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抢答,“怕他们的后代报仇。”
一直未出言的刘大包说道:“想让大家做事时多加思考,不要因为自己的行为连累亲人。”
李承乾纠结地提问,“然而女郎与幼童并不知长辈所做之事,一同处罚岂不可怜?”
房间内很静,李承乾说完话后无人再出言,王珏颔首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承乾你可否想过,除了逢灾年,造反者多为有实力的官员或勋贵?因身份高贵,他们的子女没有做出贡献便生来高人一等。他们享受了父辈带来的好处,又有什么资格逃开父辈带来的劣势?”
见大家思索后皆赞同,王珏继续说道:“我从未教导你们疏远世家之人,可知道为何?世家子从小接受的教导是:以姓氏为荣、凡事以家族为重,有顾虑和原则的人最好用。像崔智璋这样的世家族长,实在太少。再反观那些造反者,多为寒门、土豪和莽夫,又是为何?他们的牵绊太少,有人是一朝得势想要更多,有人则是有勇无脑。”
李承乾听王珏说完,就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让他勿要因一次之事而排斥一个群体,“弟子晓得了,我们不会因为崔家而对世家存有偏见。”
该嘱咐的已说完,王珏继续转回刚才的话题,“刚修改律法,若圣上不按律法来,岂不是朝令夕改?若按律法,恐失民心啊。再有那跟崔家同样qíng况的有样学样,旁支为了出头陷害嫡脉造反,那也够热闹。”
一阵小风chuī入室内,大家觉得浑身冷飕飕,老师说得话入耳更冷。不想不觉得,现在他们愈发觉得圣上可怜了。
来重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只连坐崔智璋父子的直系血亲,其他所有博陵崔胜族人免职,他们一族十代不可为官。如此既合了律法,显示出圣上的仁爱,也绝了某些人的小心思。对世家来说,有人获罪是大损伤,毁他一族前途才是灭顶之灾。”
让一族人几代不可为官?这个主意好!
程处默嘿嘿坏笑,掰着指头数一会儿说道:“听说突厥人有八岁就能生子的,若这么算,崔家人想再入朝也得八十年后。”
“不止,他们失了地位,自然不会有好人家愿意与之联姻。若是取些董楚氏那样的祸jīng入门,没准不到十代就被折腾绝后了。”说到娶亲,周齐总能想到奇葩继母。
huáng文也展颜凑趣道:“就算是五代之后又如何,那时寒门学子会更多,他们的地位早已被别的世家取代,想要出头太难!”
王思源看着李承乾说道:“姑姑监视那董家人晚了一步,至今不知那董氏嫡长子下落,就怕他投到糙原或邻国挑起战乱。崔家这些人可得看紧,不若再加一条不能离开某某境内。”
“是极!”
大家都折腾一天,事qíng已经解决,几日没回家的那四个跟王珏告别离去,剩下的亦回房休息。
王珏跪坐在书房中,对着烛光发呆。王宝柱死的太突然,虽然王珏归唐后没见过他几次,对他也没什么亲qíng。但原主脑中关于他的记忆总是在涌现,还有他得知王贾氏害自己后的绝望表qíng也总是跳出来。
大哥手里攥着那张纸又是要表达什么意思?那个‘一’字是他所书还是别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李世民yīn沉着脸坐在殿内,他面前摆着崔智贤呈上的堂审记录,和匪人在登州所做的笔录。小内侍颤抖着收拾残局,圣上又发火打坏好些东西,那可都是钱啊……
竟然敢说朕的皇后和先太子私通,竟然敢说太子不是朕的儿子,混账!!!
然而,虽然内心想把博陵崔氏人千刀万剐,但他亦有很多顾虑。李世民现在就陷入王珏所说的怪圈中,一面是世家群体,若判太重会让世家们以为咱容不下他们。一面是百姓,登州接连洪水和瘟疫,若登州百姓知道这事儿必然会赶过来鸣冤。
恰此时,李承乾回来了。中二少年走进殿后没行礼,一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爹。李世民见他这作态,把原本要训斥他隐藏笔录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说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提起,“我自然相信阿娘的为人,也不是想故意隐瞒爹爹,只是想到娘有气疾,若让她知道此事……”
李世民一拍脑门,不用李承乾再往下说,他就能想到媳妇知道此事会气成什么样。别看皇后平日处事稳妥可担大任,若知道有人拿她名节说事儿,也不能做到一笑而过。想到此处他叹息着走过去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你的思虑亦有道理,下次再有这事儿悄悄同我说,不要一个人放在心里。”
父子俩含泪一阵腻歪,李承乾擦gān眼泪后询问道:“阿爹可是为如何判案发愁?刚才我们在老师处讨论过此事,或可说出来给阿爹作参考。”
李世民坐回榻上,颔首示意李承乾继续。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中二小少年刚受启发学得新知识,也不管他爹懂不懂得其中道理,巴拉巴拉将他们在书房的讨论复述一遍。
“几代不可出仕?!好,此法甚好!!”李世民激动得直转圈,高兴之余不忘给中二小少年来上两巴掌。到底是咱亲子,得到啥消息还知道第一时间回家告诉老子!
兴奋劲过去后又想到儿子讲述因何如此制定律法时的傲娇样,当你老子不懂得其中道理吗?就你老师有能耐?啥也不用多说,挥舞起大熊掌啪啪又是两下,老子让你记吃不记打!
李承乾茫然地被赶出大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了?阿爹现在这样算不算老师说的更年期?再揉揉自己麻木的半边身子,他这样估计得算半身不遂……
似李承乾这种回家就跟老子谈案qíng、炫耀知识的还有李崇义和程处默,而熊孩子房遗爱依然坚持自我风格--不走寻常路。
“你想gān什么?几日不归家,回来就搞破坏吗?你让为父明日如何上早朝?!”房玄龄气得chuī胡子瞪眼,听说二子回来本想夸赞一番,谁知进屋就见他在破坏自己朝服。
房玄龄追着房遗爱满府跑,房遗直气喘吁吁地跟着劝架,这就是卢氏进门看到的场景。卢氏很纳闷,她因陪着王李氏比儿子晚回来一会儿,这么会儿功夫爷三个就能在家闹腾出事儿?怎么在南山还很乖巧的宝贝儿子回家就开始变身了?肯定是老东西的错!
卢氏掐腰怒瞪房玄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哎妈,连劝架的房遗直都觉得他爹太冤。明明是弟弟无故发疯,阿娘太偏心眼了!
家有母大虫,不得不低头。房玄龄不愧是当宰相的,三言两语就把事qíng说一遍。卢氏闻言疑惑地看向房遗爱,“你玩什么不好,那朝服也是能剪着玩的吗?”
小二郎觉得自己这回是正义使者,他先祭出经典气人模式--斜眼、撇嘴、晃悠腿,待他爹快忍不住又想冲上来打人时,才慢悠悠地说道:“阿爹处事糊涂,这官不当也罢!”
别的不说,这孩子确实长进不少,都知道怎么控制谈话节奏,如何开口就能压住人掌握主动权。三个长辈先颔首,对他的进步表示肯定。而后集体怒视,一家人靠你爹那官职撑门面呢,咋的别人没弄倒他,你这亲儿子也要来做对?
“阿爹明知长安令那有待审犯人,还跟人联名上书提议放宽造反者刑法,可是收了谁人的好处?或是被人忽悠了?这可不行,为相者怎可轻易被他人左右?”别看房遗爱淘气,他观察能力很不错。这种张嘴就上纲上线的说话方式是跟王珏和李承乾学得,语言内容参照老师整人时的经典套路。
这可不得了,三人闻言脸都绿了。
房遗直拉过房遗爱急急问道:“你听谁说的,可是王县伯对改变律法一事不满?”
卢氏看着房玄龄,疑惑地说道:“王刘氏刚才还念叨过,说判王贾氏那年改变律法,今年赶这事儿又改。这,真是赶巧了?”
连媳妇都怀疑内里有问题,房玄龄面色开始由绿转紫,一路往黑的方向发展。
房遗爱甩开房遗直的手,得意地说道:“老师只叹自家运气怪,并无不满。我老师是何人?便是律法再改,她照样能想出搞死对方的方法!”
待听完房遗爱对书房谈话的复述,三个长辈再一次把小二郎扔在院中匆匆离开。卢氏打算去准备朝服,明日总不能让房玄龄穿便服上朝吧。房遗直想去坊间打探消息,看是否有他人想到改变律法之事。房玄龄则是yù回到书房闭目思索,若有人以此攻讦他,他该如何应对。
不甘心,每次都这么对他,凭啥呀!房遗爱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追上去,三人见他跟过来以为有什么重要事qíng忘记说。房老头心脏忽悠忽悠的,表qíng晦暗不明,用眼神示意房遗爱赶紧说事儿。
“老师曾教导过我,不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qíng轻易下评论。阿爹懂得什么律法,却要同人联名上书?今日该严惩,百姓会怪律法松;他日该酌qíng,百姓则怪律法严;总之,都是你们这些联名上书之人做错了!”
简直是当头一棒,居然被蠢儿子教训了。最郁闷的是,房老头居然想不出辩解之词。
房遗爱见三个长辈终于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回,暗道大师兄在路上教自己的结束语果然好用。又想到师弟正在写的新话本内容,里面的小娘子说:要做先转身离开的那一个,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要再回头。于是,小二郎背着小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的朝堂果然很热闹,一群大爷再次撸袖子上演全武行。了解内qíng的三人见李世民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就知道太子已向他转达王县伯的提议。没空关心圣上,他们三人都很忙。
房玄龄最倒霉,被熊孩子言中,有人向他泼脏水。好在当日是联名上书,还有几个战友跟他一起应对,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李孝恭提心吊胆,他自同意太子的说法隐藏供状之后一直挺后悔。现在事qíng揭露出来,圣上咋不找咱聊聊人生呢,难道是还有后招收拾人?不要啊!
程咬金没事找事,跟着瞎蹦达。什么博陵崔氏让他媳妇受到牵连,必须要赔偿他家损失,抄家所得财物该算他一份。啊呸,自始至终全案都没提过你媳妇!
就这么闹了几天,李世民看够热闹,装够高大上,享受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后,终于下旨了结此事。具体内容没啥可说的,与王珏给的提议一般无二。
世家们慌了,这个判罚既仁厚又残忍。减少伤亡却断了后代前程,所有世家子都在暗地里骂李世民歹毒。没招,各位大爷们只得减少算计人的频率,用这些空出的时间悉心教导晚辈。谋反啥的咱不gān,反正一个朝廷垮台,他们还能继续为另一个朝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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