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算计人心的能耐炉火纯青,自然要将陛下愧疚之心发挥最大的效果。
红袖闻言,这才开怀地笑了起来:“还是爷爷厉害。”
“你就拍马屁罢。”鲁公公摇头:“外头你送来的这些东西太多了,爷爷亲点造册了,还是得要jiāo给太后和陛下,又不能自家留着,下次不要送那么多了。”
红袖道:“这是三爷的意思,爷还能不知道每年送您的东西,您都得为了表忠心清点造册之后送给陛下和太后各一份么,但是陛下和太后为了显示他们的恩恤,不都会给您留个三分之一么?”
她歪着头轻笑:“所以三爷让咱送得越多,爷爷您得的花销越多,这宫里哪有不用钱的地方,平日三爷里给您送的那些嚼用银票和宫里的打赏、底下人给您孝顺的未必够您撒出去的,这钱多了不扎手,您不是喜欢鼻烟壶么,这里有好些西洋的jīng品,您的心头好也不用再拿去笼络人,用别的俗物就是了,这等好东西自己可以留着呢,千金难买心头好。”
鲁公公闻言,眼底闪过一阵感慨——
这人仙就是和人jīng不同,他也是老人jīng了,哪里能不知这是怀柔手段。
但上头人贴心贴肺,还这般光明坦dàng地说与你知,就算知道这是主子笼络把控人心的手段,却还是忍不住感动于这等细微处都能注意到,也心惊于自己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主子的眼里,哪里敢生出二心来。
但跟着这样的主子,他是疯了才会生二心。
……
且说这头琴笙在内殿和皇帝一番对话时,楚瑜也被人领到了后宫里。
“县主,请在这里等着,咱家进去通报一声。”小太监恭敬地道。
楚瑜微微颔首,站在雪地里一笑:“你去罢。”
只是她倒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这小太监一去,竟去了半个时辰。
大雪簌簌,寒风料峭,她也这般毫无遮蔽,连个手炉都没有地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题外话------
今日二更。
关于小鱼的身世,大家有啥想法木有,嘿嘿,算是露出个端倪了。
☆、第五十九章过招(二更)
楚瑜第十次抬头看了看那道宫门,确定没有人出来,她叹了一口气儿:“唉……老套儿。”
果然是宫斗必备技能之——罚站,夏晒日,冬淋雪。
若她真是没有任何武艺内修的贵女,这会只怕就已经华丽丽的冷得倒地不起了,说不得还被套个不敬的罪名。
她再次庆幸——学武真是个好东西,至少此刻飘着的雪花和寒风对她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除了有点凉。
说到有点凉……也不知道琴笙那边怎么样了,皇帝老儿作为一个老娘舅看着对他还是很照顾的,至少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应该不会也让他罚站受凉才是。
不过琴笙那xing子,也不是个乖乖能让人罚的,谁敢罚他,只怕要倒大霉。
楚瑜正胡思乱想,忽听得门内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宣玉安县主。”
楚瑜一顿,看着远远几名大宫女打扮模样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她挑了挑眉,这是终于想起了她,她敛了眉眼,一动不动,也不应声,雪花落了满头满肩。
那宫女走到楚瑜面前,见楚瑜矗在雪里不动,不禁又唤了一次:“宣玉安县主。”
楚瑜依然纹丝不动。
那宫女们都是一愣,互看一眼,她们明明听到通报是楚瑜刚才是动了的呀,此刻这是怎么了?
那为首的大宫女想了想,上前慢慢地靠近楚瑜:“玉安县主?”
难不成真是禁不住冻了,如今僵了?
那大宫女有些不安地伸手在楚瑜面前晃了晃,楚瑜忽然身形一晃就要往那大宫女身上倒下去。
那大宫女眼底闪过了然的光,立刻伸手去接,同时叫了起来:“来人,玉安县主晕了,送暖房,取姜汤灌下去。”
这种罚站不过是宫里小惩大诫手段里最轻的,若是人乖巧一点,清醒着让主子们看见难受的样子心里舒畅,就算熬过去了,若是倒霉真晕了或者假晕了,耍手段不让主子出了心里这口气儿,那就倒大霉了——
冬天里拖进暖房,一盅超乎寻常数倍浓稠滚烫*的姜水灌下去,怯了寒意之后,娇嫩的宫妃贵女们必定辣得唇肿舌痛,六腑如火灼,苦不堪言,甚至吐血。
夏日里,自然是灌了冰。
总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又看不出……任何问题。
只是那大宫女并没有想到她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身前的人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着她一笑:“不,我并没有事,只是想事儿入神了些罢……不过……这位姑姑,你为何要拿我的玉佩?”
那大宫女还没有从楚瑜忽然站起来的笑盈盈的样子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不禁就是一愣,下意识地顺着楚瑜的目光看着下去,果然看见自己手里多了一块玉佩。
那大宫女只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正打算捡起来还给她,却忽觉得手一软,那玉佩就“砰”地一声掉在了雪上。
楚瑜一脸无奈而惊讶的样子:“这位姑姑,你是疯了么,这是陛下刚赏赐给我的玉佩,你要拿也就罢了,怎么还往地上摔?!”
那大宫女的脸色瞬间绿了绿,低头一看那玉佩,果然是皇帝陛下戴在身边的玉佩!
她瞬间腿就软了——
这种摔了贵人赐物陷害他人的手段在宫里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在满场都是自己人的qíng况下,很容易被反咬,可是却还是总有人尝试。
因为很有效,比如现在,就算在场的都是太后慈宁宫里的人,但是她却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必要反咬——
因为这块玉是皇帝陛下赐的,见物如见皇帝陛下亲临,陛下极珍爱,象征意义非同凡响。
更有一点——这物件代表了皇帝陛下对楚瑜的重视和偏宠。
就算是她能反咬楚瑜自己摔了这块玉,闹到皇帝陛下面前楚瑜照样无事,她和在场的人都要倒大霉,吃板子都是轻的。
因为谁都不是傻子,皇帝陛下更不是,一看事qíng闹成这样,就知道她们为难楚瑜了。
哪怕这件事是太后让林姑姑传的意思,她们只是底下人执行而已,就算太后求qíng饶了她们一命,也逃不过惩罚。
哪怕楚瑜惹了太后不高兴,会以大不敬的罪名被罚,但最多是小惩大诫,可她们这些宫人却绝对讨不了好。
那大宫女在太后身边伺候时间不短,都是人jīng,哪里会不懂其中道理,瞬间就在楚瑜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着脸请罪:“请玉安县主恕罪,奴婢实在是不小心,有所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奴婢方才来晚了,让县主受冷,是奴婢的错,办事不利,回去一定让自行禀明林尚宫自行领罚。”
说着周围的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楚瑜见面前大宫女说话极为条理,竟连让她淋雪的罪名都全然应下,便知道她是个聪明的,这般全然应罪,搭上个台阶让林尚宫和太后的面子上都好做,上头人心里面子舒服了,她这个应罪的底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果然又见她提起向林尚宫领罪,便知道这大宫女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她背后是有人的,这人是林尚宫,是太后,若是她楚瑜太不知趣,骄横跋扈非要惩罚她们这些只是办事的宫人,等于是伤了这后头人的面子,以后会有大麻烦。
楚瑜怕麻烦么?
她自然是不怕的,毕竟她身后站着皇帝老儿,皇帝老儿后头还是琴笙呢。
但是她这招一出,原本也不是为了要惩罚这些宫人,这只是一个宣示——宣示她绝不是好欺负不还手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嗯……捞鱼也要看主人。
于是楚瑜大眼弯弯一笑,抬手扶起了那大宫女,又从她手里接过玉佩,含笑道:“这位姑姑,您不必如此担忧,本县主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咱只想顺顺利利地参拜太后老佛爷罢了。”
这就是说……此事了了?
那大宫女见楚瑜这般灵慧,竟真的就坡下驴了,心中莫名地就放松了下来,随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瑜:“玉安县主里面请。”
不知为什么,她对楚瑜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她见过太多得理不饶人的贵女,哪怕那些贵女妃嫔知道她身后代表着慈宁宫,也会多少控制不住她们娇矜的xingqíng,总要发一通脾气或者使些小惩大诫的手段来,却不想楚瑜竟没有打算追究的样子……。
楚瑜一笑,转身向园内而去。
……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人报给了慈宁宫内之人,又或者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她本来就是打算让人知道一下她不是那种任由人搓圆搓扁的人。
“哦,那个丫头竟然这般说话?”林尚宫在一边煮茶,一边忍不住挑眉道。
“回太后,林尚宫,正是玉安县主的话。”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道。
坐在上首一名身着绣华丽鹤舞九天福禄万寿纹缂丝褙子,发髻高绾,只簪着一直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气质高贵大气从容的中年女子优雅地接过林尚宫递来的茶,淡淡地道:“哀家都说了,不要用这等拙劣手段去为难一个小辈,没得rǔ没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被后辈将了一军了不是,可舒服了?”
林尚宫苦笑一声,似有些不忿:“太后说的是,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这般刁钻,而陛下竟然连戴了那么多年的玉佩都……。”
她剩下半句话在南太后淡然的眼神下,收了回去。
主子如何行事,不是她们这些内廷的底下人应该质疑的。
南太后收回了目光,一贯平静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皇帝他竟将明烈赠他的那块玉佩给了那丫头,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是正儿八经地昭告宫中——玉安县主是皇帝陛下亲自看顾的人。
“想来这又是看在琴三爷的面上了罢,琴三爷的面子一贯是很大的。”一名中年大太监一边用玉锤给太后轻轻地捶打肩膀一边轻声道,颇有些yīn阳怪气的味道。
南太后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里露出一丝复杂恍惚来,那肌ròu微微抽搐的表qíng有些诡谲到让人不寒而栗,皆让林姑姑和那大太监看在眼里。
那表qíng里有什么呢?
厌恶、怀念、怅然、无奈、黯淡、甚至……痛苦和yīn狠,一一不足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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