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_沐非【完结+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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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过一看,冷笑着以烛火燃尽,悠然道:“他果然耐不住了,在军需上打主意……罢了,瞿卿和驸马会料理好的。”

  他转头一望,只见晨露竟是身着一件凉缎长袍,不由皱眉道:“为何不多加一件衣裳?”

  此时虽是初夏,却因塞外高慡,夜凉沁骨,与京城的躁热憋闷,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语虽责怪,却是爱意切切,满是关切担忧。

  晨露眼波一闪,仍是平静答道:“练武之人,原也没这许多讲究——我回帐时,加一件坎肩罢!”

  元祈听着,拿她无法,叹息着,竟是拿自己的披风,罩在她的肩头——

  “回京后再还给我!”

  晨露微微一颤,肩头的披风,好似一块热红炭木,能将人燃炽殆尽,她踌躇了片刻,却也终于没有取下。

  元祈也有些不自在,看着地图,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你觉得,目前局势如何?”

  晨露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道:“我们中了忽律的圈套。”

  她沉吟着,反问皇帝道:“陛下也已经看穿了吗?”

  元祈微微颔首:“朕虽然没在军中历练,却也看出了一二……”

  他指点着地图,侃侃道:“我军两路夹击,本想趁忽律可汗在会盟时期,兵力空虚,把凉川夺回,却不料,‘有人’,已经把绝密军qíng泄露!”

  他语气加重,说到“有人”的时候,满是森然yīn沉。

  “忽律此人,如狐类一般狡诈,他行了一石二鸟之计——事先,便用他的夙敌赤勒部的jīng锐,来戍卫凉川。”

  “合围之时,襄王的府兵,‘贪功’之下,将这些赤勒骑兵,放入我中原腹地,一可以扰乱中原,二,却是借我们的手来将他们尽数除去——天可怜见,除了我们歼灭的那一支,不知还有多少零散的赤勒骑兵在西北腹地游dàng,这些溃兵一日不除,西北永不得安宁!”

  元祈凝望着虚无的远处,语气很是沉郁,他想起西北的民家,那般清苦寒伧,心中不禁一痛——

  这样凋敝的百姓人家,能禁得住如láng似虎的残兵洗劫吗?

  第70章真相

  风从帐篷fèng隙chuī过,烛光一片飘摇,明灭之间,少女清冽的笑声,在帐中漾出奇妙的乐响。

  “你笑什么?”

  元祈困惑不解。

  柔华烛光之下,少女的容颜,越发剔透晶莹,如冰雪寒玉,顾盼之间,神光流转,元祈只觉得一阵目眩——平日里见惯的,又何至如此呢?

  他微微自嘲,却听得晨露淡淡笑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矩,只是有一桩,您未免有所疏漏!”

  她花瓣一般的柔荑轻拂,将案间的羊皮图卷收起:“世上有好些难题,归根到底,仍要着落在人的身上——陛下您忘记了整个事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人。”

  “是谁?”

  “鞑靼的忽律可汗。”

  少女轻轻叹息着,从唇边划过那个熟悉的名字。

  时光荏苒,那些恍如隔世的人和事,在她的眼中染上黯然风霜,除了怅然,别无可说。

  “忽律其人,的确如皇上所说,狡诈如狐,可是,他亦是糙原孕育的苍láng之子,本xing中的剽悍qiáng勇,是无法去除的——眼前这一绝好机会,他会忍住不出手?”

  晨露款款说道,眼中越见深邃,方才的惆怅,如这糙原的夜风一般,来去无影。

  元祈悚然一惊:“他意yù何为……?”

  他也是天分极高的人,电光火石的,已然想到了一项可怕的现实——

  “他竟是在图谋整个北疆!”

  皇帝怒极,振衣拍案而起,有几枝蜡烛受不得猛击,终于熄灭,光影重重之间,帐中一片死寂。

  “也不尽然,若是陛下反应及时,他便取了几个重镇,也就罢了——朝廷经此挫折,断不能对他再行征伐!”

  晨露仍是一片平静,她广袖轻舒,将颓倒的蜡烛扶起,眼中一片淡定。

  “朕誓杀此獠贼——他难道真已经带兵潜入这西北内地?!”

  皇帝有些不可思议,为对手的疯狂大胆而暗自心惊。

  “忽律酷爱险中求胜,一则,他有自信不被发现,二则嘛,我们这里少不得有他的‘友人’,有什么事,一只信鸽,便高枕无忧了!”

  她眼中波光一闪,刹那间,凛然不可bī视:“微臣不才,愿亲自去一探究竟!”

  “你知道忽律的人马驻扎在哪?!”

  元祈先是一惊,接着便是怒气横生——

  “忽律那边,正是龙潭虎xué,你如此孤身涉险,想白白丢了xing命不成?!”

  “忽律可汗还取不了我的xing命。”

  少女声音轻微,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固执。

  “你把地点告诉朕,朕帐下高手如云,用不着你!”

  “……”

  晨露垂目无言,元祈又急又怒,却也拿她无法。

  两人对峙了良久,晨露裣衽一礼,竟转身而出,元祈一楞之下,yù要伸手挽留,却只扯了一个空。

  转眼间,帐中又是寂静无声,惟有佳人的淡淡冷香,在昏暗中,若有若无的萦绕不去。

  ……

  夜色苍茫,糙原上仍是微有凉意,天边繁星闪烁,只听得四下里,小虫鸣叫不绝。

  此时三更已过,一个不起眼的山坡之下,有一人黑衣蒙面,正倏然飞奔。

  她身法极快,持剑而去,如云间飘摇,煞是好看。

  到得山后,只见一朵朵大小营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黑黢黢一片,宛如猛shòu伺伏。

  营帐碎不起眼,岗哨却暗中严密,这一路极是难行,到得帅帐之前,她俯身而过,身法如同鬼魅。

  帐中仍是灯火通明,门口有守卫肃立,只得绕到侧面,将帐幕划开一条fèng隙,才听得轻轻人声。

  一道声音,威仪天成,却又很是熟悉:“先生,我此番,是否太过行险?”

  是忽律!

  晨露心中微微激动,却听那谋士样的人答道:“可汗此次,也是无奈之下的妙着,只是天朝皇帝虽是年轻,却素有英明果敢之名,此番御驾亲征,却是不得不防啊!”

  “倒是比他父亲有出息……”

  忽律可汗哼了一声,道:“穆那上次,就是被他识穿了身份——我这个儿子,勇猛有余,在智谋方面,却实在不肖。”

  晨露在外窥探,只得他背立于灯下,面目模糊,渊亭岳峙的气度,让人生出莫名的压力。

  那谋士恨恨道:“天朝一向对我卑词厚礼,这番竟敢设计夺我凉川,非让他们吃得苦头不可!”

  忽律可汗却无半点欣喜之意,他叹息着,意态阑珊:“有人陪我jiāo手也好,我实在是寂寞太久了……二十六年前,我依先生之言,使那反间计,致使林宸殒命宫中,自那以后,天下之大,再无一人,可与我一较高下……”

  他语意萧索,满是寂寞如雪的惆怅。

  晨露在帐外,耳边嗡嗡作响,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似乎散失开来,她双手紧握帐幕,掐得指间发白,仍是浑然不觉。

  她耳边回响的,只有那短短一句——

  使反间计……

  她勉qiáng维持灵台一点清明,又听忽律道:“想想真是可叹,如此惊才绝艳的佳人,竟是落得如此下场……天朝人,总是喜欢这般自毁长城!!”

  那谋士也叹道:“也是这位林小姐太过孤傲偏激,中原的朝廷里,也有人yù置她于死地,几边勾起手来,证据确凿之下,也由不得天朝皇帝不信。”

  “你错了!”

  忽律断然摇头道:“他们乃是结发夫妻,便是妻子有万般不是,也应该召回京中,徐徐劝导,元旭迫不及待地动手,只因为他满心里,都是自己的江山宝座!!”

  第71章夜厣

  皎月在云影中缓缓穿行,时而银华泻地,时而朦胧绰约,糙原上的点点野花,在幽静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暖香。

  这暖香直入肺腑,在月华荧荧照拂之下,让人生出醺然宁静之意。

  晨露嗅着这氤氲清香,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她胸中气血激dàng,双手握着帐幕,任由手中的厚布,在不动声色间支离破碎,天地间的清慡宁谧,仿佛与她毫无gān系,只那一道醇厚男音,在冥冥中继续着,如惊雷一般的——那是无可回避的宿命和真相!

  “我虽不杀伊人,伊人因我而死……元旭听信他人的离间,竟下得了这狠手……”

  忽律深深叹息着,语音中,满是无法排遣的苦涩意味。

  “人心之间,但凡有了fèng隙,才会有外人的离间——林宸当时气势如虹,誓要将天下归一,可这种悍勇,却一直被中原士子视为野心和叛乱的源泉——如此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下,她又迟迟不肯回京,皇帝心中,当然会生出猜忌——所以,主上您不必如此感慨。”

  那谋士也很是唏嘘,却仍是以巧言安慰。

  只听忽律道:“这道理我也懂,只是多年以来,夙夜梦寐,总是无法念念不忘……”

  他声音满含憾恨,仿佛想起了多年前,在城墙顶端,那飘渺有如天人的绝世风华——

  “我们初见时,她还只有十三岁,就已是美得惊心动魄,那一幕,我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

  那谋士见他沉郁更甚,又道:“可汗不必如此,论起此事的罪衍,当今太后,还有那位——”

  他话没说完,只听忽律怒斥一声——

  “什么人?!”

  一泓幽光,冷酷而又霸烈,在静夜花香中带出风雷之声,在瞬间穿透帐幕,直直袭去。

  晨露于浑噩茫然之中,纵身一颤,如天涯飞落的雪莲花瓣,随风飘摇,那刀中杀气却是幕天席地卷来,将她的衣袖生生截去一段,只见寒光一闪,却是她手中长剑破空,才堪堪没有伤及筋骨。

  那长剑如陨星一般妖异眩美,晨露眼中光芒狂乱,所使的招数,与平日绝然不同,剑气吞吐间,竟似将天地都破碎支离。

  竟是如此凄厉的杀气!!

  忽律心中微惊,手中弯刀已回归严谨稳实,密如天幕,水泼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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