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上持起酒樽,缓缓送到了她的唇边。
他子夜般的双眸沉沉地盯着卫洛,盯着她苍白着脸,小嘴苦苦抿着的模样。
他眉心急促地跳动几下,把酒樽朝她的唇边一凑,低低地说道:“饮!”
这个字中,带着沉怒。
卫洛没有抬眸,她的小嘴颤抖了几下后,慢慢张开,含了一口酒水咽下。
她这个动作一做,公子泾陵便是朗声一笑,“善。”
同时,大殿中的众人也转过头去,私语声,议论声,嘻笑声四起笑声中,卫洛僵硬地坐在公子泾陵的怀中。
她的身子,与他的,只隔了数层裳服,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那qiáng而有力的心跳。
他的呼吸之气,清楚地扑在她的脸上,扇得她的颈侧汗毛嗖嗖冒寒。
他的手臂如此qiáng劲有力,如此紧紧地锢制着她的腰身。
属于他的一切,正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从她的毛孔中渗入。
不知不觉中,卫洛的脸色已是更加苍白。
这时刻,四周的议论声更响了,“义信君对这妇人,当真qíng深,此刻病倒,定是不舍啊。”
“不过一妇人而已,不出三五年,义信君便会弃了厌了。公子泾陵所赠的,才是百世基业。”
“义信君,虽得一时义信之誉,终弄臣小人也。得此妇时,他曾言,以两城换此妇,是还她相救之恩,照顾之德。既是恩人,怎可换之?”
“此言差矣!此妇虽是恩人,更是妇人,更是义信君之姬!我等终不是游侠匹夫,宗祀子孙不得不顾,有两城相换,别说是这施了区区恩德之妇,便是老母,也可换之!”
“咄,诚无羞耻也!”
。。。。。
“此刻观之,公子泾陵与妇人,浑然一对璧人也。”
。。。。。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低语声,卫洛都没有听到,她只是低着头,把原本潜藏得好好的,可被男人这么一搂一碰后,突然蜂拥而上的郁怒和苦楚给重重压下去,压下去。
公子泾陵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薄唇抿成一线,沉沉地盯着她。他的手臂又加了三分力,bī着妇人不得不偎在自己胸前。
他低着头,右手持樽,小口小口地饮着酒水,随着卫洛的小脸越来越苍白,他的眉心更跳越急促。
第四卷有凤清啼第二百二十三章谁为谁挡着这一剑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
僵硬地坐在公子泾陵怀中的卫洛,只是这般低着头,脸色苍白地低着头。
这时刻,宴会上的众人说什么话,有什么眼神,她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公子泾陵也只是紧锁着眉头,一边一樽一樽地饮着酒,一边与近前讨好的人逢迎几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席中渐渐有人起榻。
这时,卫洛听到公子泾陵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且行!”
说吧,他推开卫洛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不过从头到尾,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
卫洛依然是被他半搂着向殿外走去。
这时明月如洗,天空如照,公子泾陵的手,已搂上卫洛的腰身。不过他不是用搂的,他的五指,紧紧地抓着她的细腰,紧紧地抓着。
卫洛低着头,僵硬地看着月光下,自己与他那重叠的身影。她的云鬓青丝,已垂下来一缕,悄悄地挡在她的眼前,遮住她那双眼中,掩也掩不去的复杂qíng绪。
树影婆娑,秋风萧瑟,一切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美。
公子泾陵搂紧卫洛的腰,他的头昂得高高的,薄唇抿成了一线,眉宇深锁,子夜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戾气和沉怒,不过,在这种戾气和沉怒中,隐隐还有一股茫然和苦涩。
周围都是蜂拥而出的贵族们,在足有五百米远的广场中,停放着他们的马车,马车旁,稳公等人正向这边看来。
走在林荫道上,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斑斑点点地映到人身上。
如此美好的夜晚,如此清冷的冷风中,公子泾陵却一点也没有了白日的欢喜,他眉心急促地跳动了几下后,低下头看向卫洛。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神思恍惚,郁怒之极时,一个走在权贵和众剑客之间的中年剑客,脚步放慢了些许。
五步,四步,。。。。。。一步!
就是这个时候!
电闪雷鸣间!
那剑客“呼”地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样的短剑,同时纵身一跃,风雷烈烈的向卫洛扑来!
人刚动,风雷已响!剑声呼啸,huáng芒隐吐!
这是一个接近宗师级的高手!
这是他不管不顾的全力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离两人不足一米的剑客,bào喝一声,舌战chūn雷间,短剑森寒的向着卫洛的心脏刺来!
公子泾陵身后高手如云,可是,这时侯众人刚刚出殿,人流如cháo。他们在无形中,已经隔了公子泾陵二三步远。
而这个刺客,却是在离他们仅有一步远的时候,发出了这全力一击!
风声呼啸,寒气刺骨!
公子泾陵刚刚低下头来,眼角便瞟到了那刺向卫洛心脏的寒芒!
当下,公子泾陵脸色大变!他bào喝一声,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这么身子一扭一闪间,qiáng行把卫洛重重地扯到了身前,然后,他背一侧一档,生生的把卫洛护住后,用自己的血ròu之躯扛向那足以断金裂石的一剑!
隐隐感觉到心悸的卫洛,猛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看到公子泾陵把自己qiáng行推开,看到了他硬生生以肩背相扛!她看到了那吞吐着寒芒的短剑,发着呼啸风声刺入他的右肋下胸肺处!卫洛大惊!
瞬时间,她的双眼睁大到了极限!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时刻,她的脑中一片清明,周围疯狂的张惶的呐喊声,没有一丝入耳!
再一次,她进入了那玄妙的境界,她清楚的感觉到,那离公子泾陵右肋不过五寸远的短剑,瞬时变得缓慢之极!
卫洛轻啸出声。
啸声中,她左手闪电般的伸出,紧接着,右手跟上!
这真是闪电般的速度!就算是剑客,也只是眼前一晃。再转眼时,他听到了自己的短剑“卜”地一声入ròu的声音!
我刺中了!
那刺客欢喜的想到。
不过这欢喜只是一闪,紧接着他又转过一个念头:可惜了,我要杀的是那个妇人!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瞬,只是一眨眼间。
就在那“卜”地一声短剑入ròu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刺客清楚地听到,一阵骨骼碎裂声传来。然后,他的剑动弹不得了!
他的剑,被人qiáng行抓住了!
他定神瞅去。
这一瞅,他顿时双眼瞪得滚圆。
他这一剑,确实是刺入了人体。不过,刺入的确实那妇人的左手腕骨处!
他的剑,此刻正深深地扎在妇人的左手腕骨上。鲜血四溅,白骨隐隐中,那妇人的右手,正以环抱之势,从公子泾陵的左腰边上穿过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短剑的剑柄!
难怪,他的剑再也刺不动了!
公子泾陵身边的剑客们,堪堪冲上前,堪堪拔出佩剑,便看到了这一幕:
那妇人,用她的左手,结结实实地挡在公子泾陵的胁下!那刺客的短剑,正深深地cha在她的手腕间,同时,她cha在公子泾陵的右胁下。
鲜血,如溪流一般的鲜血,正泊泊地向下流去,转眼间,便顺着公子泾陵黑色的袍服,在他的脚下,形在了一片血泊!
惊叫声,急喝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直到对上那刺客惊愕的双眼,卫洛才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疼痛。
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那痛有多剧烈,她只是低下头,迅速地看向公子泾陵的胁下处,看了一眼后,她竟是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嘟囔道:“剑不长,应没有刺到肺部。”高兴中,她的右手松开了紧握着的短剑剑柄。
今天晚上,露出第一抹笑容的卫洛,浑然没有发现,双目深黑得掺人的公子泾陵,此时望着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
蓦地,一阵大笑声传来。
发出大笑的,是被公子泾陵的剑客们用长剑指着的刺客。
他发出的笑声响亮之极,震耳yù聋!
他笑到第五声时,戛然而止。
那刺客低下头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卫洛,盯着公子泾陵,盯着用背护住卫洛的公子泾陵,盯着拦腰抱来,以手腕替公子泾陵挡住利剑的卫洛。
盯着盯着,他又是哈哈一笑。
笑声中,他感叹地说道:“惜哉!惜哉!如此良机,如此良机啊!竟不能杀得一妇人!”
笑声中,他也不管那些架在脖子上,指在背心间的长剑。右手一提,不管不顾地把卡在卫洛手骨间的短剑重重一拔!
“滋——”地一声,血溅半步!
这一次,血溅半步的足有三人,一是卫洛手腕间溅出来的鲜血,二是公子泾陵右胁下溅出的鲜血,三,则是那刺客脖子上溅出来的鲜血!
在刺客qiáng行拔剑时,有一柄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割破了他一根小动脉!
刺客的笑声中,公子泾陵低着头,双手同时伸出,重重地捂住了卫洛的手腕,他在试图挡住那激she而出的鲜血。
这时的他,浑然忘了自己的伤口也在溅血,他紧紧地握着卫洛的手腕,抬眼杀气沉沉地盯着那剑客,厉喝道:“不要杀他!”
公子泾陵的喝声刚刚吐出,那刺客已是一声长啸。
啸声中,他竟是不管架在自己身上的七八柄利剑,便这么“砰”
地一声,重重地向后撞去。
因为公子泾陵刚刚吩咐过不可杀他,所以众剑客在他向后撞来时,同时把剑一收。
见此,那刺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他急速地退后两步。
然而,他也只退后两步。
四面八方都是剑客,他不可能逃得掉,显然也没有这个打算。
这刺客不过三十多岁,面孔腊huáng中透着端方,眉毛疏淡,下巴略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病夫。
便是这么一个病夫,他刚一站稳,又是一阵大笑。
他的大笑声,响亮清朗,声音中没有半点不安,没有半点胆怯。
大笑中,他盯向卫洛,嘴一咧,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妇人果然忠贤不下丈夫!然,你害死先王,令得楚国战败,霸主不再,纵再是忠贤,我楚人也会誓死不休!可惜,这一笔债,今天某是讨不了的了。哈哈哈。”
52书库推荐浏览: 林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