妻子、女儿都不看他,楚行暂且压下心头的激dàng,先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眼睛湿了,一边抹泪一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跪了,快坐下歇歇。”指着陆明玉上首特意空出来的椅子让他坐。
楚行点点头,转身走到妻子身边,落座后眼里好像就没了别人,扭头看女儿。他突然挨得这么近,脸又那么冷,棠棠害怕地往娘亲怀里缩,只有大眼睛依然好奇地盯着爹爹。
“棠棠,这是爹爹,爹爹最喜欢你了,快给爹爹抱抱。”陆明玉眼睛酸酸的,柔声教女儿。
楚行心急抱女儿,难得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低声唤女儿,“棠棠,还认得爹爹吗?”
棠棠不认得,赖在娘亲怀里就是不给爹爹抱。楚行早有准备,右手一抬,指fèng里突然落下一块儿红玉雕刻的玉佩,玉佩刻jī,正是棠棠的生肖属相。棠棠现在对什么新鲜玩物都好奇,一看到爹爹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很快就被楚行哄了过去。
终于抱到清醒的可爱女儿,楚行低头看女儿玩,嘴角的笑容再没断过,只要太夫人等长辈没跟他说话,楚行要么哄女儿,要么与妻子说话,当他看陆明玉时,眼里是chūn风般的绵绵柔qíng。
楚随坐在对面,再次看到兄嫂恩爱,他心里竟然出奇地平静。可能是当了父亲,现在他主要心思都用在如何抚养儿子成材上,对男女感qíng看得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万姝却被陆明玉甜蜜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别人过得越好,越显得她活得可怜。为什么都姓楚,楚行对陆明玉就那么好,楚随却三天两头去外面厮混?
马上就过年了,今天又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晚上家宴结束,楚随没再往外走,与万姝并肩回了闲云堂。万姝想要孩子,想用孩子拴住楚随的心,虽然心里还是不满楚随的做派,这次她忍住了,替楚随更衣时,她用力抱住了他,“随表哥,咱们也生个像棠棠那么可爱的女儿吧。”
万姝一点都不觉得棠棠可爱,但她知道楚随喜欢听。
楚随确实喜欢,想到棠棠,想到卫氏的女儿阿桃,楚随弯腰,将许久未碰的妻子抱了起来。只是这种事qíng,为了孩子而做,与发乎于qíng还是有区别的,一刻钟后,楚随就叫丫鬟备水了。
定风堂中,却是另一幅qíng形。
rǔ母前脚刚抱走睡着的棠棠,后脚楚行就将陆明玉打横抱起,进了暖帐。半年的相思,那晚只是勉qiáng解了一点馋,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行夫妻之事,楚行就不再压抑自己。
一更天,两更天,直到街上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楚行才终于停了下来。
陆明玉软软地伏在他身上,为了方便束在头顶的乌发,早已被他晃散,红宝石的凤簪歪歪斜斜,如云长发散落几缕,黏在她腮边肩头,仿佛美人刚刚从浴桶出来。
“那天收到你的信,我想的就是这样。”楚行抽走她的发簪,哑声道。
陆明玉脸贴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楚行心中微动,扭头看看,她眼睛果然闭上了,呼吸绵长。
楚行失笑,她身子太娇,总是坚持不到最后。
继续抱了一会儿,楚行小心翼翼将妻子放平,盖好被子,直接拥着她睡了。冬天夜里这么冷,楚行不想再沐浴折腾,简单擦擦就好,明天日头足时再洗洗。
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睡一觉,第二天楚行也破天荒睡到了日上三竿,这还是采桑在外面唤醒的。楚行揉揉眼睛,看眼还在熟睡的妻子,他慢慢跨出暖帐,一边穿外袍一边往门口走,低声问:“何事?”
采桑听出主子刚醒,为难道:“国公爷,廖大人来了,在前院等着呢。”
第197章197
楚行不苟言笑,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与人见面普通的应酬寒暄还是会的。廖守也不苟言笑,他刚来京城时常被世家子弟低看,时间长了,廖守连一般的寒暄都不屑于主动与人应酬,有人跟他搭讪,合眼缘的就聊两句,一般般的点点头,不合眼缘的直接不理。
楚行与廖守一起上过战场,楚行赏识廖守的勇往直前,廖守佩服楚行的行兵布阵,英雄惜英雄,若有宴会碰上,廖守会主动走到楚行那边,喝酒畅谈。
然而平时两人其实也没有多少私jiāo,楚行有家眷有各种世家之间的应酬,不像廖守我行我素身无羁绊。廖守也只是敬佩楚行的本事,说他自卑也好,孤傲也好,反正他没有正事不会来国公府,不想与楚行套近乎。
两人彼此都认对方是至jiāo,那是一种不用频繁联系,但只要你需要帮忙,我就一定会竭力相助的qíng义。
因此大年三十的早上听说廖守来了,楚行愣了几瞬,猜测廖守可能有必须马上找他谈的要事,楚行立即穿好衣服,低声吩咐丫鬟们别惊动妻子,他肃容跨出了堂屋。
一眼却看到rǔ母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楚行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国公爷,大小姐今早不知为什么,一醒就找夫人,以前都没这么急,是不是知道国公爷回来了,大小姐着急见您呢?”rǔ母非常会说话,侧转过身,让襁褓里面的棠棠看爹爹。
棠棠仰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看到爹爹,小丫头怔怔的,并不像很高兴见到爹爹的模样,反而有些眼生。
楚行却笑了,伸手将女儿抱了过来,棠棠没有抗拒,依然盯着爹爹看。楚行松了口气,对rǔ母道:“我抱大小姐去前院。”言罢径自往前走了。rǔ母站在后面,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轻轻笑了,国公爷可真稀罕大小姐。
前面楚行低着头,边走边用指腹点女儿的小脸蛋,低声逗女儿,“棠棠是想爹爹了吗?”
他在笑,棠棠眨眨眼睛,忽的也咧开了小嘴,露出四颗小rǔ牙。
女儿这么赏脸,楚行不由举高小丫头,轻轻亲了一口。棠棠刚吃饱睡足,现在是最活泼最招人逗的时候,窝在爹爹怀里东张西望,嘴里咿咿呀呀地说话。楚行刻意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没走几步就到了前院。
廖守就在堂屋坐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紫檀木扶手,眼睛随意打量楚行的堂屋摆设。他的宅子是皇上赐的,里面桌椅橱柜也都是现成的,管家隔几年就问他要不要换批新的,廖守看那些摆设瞧着还跟新的一样,就没让管家乱花钱。
现在坐在楚行家里,廖守觉得楚行这边的桌椅也不是特别新,但好像跟他家里的就是不一样,怎么看怎么气派,还有墙壁上挂着的字画。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猫崽儿似的哼唧,廖守疑惑地看向门口,难道楚行家里还养猫了?未料一抬头,就见范逸笑着低头,恭声道:“国公爷,廖大人在里面。”
廖守站了起来。
楚行也转了过来。
看到他怀里的红底绣花襁褓,廖守震惊地张开了嘴,楚行竟然在哄孩子?
楚行神色平静,语气歉然:“棠棠刚睡醒,有点黏人,让廖兄见笑了。”
“没事没事。”廖守已经回神了,从未近距离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廖守好奇地凑了过去,“说来我还没看过你闺女……”说到一半,见到了,对上襁褓里女娃白白净净的脸蛋,黑葡萄似乌润眼睛,廖守一下子又傻了,楚行这闺女,长得也忒好看了吧?上次在宫里,皇上抱着小丫头一直稀罕,他并未仔细瞧。
楚行抱着女儿站在原地,见廖守只盯着女儿看,没像其他客人似的夸赞,楚行抿唇,径直走到主位,然后请廖守落座。
廖守坐下了才彻底回神,不无羡慕地看着襁褓道:“这孩子真好看,像嫂夫人。”
“是像她娘。”楚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握着女儿小手,棠棠这一路已经熟悉爹爹的声音了,知道那边还有个人,小丫头扭着脑袋想往后面看。楚行就给女儿换个方向,棠棠这下能看到廖守了,双手抱在一起,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廖守太喜欢小丫头,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廖守gān脆蹲到楚行跟前,好奇问楚行:“你闺女叫什么来着?”
楚行觉得“闺女”二字有些刺耳,像村里人家喊孩子,有点土,不过看出廖守很喜欢女儿,楚行没把这个称呼放在心上,看着女儿道:“叫棠棠,海棠的棠。”
廖守点点头,“好听,棠棠,叫叔叔?”伸手去握棠棠的小胖手。
棠棠最喜欢有人逗她玩,乖乖地给他摸手。
楚行想起正事,问廖守:“廖兄找我有事?”大年三十,基本上没人串门走动,都在家里合家团圆的。
提到自己的来意,廖守有些心虚,没心思逗棠棠了,退回座位。见楚行一直盯着他,廖守尴尬地摸摸后脑勺,“那个,是有件事……”吞吞吐吐的,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楚行已经能确定廖守要说的与朝堂无关,便由着廖守琢磨措辞,他继续低头,用眼神哄女儿。
他太镇定,显得自己娘们似的磨叽,廖守不想在楚行面前丢人,端起茶碗一仰而尽,跟着用力放下茶碗,朗声道:“楚兄,我,我想问问,你,你愿意把二姑娘嫁给像我这样的粗人吗?”
楚行本来在看着女儿笑,闻言嘴角一抿,目光鹰隼般she向廖守。
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廖守反而坦然下来,腰背挺直,大大方方地给楚行看,“楚兄,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喜欢二姑娘,想娶她为妻,你要是觉得我有机会,咱们继续商量商量,你要是舍不得把二姑娘嫁给我这种粗人,我二话不说就走,以后就当没有这件事,咱们见面还是朋友。”
他声音浑厚,棠棠被他吸引,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楚行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妹妹年后就十五了,楚行其实早就开始替妹妹留意合适的夫婿人选,但他想嫁妹妹是一回事,旁人大咧咧找到他面前求娶妹妹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好像有人突然冒出来,要跟他抢妹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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