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找阿绿,只是她,因为那人的永远离去,而心乱了,而急于想摆脱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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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年,北齐太宁二年,四月。
兰陵王一行人回到了邺城。
望着渐渐出现在眼前的城门,一袭风尘的兰陵王,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们直接入宫面见太后。”
“是。”
众骑如旋风般地卷入城门。
一入城,兰陵王便感觉到城中有点异样,匆匆赶往皇城,还没有入宫,一辆马车便急急堵住了他。
堵着兰陵王的,正是方老,他早就知道今日兰陵王归来,已侯在这里一个时辰了。见到兰陵王,他叫了一声,“郡王。”
见兰陵王向自己看来,他爬下马车,把兰陵王扯到一旁后,低声说道:“郡王。太后已殂!”
见兰陵王蹙着眉,表qíng并不意外,方老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太后死了不到五天。陛下便脱下丧服,仍然象往常一样穿着红色袍服。昨日,陛下又登上三台,摆酒奏乐,宫女给他送来了丧服,但他却把它扔到了台下。散骑常侍和士开请求停止奏乐,武成帝勃然大怒。打了他。”
说到这里,方老不安地劝道:“郡王此时入宫,得小心才是。”
兰陵王入宫,本是想找太后,现在太后都死了,入宫之事,便得从长计议。
与方老一道向回走时,方老还是忧心忡忡。他叹道:“郡王,陛下还是郡王时,可不曾这样……他现在连孝期也不守。老奴真担心。”
唠叨了一会,方老转过头,向着兰陵王问道:“郡王,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王妃呢?”
听他问起,兰陵王哑声道:“我yù与王妃和离。”
方老一愕,他抬头看向兰陵王,这才发现,自家郡王并不仅仅是因为旅途劳顿而憔悴,他的眼神苍凉之极,透着一种心死成灰的冷。
方老眼圈一红。哽咽着问道:“长恭,发生什么事了?”他记起他此行的目的,又问道:“张姬呢?”
听到到先问郑瑜再问张绮,兰陵王低下头来。
他怔怔地看着方老,突然哑然一笑,低语道:“我还真是愚不可及!”
自语到这里。他闭上双眼,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方老,我要知道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陡然睁眼,目光闪电般地盯着方老,嘶哑地说道:“以往,我由着自己的xing子,做错了很多事。现在,我想明明白白地弄清一切。”
说到这里,他淡淡说道:“如果方老你不愿意,我会另令他人着手!”
他的院子,一直是由方老经管,方老也是服侍了他多年的老人,彼此之间如同亲人。如非得已,他不想越过方老行事。
可现在,他必须如此了。
……是他愚蠢,竟没有发现,在乎地位尊卑的,岂止一人二人?方老明知道他心心念念都是张绮,明知道他此去长安也是为了张绮。可他见到自己,第一句问的却是郑瑜,直到自己提醒,他才记起阿绮。
原来,阿绮的顾虑都是对的。她没有地位,没有那个身份,便是方老这等忠厚之人,也会无视于她。
这种无视,若是平素也还罢了,若是受到欺凌时呢?若是生死攸关时呢?
方老看到兰陵王那苦涩自嘲的笑容,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说道:“是,老奴不敢。”
他认真说道:“老奴这就下令。”
这话一出,方老清楚地感觉到,兰陵王朝自己瞟了一眼。
原来,他还没有下过令啊。
感觉到兰陵王眼中的失望,方老突然不安起来。他低下头,正准备行礼认罪,这时,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自封为郡王,便长住军营,两处府第,出现的时候少。”
听到这里,方老有点糊涂了,他抬头看向兰陵王。
兰陵王没有看他,他只是命令道:“方老,你也老了,从今以后,你就照料我在晋阳王府时的个人起居吧。两府管事,我会另派他人!”
方老持手一礼,低声道:“是。”
兰陵王望着前方,寻思一阵,又哑着声音说道:“把阳媪请过来吧。你去库房拿些huáng金聘她过来,就说,让她像教导那些女郎一样,每日里给我上一堂课。”
“教课?”方老整个人都糊涂了。
兰陵王看着他,哑声说道:“阳媪出自宫中,常自教导各大世家的女郎,于人qíng世故,也是极懂。见到阿绮之前,我从来没有与任何妇人长时相处过,现在,我是时候弄明白一些事了。”
说到这里,兰陵王犹豫一下,又道:“另外,你再找两个jīng通此类事的老媪一并教我。”
“是。”
这一次方老答得慡快,他已想明白了,这阵子太后新丧,很多事郡王都不能做,呆在府中听听课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方老忍不住又问道:“郡王,张姬呢?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他的问话声一落,兰陵王便僵在那里,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艰涩地说道:“阿绮她,不会回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有着无边的萧瑟,绝望。方老心下陡然一惊,不由想道:真不回来了?张姬如果不回来,郡王怎么办?他还这么年轻,他这漫长的一生怎么过?
☆、第170章施威
转过头,兰陵王轻喝一声,“回吧。”
护卫一怔,问道:“郡王,是回王府么?”
自与郑瑜大婚后,兰陵王便没有在邺城的郡王府落住过,因此那护卫有此一问。
兰陵王淡淡说道:“不必,我在东郊不是有一个小庄子吗?便回那里。”
“是。”
看到兰陵王转身就走,方老忍不住又说道:“郡王,不回邺城郡王府吗?”见兰陵王看向自己,方老硬着头皮说道:“郑府两次派人前来,说是,外面的人都在说,郡王嫌弃王妃,便连王府也不回了。他们说,这名声太难听,请郡王为王妃考虑一二,不要薄了彼此的jiāoqíng!”
那两次,其实都是兰陵王还在时,郑府便派了人来责问的。不过当时兰陵王为了能够出使寻回张绮,一直前后奔波着。方老不忍见他焦头烂额,便瞒下去了。现在见他明知郑瑜不在,也不愿意再回那府第,便把此事说了出来。
“jiāoqíng?”
兰陵王低哑一笑,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方老,我都要与王妃和离了,还要与郑氏的jiāoqíng做甚么?”
方老骇然抬头,与兰陵王生活多年,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这句话中,隐藏的冷绝。
他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了么?不要郑氏的jiāoqíng,也不顾太后指婚的遗命,这样的郡王,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如今辛辛苦苦得到的权势地位,说不定哪天便被郑氏联合众权贵搞下去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兰陵王这样念着不放,说不定连子嗣都没了,方老心中大乱,不由急急说道:“郡王,张姬虽好,可天下的美人儿有的是,要不。你再找一个?再找一个去?”
方老说得很急,很认真。
兰陵王慢慢转头,他错愕地看着方老,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嘶哑地说道:“方老,阿绮她,没有可代替的……”
“可是,”方老急急地提醒他,“张姬在时,屡次向郡王要求妻室之位,郡王如此宠她。都能尊严自持。怎么她走了,郡王你却糊涂至斯?”
方老一句话落地,兰陵王却是僵了。
他怔怔地回头看向方老。
直直地看着他,好一会,他才哑声道:“我当时不给,只是觉得正妻之位,对她作用不大……”
他说不下去了。
当时她那么求他,当时她把那金钗cha在掌上。当着那么多人说,要独占他,要做他的妻。
可他都没有应。
他只是。只是不喜欢被人议论说,他娶了一个卑微的妻子,他只是,一直觉得,贵贱天生,阿绮能有自己的宠爱就够了,他会护着她,也会娶一个与他一样护着她的正妻,他的下人,所有的人。也都会因为他爱宠着阿绮,而重视她。
他只是觉得,那正妻之位,对阿绮来说,真不是那么重要。
可这些他深信不疑的想法,随着对郑瑜的怀疑。随着今日方老的表现,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到了现在,只有苦涩。
原来,一个女人没有正妻之位,是如此的没有地位,无论他怎么宠,就是没有地位……
原来,连方老这样忠他重他,也清楚他感qíng的人,都把阿绮看得这么轻,看得这样可有可无。
怪不得她便是死,也要离开他了……怪不得了!
想到这里,对上方老忧心忡忡的脸,兰陵王扬起唇,想要笑了笑,最后还是笑不出来。当下,他伸出手,在方老的肩膀上拍了拍后,沙哑地说道:“她不同的,方老,这世上,只有一个阿绮的……”
说到这里,兰陵王转过头,向众人喝道:“我们走!”
“是。”
众骑一驰而去。
方老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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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张绮jiāo待了阿绿一些事后,一时还不想离去。
阿绿看到了张绮的样子,当下嘻嘻一笑,她凑过去,一边给张绮轻轻地捶着腿,一边清脆地说道:“阿绮,我们一起玩去好不好?桃花开了,外面有好多人都去赏花呢。”
张绮向往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我是皇妃,毕竟有不便。”
见阿绿扁起了嘴,张绮笑了笑,她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下去吧。”
阿绿一走,张绮的马车也启动了。
刚刚启动,她便看到迎面驶来的两辆华丽马车,马车的主人正在说话,张绮一看,便认出坐在上面的,正是宇文成兄妹。
瞟了一眼宇文成,张绮转过目光。
她与这兄妹俩是有嫌隙,不过她现在身份特殊,料这两兄妹也不敢乱动心思。
刚这么想,她匆匆瞟过宇文月的马车时,一眼瞟到,马车中的另一个熟悉身影。
她是郑瑜!
郑瑜怎么与宇文月坐在一起了?
慢慢低下头,张绮头痛地揉搓着额心。
对郑瑜,她一直不敢忽视。自然,此刻也不愿意把两个本不应该有jiāo际的女人凑在一起的事,想得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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