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_舞慈荏【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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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此非常的不适应。虽然这具身体是有夫之妇,但住在里面的灵魂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待嫁云英。一下子进入这种婚姻生活,多了个“丈夫”在旁边束手束脚,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然而别人却并不这样看。例如老夫人就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婉贞哪,看来我还真的小瞧了你!让涛儿把那青楼女子接进来,原来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留住涛儿。只要他人在府里,总有办法得到他的青睐不是吗?端的是好心计啊!”

  她顿时大汗,彻底无语。

  这些人的脑袋里也太复杂了吧?实在是宅斗的好材料,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竟然也能被她们拗出这许多“内幕”来,没去做编剧实在是屈才了!

  事到如今,反正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便也懒得多说。公道自在人心,她们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反正于她而言不痛不痒,也无谓去cao那份闲心。

  这天,她正在屋里闲得打盹儿,忽然听见载涛的贴身小厮全忠在外说道:“jú月姐姐,福晋在吗?”

  “在里屋休息呢,什么事?”jú月答道。

  “麻烦姐姐通传一下,爷让福晋带些吃的去西院儿里听曲儿呢。”全忠说。

  她不禁愣了一下,打起jīng神,扬声叫道:“是全忠吗?”

  “呃,回福晋的话,是奴才。”全忠顿了一下,回道。

  “进来吧。”她坐直了身体。

  好歹有点事做了!且不管是什么事,总好过在这里昏昏yù睡。

  全忠低着头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福晋请安。”

  “罢了。”她挥挥手,“爷叫你来gān什么?”

  全忠道:“爷今儿个请了几位先生来府里聚聚,特意请福晋过去听戏呢。”

  先生?怕是他那些梨园同好吧?

  她点了点头,对jú月说道:“把桌上的蜜饯带上,我们走吧。”

  jú月应了一声,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这才拎起了桌上的食盒。

  她跟着走出屋子,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停下了脚步看着全忠,问道:“青瑗呢?爷叫她过去了吗?”

  全忠愣了一下,然后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说:“没呢,爷就请了福晋您。”

  “哦。”她点点头,转身继续走,没有再说话。

  这可真是奇怪了。既然是唱戏的发烧友聚会,不叫青瑗叫她gān什么?她又不会唱戏!

  穿过跨廊来到西院的戏台,还没见人影便已听到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她不由得微微一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戏痴”啊!

  转过一片假山,便看到载涛正在戏台上唱着,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模像样,十足一位专业人士的架势。

  全忠走在前头,刚巧载涛唱完了一段,急忙叫道:“爷,福晋来了。”

  载涛回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婉贞,微微一笑,跳下戏台迎过来,说道:“唱了这半天,肚子有些饿了,快看看你拿了些什么来?”

  她抿嘴一笑,让jú月递上食盒。他打开来看了,笑逐颜开:“贞儿果然知道我的心思,正想吃这蜜饯呢!来来来,各位也都来吃。”

  以前或许还不清楚,这些日子成天耳鬓厮磨,对他的脾xing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自然知道这位爷也是个爱吃零食的主儿。她默不吭声地扫了周围一眼,只见旁边还有两个布衣平民,从衣着上看来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且面容端正,身段挺拔,不由更加肯定了方才的猜测,这两个必然是戏子无疑了!

  第一卷 清闺芙蓉 第七章 戏子

  对于这些旧时代的“演艺明星”,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只是他不介绍,她便也不好开口询问。

  载涛抓起一颗青梅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赞道:“好吃!也不知道贞儿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糕点,就是跟一般的不同。”

  她转回心神来,看着他,笑了笑说:“还不就是前门外的张记蜜饯行,哪有什么稀奇的?爷想吃啊,回头我让多买些回来就是了。”

  他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嬉皮笑脸道:“不不不,贞儿错了!这些蜜饯之所以好吃,是因为贞儿带过来的原因啊!需知美食也要美人相伴才会更添美味的嘛!”

  说完,他亲手拿了一棵梅子,喂进她嘴里。

  她错愕地呆立当场,含着梅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在跟她调qíng吗?

  堂堂一个贝勒爷,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举动,不要紧吗?

  他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整个人趴在了她身上:“贞儿,你……你实在太可爱了啊!”

  她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qíng又被他耍了?

  实在是无力了!如今他时不时就喜欢捉弄她一番,难道逗弄她就真的那么好玩吗?

  这时,另两人之中一个看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笑着走上前来,说:“贝勒爷真qíng流露,可见实在是个xingqíng中人,福晋千万莫生气才是。”

  载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小楼特意为我说话,也不枉咱们相jiāo一场。不过不必担心,贞儿可不是一般俗女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的,对吗?”

  婉贞愕了一下,见他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横了一眼过去——黑脸红脸他都唱了,她还能说什么?

  载涛又偷笑了两声,然后脸色一正,说道:“来,贞儿,我给你介绍介绍。”他先带着她走到年纪稍大那人身前,道,“这位是张淇林张先生,梨园名家,我便是向他学戏的。”

  婉贞吓了一跳,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原以为他只是喜欢唱戏而已,充其量不过是个业余的发烧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在拜师学艺,看来她还真小看他了!

  她可从来没有古人看不起戏子的心理。既然对方是老师的角色,她便也不敢轻忽,肃容道:“张先生,幸会。”

  张淇林急忙摆手道:“福晋千万不要客套,不才才疏学浅,哪里担当得起什么教戏之事,承蒙贝勒爷不弃,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而已。倒是我等身份卑贱之人得以踏足贝勒爷府,福晋不要怪罪才是。”

  听了这番话,她不禁对这张淇林大为改观。他虽然说话谦卑,但神态自若,既无卑躬屈膝之礼,也无谄媚奉承之态,落落大方,完全颠覆了她心目中旧时的戏子形象,心下不由便有了几分好感,微微笑道:“先生过谦了。俗语有云,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先生在梨园有大成就,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又何来‘卑贱’之说?今日能够莅临寒舍,当是我们蓬荜生辉才是。”

  张淇林一愣,看着她,心中的震撼实在无以描述。

  戏子,从来就是人们眼中的下等人,就算一般的平民都未必看得起他们,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贝勒爷福晋?!原以为皇室里出一个载涛就已经是异类了,没想到这位高贵的福晋竟然也是同样的脾xing,她的这番话,她自己可能并没意识到,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比什么都珍贵的啊!

  是了,也惟有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涛贝勒这样的男人吧?

  且不说他在这边感慨,婉贞说完之后,便感觉载涛揽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去,他正凝视着她,眼神柔得出水。

  “来,我再给你介绍这一位。”他指着方才说话那人,道,“这位是杨三元,字小楼,月楼先生的公子,深得先生的真传!我们年纪相近,便经常在一起切磋,也一同向张先生学习中。”

  杨小楼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贝勒爷过奖了,什么切磋,是我向贝勒爷请教才是。”

  听了婉贞方才的话,受到震动的可不止张淇林一个人。他知道这位福晋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说话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婉贞笑着点点头。听他的语气,这人应当就是载涛的死党了,因此她的应对自然又与方才张淇林不同:“爷能得小楼先生相伴,想必学起戏来会有趣许多。幸会了。”

  杨小楼笑道:“福晋客气了,叫我小楼即可。”

  婉贞笑了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淇林看着她,笑道:“今日与福晋初会,承蒙不弃,不才愿献上一曲,为福晋讨个吉祥。”

  载涛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贞儿,张先生的堂会可是jīng彩至极,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不听可就可惜了!”

  人家一番好意,婉贞自然也不好推辞,左右此时无聊,便道:“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了。”

  张淇林看了看杨小楼,道:“那,不如就让我们两个为福晋献上一出《安天会》如何?”

  婉贞是不懂京剧的,自然也不会懂得什么戏名之类的东西。反正人家怎么说她便怎么听,于是点了点头。

  张淇林和杨小楼走上戏台,摆好架势,唱将开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虽然大力提倡保护文化遗产,但京剧始终还未成为主流大众文化,婉贞自然也是很少听的。偶尔在电视里看到了,也只觉得曲调乏味、qíng节拖沓,每每听得人昏昏yù睡。然而到了这里,除了京剧便再没有其他的娱乐节目,老夫人不时拉着自己的儿媳去听戏,不听也得听,渐渐便也习惯了。然后她发现,原来京剧在戏园里听跟在电视上看,感觉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只有在这古色古香的戏台上,沉浸在这样原汁原味的氛围中,听到的京剧才会分外有味道,充满了令人沉醉的不可思议的魔力。

  虽然她还是对所唱的内容一知半解,但就是那唱念做打,也已经足以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千年文化传承的国粹中去。

  听着听着,忽然。

  “贞儿。”载涛在她耳边轻声叫道。

  “嗯?”她头也不回。

  正看得兴起呢,别打搅她!

  “谢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

  “啊?”她愕然转过头,看着他。

  他趁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你是第一个不会瞧不起我与他们相jiāo的人。”他暖暖地笑着。

  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些人当是属于演艺明星这一类的人物吧?在后世人的眼中,他们应该是被高高追捧的,而不是被人处处看低。因为早生了百年,所以便有截然不同的命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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