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_林家成【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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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绮摇了摇头,她向后摔倒地软在塌上,望着屋梁喃喃说道:“我只是……”她没有说下去,而是拉过阿绿,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事去锦姑子的院子外转一转,看看萧家郎君提亲之事结果如何。”

  这个也是阿绿感兴趣的。她双眼大亮,笑嘻嘻地一跃而起“好啊好啊。”二话不说,转身便冲了出去。

  半个时辰不到,阿绿便回来了。她跑到寝房,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凑到明显有点紧张的张绮身边,低声说道:“锦姑子在哭呢,很伤心。”

  张锦在哭?看来是不成了。

  张绮笑了笑,慢慢站了起来。她低声道:“原来还是不行。”昏暗的寝房中,她的双眼清亮的惊人。

  见她心qíng甚好,阿绿也是咧嘴一笑。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姑子,有人送来一个木盒。”

  “谁?”阿绿打开了房门。

  阿月站在房外,对上依然笑笑呵呵地阿绿,她却不敢像最开始那般轻视了。低下头,她双手捧过一个木盒来,“说是轩小郎送来的。”

  阿绿接过那木盒,重新把门带上,走到张绮身边。

  张绮接过盒子,在阿绿睁大的好奇的双眼中,打开了盒盖。

  当中空空dàngdàng,只有一张折成双飞燕的帛纸。

  伸手拿过这纸燕,只听得“叮”的一声,一粒老莲子从燕腹掉了下来,滚落在几上。

  帛纸上gāngān净净,什么也没有,这么大一个盒子,只有一只双飞燕,一粒莲子。

  看到张绮敛了眉眼,嘴角挂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嘲讽,阿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轩郎君为什么送这个来?”

  张绮摇头,她低低说道:“这不是九兄送的。”

  在阿绿不解的眼神中,她慢慢站了起来,轻轻说道:“它是萧莫送的。”

  “萧郎?这是什么意思?”

  张绮回头,她朝着阿绿笑了笑,轻细地说道:“莲子“怜子也”,他送我一颗老莲子,是告诉我,他怜爱我,愿白头偕老。那双飞燕也是如此,他的意思是说,他虽是富贵人家,却愿与我像民间有qíng人那般,成为双飞燕。”

  燕子择窝时,不挑剔富贵与贫穷,民间相爱的男女,常以燕子作喻,愿同双飞。萧莫这意思是告诉她,他随不能给她荣华富贵,却有一颗真挚的心吧?他还是想着,她放弃一切,与他一道双宿双飞,不图名份与富贵的做个外室吧?

  阿绿扁了扁嘴,道:“这么难懂。”

  “不难懂。”张绮低声说道。

  是不难懂,至少讲过学堂的姑子们都懂得。

  南北朝与汉不同,与后面的唐宋亦是不同,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相思男女,都爱用双关的隐喻来表达心境。他们喜欢曲曲折折地抒发自己的qíng怀。那曲折越多,意思越隐晦细致又jīng确,便越发为人称道。

  低下头,张绮把帛纸丢入炭炉。彼时还是chūn日,天气中有着清寒,张绮的房中一直备着炭炉。

  纸入火中,腾地一声火焰升起,转眼便把那白亮gān净的纸烧成了灰。

  阿绿在一侧轻叫道:“这么贵的纸,阿绮真làng费。”

  张绮嘴角扯了扯,低声说道:“贵又如何?一捅便破,一烧便成灰,轻贱得很!”

  语气中,终是浓浓的郁怒。

  刚准备把那莲子也扔进去。转眼张绮想到,现在还是chūn天,这莲子分明是去年存货。现在自己弄没了,万一萧莫问起,想找个替代的都没有找处。

  便又顺手扔给阿绿,道:“帮我收起。”

  “恩。”

  阿绿收好莲子后,凑到张绮身后,还是好奇地问道:“阿绮,你刚才不是很开心吗?”

  张绮回头看向她,低声道:“萧莫被拒了婚事,这一转眼便送我这个。他既是想安我的心,也是不死心。”

  虽然她已经知道,萧莫不会轻易对她放手,可看到自己在假山dòng里,那一番眼泪和哭诉,根本没有打动他,他还是想把自己变成他的外室,她就烦躁起来。

  在房中踱了一阵,张绮咬唇道:“外面明月刚好,阿绿,我们走走罢。”

  “好嘞。”

  外面确实明月刚好,今天正是十五,一轮圆月挂在天空,照得天地间一片透亮。走在月光下,chūn风chuī来时,一股花香随风而溢,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走了一会,张绮心qíng明显好转。阿绿见状,也咧开嘴欢笑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似有似无的笛声幽幽而来。张绮侧耳听了听,寻着那笛声追去。

  那笛声,是从张轩惯常呆着的亭台处传来。此刻的亭台上,站着四五个少年郎君,其中一个郎君手持玉笛,正对着明月chuī奏。笛声悠悠,chūn风dàngdàng,水波绵绵,这美景,真是华丽得让人想落泪。一时之间,张绮竟是痴了去。

  阿绿没有察觉到张绮的愁思,她碰了碰她,低声说道:“阿绮奏的才叫好听呢。阿绮,我们要不要过去?”

  确实,阿绮于琴棋书画之道,比一般人有天赋都多。

  听到阿绿的话,张绮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她低低一笑,自嘲地说道:“是啊,我奏的可动听多了……也许上天觉得,以我的外表,不做个倾倒众生的伎子太可惜了?因此在我的记忆中,很多多东西都忘记了,这些东西的记忆,却深入骨髓?”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阿绿根本听不清。

  七十三大夫人

  笛声还在幽幽传来。

  倾听了一阵,张绮低低地叹息一声,道:“走吧。”

  听到要走,阿绿呆了呆,有点失望。

  以张绮的身份,是很少有接触异xing的机会。在这个男女大防并不严苛,女xing的约束相对较少的时代,她走过去,顺便展示自己的才华,博得一二个郎君的另眼相看,是很正常的举动。

  可是,在张绮想来,以张轩的身份,他的朋友必同样是世家大族的人。这样身份的郎君,便是看上了她,给她的也不过一妾之位。她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

  转过身,张绮长长的裙裾在月光下,拖曳出美丽的yīn影。

  非为妾多事,实是此身难。

  张绮知道,她成长后的样貌,没有一点手段和权势的人很难保有她。所以,她找丈夫,一定要找个有权势有手段能护得她的。可是,那样的丈夫,如是世家贵子,必有门当户对的好姑子相配为妻,轮不到她。而她如果不是为人正妻,只是做了妾室和姬侍,也难被正室所容。

  这样一来,她便陷入了僵局。除非找一个寒门高官,张绮竟不知道,自己的活路在哪里!

  圆月通彻,照得大地如此明亮。张绮刚走出几步,一个发育期的鸭子嗓音便嘻笑而来,“明月亭亭,湖风沁沁,何方小娘?徘徊于花月之下,断肠于亭湖之畔?”

  声音响亮,含着调侃含着少年人的得意。

  却是陈邑的声音。

  张绮没有想到被他这般喊住,还给调戏了去。她呆了呆,只得在众郎君的啸笑声中,缓缓回首,远远一福后,清声道:“九兄,是我是阿绮。”

  陈邑的声音消失了。

  倒是张轩惊喜地唤道:“是阿绮啊,过来过来。”

  张绮迟疑了一会,清声回道:“时候不早了,阿绮得归去了。”

  张轩的声音中有着醉意,听到她拒绝,他想也不想便叫道:“天才入晚呢,过来过来。”

  他说完后,环顾左右,竟是得意洋洋地朝着众郎君说道:“我这妹妹啊又可人又多才,不差班昭谢道韫的。你们见了,一定会刮目相看。”

  竟然当着同伴的面,便夸张起她来。

  chuī嘘完后,张轩见张绮迟迟不动。竟是脚步一提便向她走来。

  他三步并两步,便跑到了张绮面前。他凑近张绮,低声说道:“今日你来得正好,这些郎君中,有个是汝南袁氏的庶子虽被谪母踩践,却是个有才的。你见一见他,要是愿意,为兄会说服母亲,让你嫁他为正妻。”

  张绮抬眼看向他,有点好奇也有点天真地问道:“他很有才?什么才呢?”

  张轩笑道:“自是做得一手诗赋。”

  张绮继续问道:“可任有官职?”

  张轩笑了,他伸手抚着她的秀发晒道:“傻阿绮,为官乃是俗务世家子弟只要做得好诗赋,通玄善辩,便能受人看重。”

  张绮低下头来:可是,我就是俗人啊。

  想了想她抿唇含笑,轻轻说道:“可是今晚有陈邑在。”在陈轩寻思中,张绮声音轻细“阿绮与陈郎终有嫌隙。此等场合,终是不妥。”她向他福了福,缓缓向后退去。

  张轩放任她离去。

  张绮走了一会,还可以听到亭台中,众郎君地打趣和责骂声。

  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学时,没有看到张锦的身影。第三天也是。

  低着头看着几面的张绮有点走神,都没有注意教习已宣布下学。

  当她回过神地,学堂中已没有几个人。张绮收拾了下,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忖道:左右无事,且回去睡一个中觉。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

  他来到张绮身前,低声道:“张氏阿绮,我家郎君唤你。”

  见张绮看着自己,仆人解释道:“我家郎君便是你们的袁教习,他叫你过去一下。”

  袁教习唤她?

  张绮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应道:“我就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学堂不远处的花园中。袁教习正坐在一个石桌前,手执白子,皱眉看着眼前的棋局。

  见他出神,张绮两人都没有惊动他。

  直过了一会,袁教习才把手中白子重重一放,拊掌而笑。

  笑着笑着,他眼角瞟到了张绮。

  挥了挥手,示意那仆人退开些后,他转向张绮,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乐谱呢?”

  张绮双眼大亮,她颤声道:“我心中记着呢。教习你可是?”

  她的表qíng,有太多渴望太多期待。

  袁教习摇了摇头。

  在张绮瞬时黯下来的眼神中,他轻缓地说道:“我问过你家大人。他说,世家女焉能许给寒门子?”

  张绮急道:“可是我如此卑微……”

  袁教习轻声说道:“你家大人还说了,张家的姑子,宁为世家妾,不为寒门妻。若真是才华出众的,便是生母不堪,也可入宫为妃,哪能堕落而为寒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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