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轩上马后绕场跑了两圈,才策马来到场中央,向其他少年团团拱手,微笑道:“让诸位久等了。”
场上十数名少年正等着谢怀轩来,见他准备好了,便也聚拢过来,在场中排成两列,紫队、黄队分列左右。
有名球僮拿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赤红色硬木球到了鞠场中央,向着空中用力一掷,接着转身急急奔离鞠场。只见红球高高飞起,滑过一道弧线后落下,四名少年纵马过去争球,其余少年则向周围散开,布下阵型。
文玹数了数,双方各有十人,其中一人是守门的。方才这一球是黄队争到了,立即传球给自己的队友,几个快速地连续传球便到了紫队门前,显然配合极佳。
门前少年正要挥杖击球射门,谁想横刺里冲过来一骑,伸球杖一挑,红球应声弹起。黄队这名少年挥杖,却击了个空。
就见那名半路截球的少年一身玄色骑服,座下一匹披紫巾的青骢马,策马同时俯身用球杖推着红球前进,人就像是黏在马背上似的,带着球仍策马如飞,直向黄队门前而去,正是方才与她们说话的谢怀轩。
三名少年在他身后急急追赶,另有两名少年从前方冲过来堵截,他被五人围住,却临危不乱,将红球从乱蹄中击出,弹丸一般远远飞向鞠场另一边的紫队少年,又稳又准地落在他马前右侧的地上,时机与位置都刚刚好,恰好够他挥杖击球。
谢怀轩引开了五名少年,这一边守备即显空虚,那名紫队少年根本无人防守,轻轻松松一击入球。
文玹不由暗暗赞了声好,却听旁边有个小娘子大声高呼:“三哥!好极了!先拔头筹,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她回头去看,记起那雀跃欢呼的小娘子是四堂姨的女儿,与她同岁的谢六娘,但月份小了几个月,亦是她的表妹。而谢六娘口中叫的三哥自然是谢怀轩了。
谢六娘不光自己高呼,她身后的两个女使亦挥着手帕叫好,另有两个小厮也有节奏地击掌跺脚叫好。
文玹不由发笑,谢怀轩这是自带专属拉拉队过来了啊。
鞠场两头的门旁,各插有十二面彩旗。而在看台之下,鞠场侧边的中部位置则设有棋架,一旦有一方进球,称为得筹。当即便有名球僮,取下黄队那一方的彩旗,狂奔至棋架前,将彩旗插入紫队一方的棋架内。
黄队少年们的脸色显得十分不快。他们这几人本是卢家少年郎里击鞠打得最好的,也常在一起击鞠,配合极为默契。他们听谢六娘吹嘘谢怀轩击鞠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不服气的同时,亦也有些担心谢怀轩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厉害。
他们不想在卢家后院输给一个外姓人,特意把谢怀轩编入实力较弱的紫队,却不料眼看就要先拔头筹时,却横遭谢怀轩截球。他们一时急躁起来,太多人同时过去围堵他,反倒被他寻机传球出来,让紫队先得了一筹。
黄队少年顿起同仇敌忾之心,接下来几个回合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毕竟是十个人打球,兼又配合默契,很快黄队连进数球。
眼看着场边棋架上,黄队夺得的彩旗越来越多了,黄队少年们的脸上尽皆露出胜利的微笑。
谢怀轩倒是没什么恼意,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与紫队其余少年配合着还进了数球,却始终差着黄队三、四筹。
又打了一会儿,黄队得到第十筹,还差两筹就赢了这一回比赛。谢六娘不满地抱怨起来:“几位表兄还真会耍赖,存心把三哥编入弱队,这不是欺负人么?就算是这么赢了去,脸上也不光彩啊!”说得还尤其大声,就是故意让周围观战的卢家小娘子听见的。
周围的卢家小娘子也清楚堂兄们做的手脚,听谢六娘当面说破,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卢十五娘却不甘示弱地回道:“击鞠哪有稳保会赢的?分队的时候不提,现下黄队多赢了几筹,就说自己被编入弱队了。要不要让你三哥这会儿换进黄队里去,那就赢得光彩了?”
谢六娘一听就怒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谢家做人堂堂正正的,输就是输,击鞠之技不如人家就是不如人家,不会做这等卑鄙之事,借着主场之利欺客。”
卢十五娘亦怒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谢家做人堂堂正正,我们卢家人就是卑鄙小人了?”
原来只是球技之争,说着说着竟成了谢家卢家人品之争,顿时卢家几个小娘子都站到了卢十五娘这边帮腔,七嘴八舌地指责起谢六娘来了。
谢六娘也是不肯示弱的性子,颇有吕布一人战三英的气势,不管是谁,来一句怼一句回去。
文玹本是局外人,不想牵扯进卢谢两家之争,但眼看她们这么争下去,话说得越发难听,怕是要难以收场,最后总会有几个小娘子气得哭起来或是愤然离开。好好一个节日里的家族聚会却闹得如此不快,怕是两家的小娘子回去后都得挨罚。
她便起身走到卢十五娘与谢六娘的中间。
两方本来吵得正激烈,见文玹过来,顿时停了下来,全都望着她。
卢十五娘道:“文姊姊,你不是谢家人也不是卢家人,你倒来评评这个理,到底谁是卑鄙小人了?”
谢六娘却瞧见文玹先前是坐在卢十五娘身边的,心中可不觉得文玹会秉公说话,但她即使孤军奋战,也不会怕了谁。想到这里,她一扬下巴,毫不畏缩地瞪眼看向文玹。
文玹见她这般挑衅神情,不由微笑:“听你们争得这么厉害,我都快忘了你们一开始是为何事意见不同了?”
谢六娘一愣,对啊,一开始不是在争谁的击鞠技艺更高么?却被卢家小娘子扯到了谢卢两家哪家的人品更卑鄙上去,自己不知不觉也被带过去了。
卢十五娘忍不住道:“可是后来……”还不是谢六娘先开口骂他们卑鄙小人,她才气不过与她争起来了么?
文玹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截住她的话头:“不是十五娘请我来评评这个理的吗?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卢十五娘一时语塞,只好点点头。
第70章
文玹接着道:“要比球技, 自然要实打实地比拼,光靠斗嘴,即使赢了只能证明口才好, 又怎能证明自己这方的球技更高超呢?”
谢六娘心道本就是卢家郎君在比拼中表现不公, 不然何来这场争端?她一瞪眼正要开口说话, 文玹却抢着问她:“谢六娘若是觉得不公,可有公平的比法提出?”
谢六娘道:“有啊, 一对一地比才公平。你们卢家那么多郎君, 随便你们选一个最厉害的出来。只要他能赢过我三哥,那我就输得心服口服。”
文玹又转向卢十五娘:“你们可有更好更公平的比法?”
卢十五娘与其他小娘子都默默摇摇头。
文玹便道:“那好, 就比五局, 先得三筹者胜!”她说完这话, 轻声笑了出来:“我们自说自话定了比赛,还不知道当事之人愿不愿意呢。”
谢六娘闻言朝鞠场方向看去,惊讶地叫了声:“三哥?你怎么过来了?比赛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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