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连附和“贺国尉与赵将军凯旋。”
“快去正殿吧,君上正等着呢。”樗里疾道。
宋初一点头,与众人施礼之后匆匆离开。
赵倚楼从头至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按规矩与人见了礼。
空旷的大殿中,比外面更加清冷。
正座后方是一幅玄色巨大的神shòu浮雕,雕像前面,一袭玄衣华服的年轻君主正在垂眸看竹简,两侧内侍垂首而立。
“参见君上!”
“参见君上!”
“免礼。”赢驷搁下竹简。
宋初一再行一礼“恭贺君上王于天下!”
赵倚楼也就懒得说话,随着她施了一礼。
赢驷垂眸静静看了她片刻“短短时日,国尉眉目间已染沧桑之色。”
“战乱之祸,我心恸之。”宋初一抬头看向赢驷,他的冕上已垂了玉旒,使人看不清面容。
赢驷起身,一边从侧面步下阶梯一边道“二位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吧,三日后再来述职。”
宋初一与赵倚楼见他往侧殿去,便躬身道“恭送君上。”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初一侧头小声与赵倚楼道“君上似乎心qíng不太好?”
“他哪天心qíng好过!”赵倚楼扭头便走。
“都怎么着了?”宋初一望着他的后脑勺嘀咕道。
出了大殿,宋初一追上他“你说你没事闹个啥呀?”
赵倚楼猛的一顿脚步,回身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想。”
宋初一孤身入敌营的事qíng是瞒着的,赵倚楼守城作战,紧接着便连续睡了两日,应当暂时没时间了解这件事qíng吧?
眼见赵倚楼人已经下了阶梯,宋初一挠挠脖子,暗暗决定得把这件事qíng捂住,咬定不承认。
“等等我。”宋初一打定主意,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我成天想事qíng都华发早生了,你有事儿就直说呗,非得愁出白我几根青丝。你说说,我犯什么事儿了?”
赵倚楼闷不吭声,大步直往前走。
宋初一心道也宫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就住了…
一出宫门,两人各自上马之后,赵倚楼道“你不在离石那些天都去哪儿了?”
宋初一连腹稿都不用打,张口便道“这事儿啊,鬼谷子前辈要去云梦泽,山高水远的,我哪里放心他一个老人家走,所以就往远送送。”
赵倚楼回头冷盯了她一眼“编!”
宋初一束起手“宋某拿毕生节cao保证!确有其事!”
“哼哼,节cao……”赵倚楼从声音到表qíng充满了不屑。
宋初一撇撇嘴,不满道“你不信就不信,冷笑什么!”
赵倚楼挑眉看着她“你好意思说出来还不许人嘲笑?!这个誓半点诚意也无!你自己掂量,我今日回自己府里去了。驾!”
马鞭一扬,一骑绝尘。
“诶?”宋初一眯眼捂着口鼻,待这场尘土过去才纳闷道“难不成好看的人脾气都大!?”
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只有樗里疾一个例外些。不过,宋初一知道,樗里疾在她面前从不曾动怒,但他可不是个没脾气的人,相反,行事说一不二,容不得半点差池,比赢驷更追求完美。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守着一个早已过世的青梅竹马至今?
虽说续弦地位不如原配,但樗里疾出身高贵,位极人臣,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给他做媳妇!
返回来想想,赵倚楼这回都要回自己府邸了,恐怕真是气的不轻。
宋初一思来想去,要不就认个错算了……
家门口,寍丫正在伸头张望,看见宋初一身影,欢欢喜喜迎了上去“先生!您怎么才回来呢!将军都回来好一会儿了!”
宋初一怔了一下,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门旁的仆从“他回来了?在哪儿呢?”
“刚沐浴过,在后园亭子里逗白刃玩儿呢。”寍丫与宋初一进了家门,又道“奴已经将水备下了,先生可要先沐浴洗尘?”
“嗯,我不在这段时日,家里可好?”随着寍丫清脆明快的声音,宋初一心qíng也轻松了许多。
“都好。”寍丫顿了一下,又小声道“君上来过一回呢,入夜了才来的,说是去后园洗温泉,叫了芈姐姐侍候,后来与芈姐姐下棋直到半夜才离去。”
这里是咸阳独一份的温泉,又本是国君的别苑,来洗个温泉自是无可厚非“芈姬尚在府内?”
若是真睡了,应当带回宫内,最不济也得给个女御的身份。
“在呀。”寍丫不懂宋初一的话外之意,便据实答了。
话音方落,便见芈姬一路分花拂柳而来“迎主来迟,请主责罚。”
宋初一打量她一遍“免礼吧。寍丫,我就爱吃你做的面汤,你去给我弄一大碗,嗯,给将军也弄一碗。”
第302章心肝小ròuròu
“嗳!”寍丫轻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宋初一浑身疲惫,没空委婉,“君上是否有让你侍寝?”
芈姬身子一颤,连忙蹲身,“不曾,奴也不知君上为何会叫奴侍浴。只是侍浴,之后下了一会子棋,君上便离开了。”
“看着美人无动于衷,真是咄咄怪事!”宋初一挥挥手道,“行了,你自忙去,我就问问,要是君上占了你便宜,我必为你做主。”
芈姬松了口气,心中对宋初一的说法不予置评,就算君上真要她侍寝,也不能说是君上占了她便宜吧!
“对了。”宋初一已经走出一丈远,忽然扭头戏谑道,“君上俊吧!”
芈姬脸色涨红。
君威迫人,她当时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拘谨极了,若非君上硬是命令她直视他,她又岂知君颜?
那时目光触及他面容的一刻有些诧异,她以为君主不是大腹便便就是七老八十,没想到秦君竟然如此年轻俊美!只是那目光渀佛是山巅白雪,高远寒凉,令人不敢妄想接近。
芈姬与宋初一接触甚少,也曾打听过她的脾气,每个人口中所说都不尽相同,但大都说她为人十分随和,然而芈姬觉得她看起来随xing却自有一种威严,她调笑的时候,旁人却不敢放肆。
这种气势,是芈姬想学却学不来的。
别的地方已经百花凋零,宋初一的府邸却因温泉之故·池塘里莲叶如盖,荷花百态,有将将要绽放的花苞,亦有盛放的莲朵,还有饱满的蓬实,层层落落,美不胜收。
花叶掩映之中,赵倚楼一袭牙白绸宽袖袍服,湿漉漉的墨发披散·正倚在扶栏上捏着一块鹿ròu逗白刃。
宋初一看了一会儿,循着石板小路绕过莲池,站到亭外,“你不是说要回自己的府邸?”
赵倚楼睨了她一眼,“我愿意回哪儿就回哪儿!”
他原真的打算回自己府邸去住,但转念一想,宋初一离开离石那些天不知经历什么,心qíng似乎不好,便不再与她置气。
宋初一走进亭子,gān咳了一声“那个……瞒着你出去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怕你分心嘛。”
“不说我就不分心了?你当我是聋还是瞎?”他身为主将,哪有事qíng能在他跟前半分不露风声的?
赵倚楼的确不知道宋初一去了哪里,但知道她离开离石十来天。他很了解她,在正事上她绝不会有丝毫怠慢,所以那“去送鬼谷子”的借口骗骗旁人还行,他一听就知道是胡话!
“下不为例。”宋初一信誓旦旦。
赵倚楼哼了一声,将ròu丢到白刃的口中,掏了帕子擦拭手,“我也想通了·你在外谋事,去哪里总有缘由,我不会拘着你·也拘不住你,倘若你哪天真的不幸殒命,左不过我随着你去罢了。”
宋初一动容,仲手抱住他,“果然不愧是我的小心肝小ròuròu!”
赵倚楼俊脸一黑,推开她,“我说过不准这么喊!哪里学来如此恶心人的话!”
“大师兄都是这么喊的,我瞧着那些姑娘挺欢喜·你不喜欢吗?”宋初一狠狠将白刃满头的毛揉乱·“你这小畜生,如今见到我连个眼神都不给!白眼láng!”
“我不是姑娘!”赵倚楼拽过白刃·给它顺毛,“白刃给你教的半点野xing也没有·懒的连ròu都不愿意伸头叼,我以后闲暇时带它去狩猎,养养血xing,你离它远点。”
打从白刃小时候起,宋初一就喜欢夹着ròu逗它,起初白刃会像普通的láng那样扑上来,但宋初一从不让它得逞,后来它发觉,不管扑不扑最后这块ròu一定会丢到它嘴里,于是便回回仰着脑袋等ròu掉下来。
“唉!”宋初一背靠栏杆,张开双臂搁在栏上,仰头闭上眼睛,嗅着荷香阵阵。
赵倚楼半晌未听见声音,转头却瞧见她似已睡去,礀态那般随意,一袭玄色劲装勾勒,修长而瘦削的体型,一张从未染胭脂色的素淡面容,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唇色淡淡,青丝绾成一髻微微松散,清风过时带起鬓边发丝拂面。
赵倚楼伸手轻抚她鬓边霜色,俯身在她脸颊边落了一吻,扶她靠在自己肩上。
白刃忙着仲爪子捞莲池里的鲤鱼,一张láng脸在栏杆上挤得变形,爪子才堪堪沾到水,它不甘心的挠了许久才作罢。
待扭头看见两人相依睡着,便在他们脚边伏下,庞大的身体把两人半圈在其中,尾巴从栏杆fèng隙垂到水面,引得鱼儿凑过来嬉戏却兀自不知。
寍丫在亭前驻足,犹豫了一会儿,悄悄退开,将园子里的人全部遣走。
过午之后天上渐渐聚了厚厚的云层,不多时,竟是星星点点的落起了秋雨。
咸阳宫内,角楼中竹帘、竹席,都还是夏日的物什。
“咳!驷咳嗽一声。
陶监躬身轻声道,“君上,可是夜间着凉了?”
赢驷轻嗯了一声。
陶监连忙退出去,吩咐外面寺人道,“去请御医,再熬一碗浓浓的老姜汤。”
“喏。”内侍领命退下。
陶监又令人去君上私人库房里把燕国送来的狐皮送来。
“君上。”陶监小心翼翼的捧着墨色的狐狸皮进来。
赢驷看了他一眼,“才秋初,摆弄这东西作甚?”
“该是备下的时候了,哪能挨着根儿才裁衣啊!这是燕国送给君上称王的贺礼,听说是北方极寒之地生长的一种狐狸,夏季皮毛是黑色,冬季通体雪白,皮毛比一般狐毛更密实,就用这个给君上裁一件大氅吧!”陶监双手将皮毛呈到赢驷面前,“听那使节说,虽然这种寒狐夏季都是黑灰色,但这一头呈墨色且没有杂色,普天之下怕就只有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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