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悔不当初痛彻心扉的话,是段无迹一生,说过的唯一一句,隐隐带着怨气的。
那之后,段无迹对他没有爱,没有怨,只有恨。
如若不是他确定自己重生了段无迹没有,他还真以为段无迹也随他一同,从那段充满误会和杀戮的人生重生过来了。
“你......你......”
往事涌现如洪,邵慕白一时没能接住他的话。
“我什么我?”
段无迹这人,平时一个字都不舍得多讲,生怕多说句话就少活一年,现在演戏起来,却是妙语连珠。
“从前我以为,认识你是我的幸运,没想到现在,却是天大的不幸。”
......“邵慕白,认识我,是你此生最大的不幸。于我又何尝不是?”......
前世,他仍说过类似的话。
邵慕白!清醒!
段无迹这一世被你一直宠着,从未受过前世那些凄苦,他现在讲的,只是从戏文上看来,要与你演戏的说辞。
深呼吸了好几下,邵慕白抬眸,正视对方。
“是吗?你的意思是说,宁愿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了?”
“如果预知到你今日如此负我,我一定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离你远远的。”
沉香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忙上前道:
“公子,你们误会了!这,这位公子来这儿只是听了几首曲子,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
沉香本是好心,但现在这两个人正要演“夫妻反目”的戏码,最不需要的就是所谓的“澄清”。
邵慕白赶忙站起来打断她:“谁说是误会?我就是来逛青楼的,这次听小曲,下次摸小手,下次的下次,可就不是你能听的了。”
段无迹见主动权被这人抢了,于是心里不平,拔高音量大吼:
声音之大,让对面的邵慕白吓得险些一蹦——段无迹的嗓门原来可以这么大的?
“邵慕白,我本以为你还有一点良知,不想你竟绝情到这等地步!枉我真心真意对你,你便如此,将我的真心当作草芥吗!”
他的皮肤细,通身透白,这一嗓子吼出来,脖颈已然通红。
邵慕白慌了一下,“你声音这么大做什么?真要把整栋楼的人都招过来看热闹,看看你如何丢人现眼么?”
“丢人现眼?”段无迹不怒反笑,声音不紧不慢,柔了下来道,“邵大侠,是你许诺誓言在先,也是你,说此生不离不弃在先,如今自个儿跑来青楼作乐,枉顾誓言,枉顾旧情,现在居然反咬一口,还说我丢人现眼?”
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声音亦有些微颤抖,许是邵慕白的心里作用——他总觉着这小魔头入戏太深,真是的,完全不按准备的稿子来,总给自己加戏,害得他这个对手压力颇大。
“无迹,咱们呢,都是男人,名不正言不顺,过去陪了你一整年,那一整年里我既没娶妻也没纳妾,算是仁至义尽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
“邵大侠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我有何不好意思的?这本就是事实。你要现在收手呢,咱们好聚好散,我以后也不找你麻烦。要是你继续闹下去,可别怪我以后手下无情。”
段无迹沉默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被这句话刺得遍体鳞伤。
再抬眼时,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仿佛下一刻便要落下来。
“无迹......”
邵慕白下意识唤他,又突然想起来是在演戏,只能硬生生收起来。眼神一拧,调到别处。
段无迹的拳头攥得很死,周身都在颤抖,声音尤甚:
“邵慕白,我只问你一句,你今生,有无爱过我?”
语气卑微,仿佛消弭在空气中的灰尘,转眼便散。
邵慕白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理智告诉他要说“不爱”,让躲在窗外窃听的鬼妖听得清清楚楚。
但,对上段无迹的眸子,他却说不出来。
他高估了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
前世,他对段无迹说过千万句剜心刺骨的绝情话,越说的多,越错的多,乃至他最后在小木屋里避难疗伤,每每想一句,那之前在段无迹身上刺穿了千百个窟窿的话,原封不动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又张了张嘴,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段无迹见他不说话,便道:“你说不出来,我来帮你说。你记着,今日这话是我说的,提出恩断义绝一刀两断的人是我,不是你。抛弃的那个是我,被抛弃的,是你。”
即便是戏本台词,也很有段无迹自己不服输的倔强风格。
他顿了顿,看进邵慕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给我听清楚,邵慕白,我不爱你。从前不爱,往后更不会爱。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一个人过着没意思才找你玩玩,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戏演完了,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段无迹解下腰间的蛟龙鞭,“啪”的一声把案机劈成两半。
古人割袍断义,如今,他断案绝情。
外人看了去,只连连摇头,可怜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却不知,离去的段无迹一直在心里咒骂,咒骂,却也有点得意洋洋:
没用的家伙,关键时刻还得他出马!
毒蛇小魔头不是盖的,老邵的段位还是差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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