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_今夕何如【完结+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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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玄与崔六狼狈地双双摔倒在地板上,小酒此时才发出了“啊!”的惊呼。

  张大风听见箭塔上小酒的惊呼,心就是一沉,小酒与张玄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小酒若在塔上,张玄也一定在,这一箭难道伤到她了?他心急如焚地吼了声:“玄儿!”一边怒视着掷箭头的灰衣人,若是张玄出了事,他一定不会饶过此人!

  张玄来不及爬起,抬头瞧了眼崔六,见他朝自己点了一下头,便先急急应了声:“我没事。六叔也没事。”

  素衣少年微吐一口气,面露不豫之色,瞥了眼掷箭头的灰衣人。灰衣人垂下眼眸,恭敬地低首。

  少年不再看他,如漆墨眸转向张大风,拱手作揖微笑道:“属下无状,惊扰了令……郎,抱歉则个,万幸无人受伤。之前提议仍然有效,还望大当家慎重考虑。”

  方才一瞥眼间,他瞧见塔上除了弓手外,另有两名少年向下探头张望,见张大风如此焦急现于形色,想必其中被称为“玄儿”的应是他的骨肉,虽听那应答的嗓音清脆甜润,但十多岁的少年若是还未变声,童声如此也不算奇怪。

  张大风听见张玄报平安后就松了口气,见素衣少年占尽上风却谦逊有礼,自己这方又是偷袭在先,满腔怒气发作不出,只好朝他拱了拱手,也不愿与他多说,径直入寨关门。

  素衣少年见寨门关起,亦转身下山,在林中走出百十丈外,山寨的门墙已隐没不见时突然停下脚步。身后亦步亦趋的灰衣随从亦跟着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地等着。

  静默少顷,少年冷声道:“没我命令为何擅自出手?”

  右首灰衣随从看似恭敬,语气却没半分害怕畏惧:“属下只是稍稍示威,令这些山贼知道厉害,不敢轻易妄动。”

  少年轻笑了一声,倏地抬手,腰间短刀出鞘,挥刀削向那名随从的头脸部位。

  灰衣随从心中一惊,却仍硬着头皮定定站着没有躲闪,眼前寒光闪过,头皮一凉,头顶发髻落地,残余的头发顿时披散下来。

  少年收刀入鞘,淡淡道:“你平时不是跟着我的,大约不知我的习惯,我和大哥是不同的……若再有自作主张,这刀就要放低三寸了。”

  灰衣随从低下头,这次语气要恭顺许多:“是,属下知罪。”

  张玄从地上爬起,忽见崔六右耳鲜血淋漓,顺着他脸侧淌了下来,直淌得腮帮子上的胡须上都是一片鲜红,不由轻呼:“六叔,你的耳朵!”

  崔六诧异地用手摸了摸,才知箭头锐利边缘在他耳廓上割开个豁口,却只口气轻松地道:“没事,划破点油皮,一会儿血就止了。”

  忽听另一边小酒倒抽了一口冷气,张玄不满地看了眼他:“老是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

  小酒指指箭塔的柱子,张玄与崔六凑近去看,见到那枚完全没入柱体的箭头,也不由惊叹。

  箭塔因为搭得高,四面的柱子取材于山里生长了几十年的树,挑了最沉重最坚硬的料,刨去树皮修直了后,整根拿来搭建,想不到用手投掷的箭头竟能如此深入柱身,可见那灰衣人身手实在了得。

  崔六更是面色铁青,没想到那人随手一掷,力大如斯,瞄的又是他的头脸,亏得少当家推他一把,只割破了耳朵,假若是被这一箭正中头部,不仅仅是眼瞎那么简单,恐怕会被贯穿头部而亡。

  张玄试着拔了拔,箭头嵌得极深,卡得又紧,她左手按着柱子,右手捏紧箭杆左右摇晃,费了半天劲才把箭头从柱子里拔。出来。

  夕阳斜照,余晖暗淡,箭塔的下半部分已没入寨墙的阴影中。

  赵七从另一边的箭塔上下来,过来与崔六会合,一同去往议事堂。张玄与小酒跟在他们后面,本想顺势混进去,却还是被拦了下来。两人也不与看守多废话,对视一眼便准备与稍早前一样绕去后窗偷听。

  张大风从打开的门扉望见他们俩,便扬声叫道:“玄儿,小酒!你们两个进来。”

  张玄应了声,跨进门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议事堂两边墙上的十六盏灯全数点了起来,明灭不定的火光中,屋里几位当家有坐有立,却都面色极为凝重,她也不自觉地神情肃然,放轻呼吸。

  张大风沉声问道:“方才你们俩也上箭塔了?”

  小酒偷眼瞧瞧他脸色,不敢作答,只朝张玄看,张玄只得当仁不让回答:“是。”见张大风竟然没大发雷霆责骂他们俩胡闹,便掏出那枚箭头递过去,又将整枚箭头全都深深嵌入柱身一事说了。

  张大风边听边皱起浓眉,却不说话。

  一旁的古二道:“这回官兵这么大的阵势,并非为了和我们决一死战,而是为给下马威而已,他们也不想损兵折将,才派人来游说,我看招安一事可行,如此一来兄弟们亦不用死伤……”

  张大风闻言却勃然大怒:“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投降,那些狗官哪有信用可言,等你放下刀枪,束手就擒,还不是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要砍要杀?我是不会信那狗官的,你要贪图富贵,要招安就自己去招安!”

  古二被张大风贪图富贵一句气得“啧”了一声,愤然道:“大哥,你说我贪图富贵,我是为了我自个儿吗?我还不是怕兄弟们这一战有伤亡吗?那少年的两个随从且身手如此不凡,这一次围山的官兵里还不知有多少高手在哪!”

  张大风怒道:“我当初上山就把命豁出去了,在这里立寨也有十五六年了,收留这么多兄弟都是被贪官污吏逼的活不下去的,都跟狗官斗了十几年了,哪有到了今天再对狗官摇尾巴的道理?!”

  古二缓缓摇头:“这十几年来大风寨屹立不倒,县里拿我们没法子,又无权给官招安,如今给邱三十八的事一闹,惊动了州府,派来这么多的官兵围山,那是下定决心要解决了。若只是几十名官兵,兄弟们倒也不怕与他们斗上一斗,可如今敌强我弱,若不肯招安,恐怕眼前就是大风寨的覆灭之日……”

  崔六冷冷道:“二哥就能确定这不是让我们放弃抵抗的诡计?等你放下刀枪兵器离开大风寨之后,他们就一定会守诺给你官做,而不是统统抓起来砍头?”他耳廓被削破后顾不上清理包扎,血流了半边脸孔,配着他此时森冷语气看起来颇为可怖。

  古二还未说什么,一旁陈五接道:“六弟,有句话说的好,若要富,守定家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在这山寨中混日子,毕竟名声不好听,说句难听的,咱们都是山贼。兄弟们想要娶个老婆传宗接代都做不到,哪个婆娘肯嫁进大风寨?哪个婆娘肯过这种过一天算一天不知明天生死的日子?”

  他转向张大风:“大哥,我其实没别的想法,我四十好几的人了,就想娶个婆娘回来,再生几个娃,也好留个后。”

  古二亦跟着劝道:“大哥,兄弟们当初上山都是被逼得没法子,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能让众兄弟不用再过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想必多数兄弟都是乐意的。瞧今日来的那少年言行,不像是虚言诓骗之徒,若说是诡计,他们何必让这么个少年郎来游说,换做州府或县衙的职官来劝说不是更容易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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