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是邻村的一户人家,其实这户人家大房两口子也认识,当初杜寡妇硬赖着让卢家人帮忙收地,大房人手不足,无奈只能请人帮工,就是这家人主动找上门来帮工的。
这户人家儿子多地少,穷得家徒四壁,光剩下人了。别的没有,就是男丁多,且个个都是光棍。卢娇梅选的就是这家的老三,一个二十来岁还没娶上媳妇的光棍。至于问为什么挑上他,没挑中另外几个,皆因这老三是这户人家里长得最壮实的一个。
现如今卢娇梅已经醒悟过来,在乡下讨生活,皮相都是不中用的,下地要gān活,所以还得人壮实才有出路。
一个娶不起媳妇的光棍,一个是寡妇再嫁,也没什么可讲究的。卢娇梅倒是想讲究,可是她急着摆脱娘家,当天中午和大房两口子提了一句这事,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下午自己就收拾东西走了。
等大房两口子反应过来,悔之晚矣,要知道他们还在打着卢娇梅手里地的主意。人在要饿肚子的时候,脸皮都是不要的,更不用说做儿女的养爹娘,不是正应该的吗?
据说卢娇梅嫁到那户人家后,刚开始日子过得并不好,那户人家实在太穷了,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更何况是几个成年的汉子。再加上还有个同样当寡妇的婆婆,据说她刚嫁过去,没少被婆婆拿捏,让她把陪嫁的地拿出来供家里生活。
可卢娇梅是谁?她从来不是个善茬,和婆婆来回斗了十几个回合,各有输赢,最后她使了一计,终于完整的带着男人从家里分了出来。
从目前来看,这样还算不错,可结合她不能生的事,以后的日子还有的发愁。可人生就是如此,月圆月缺都是正常,人生总会有各种不如意,而年幼不懂事犯下的错,日后总是得偿还。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且不提卢娇梅,大房家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这边刚解决完邱翠荷的事,卢娇梅又在这当头把自己嫁出去了,大房两口子心里还没平复,卢广礼又要和家里闹分家。
卢广礼是大房的老小,打小上头有个能言善道的大姐,和会讨爹娘欢心的大哥,他在家里的存在感并不qiáng。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这句话在他身上并不适用。
大房两口子连着多番被打击,正想着以后好好教大儿子,就算大儿子不中用了,还有小儿子,哪知这小儿子也要跟家里翻天。
卢广礼在大房两口子眼里惯是个听话的,可这听话的儿子闹腾起来,也让他们吃不住。
“爹娘,你们要是还为我着想,就给我和大哥分家吧。我年纪也不小了,蝉儿等了我这几年,我总想着等家里事平息了就娶她进门,可这一件事又一件事的,本来蝉儿娘还打算将蝉儿嫁给我,现在人家不同意了,嫌弃咱家名声太臭。”大房两口子几番bī问,卢广礼才涨红着脸将事qíng真相说出来。
这个蝉儿是村里一户何姓人家的女儿,何家离卢家不远,卢广礼和何蝉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个小的两小无嫌猜,早两年就有以后成亲过日子的想法,两家长辈也约莫都知道这事,只是没有过到明路。
胡氏是这两年家里事多,顾不上小儿子的亲事,而何家则是碍于女方家的矜持。且这两年何家早就改变了初衷,不愿将蝉儿嫁给卢广礼。因为最近这两年,卢家实在太闹腾了,且名声一年比一年臭。可蝉儿是个认死理的姑娘,硬是非卢广礼不嫁,何家两口子才不得不将女儿的婚事拖下来。
可这次的事儿可不算小,先是邱翠荷偷人,之后是卢广仁杀人。如今卢家底子败完了,名声又臭大街,何家两口子更是反对。蝉儿在家里要死要活,无奈两口子才松口,就是一个让卢广礼从卢家分出来,要不然想都别想。
这件事之前何家那边就跟卢广礼递话了,卢广礼拖到今天才说出来。
听完这话,大房两口子震惊不已,胡氏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卢明川却是黑了脸。
“说白了,就是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愿再跟我们两个老东西过了。”
卢广礼紧咬着牙,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爹娘你们要是愿意跟我过,我也是愿意的,不过这个家还是要分。”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是嫌弃你大哥啊!”卢明川发出一声bào喝,伸手就要去打儿子,胡氏从旁边把他胳膊拉住。
“他爹,你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了。”
“这小东西才多大,心思竟然这么多,我不打他,他再不打他他该翻天了。”
卢广礼紧握住双拳,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爹,儿子不敢翻天,家里如今要什么没什么,我就算分家也分不到什么,怎么能算是翻天。就是一个,我不跟大哥一起过日子了,你和我娘要是愿意跟我过,就把我大哥分出去,若是不愿意,就把我分出去。”
丢下这句话,卢广礼就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出家门,跑了许久,终于到了村里一处僻静的地方。
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站在路边等他,她生得圆盘脸,大眼睛,长得虽然只是清秀,但因为左颊上有个梨涡,平添了几分俏皮。
“广礼哥,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吗?”她面上带着几分焦虑之色。
卢广礼平缓呼吸,对她点点头,“我跟我爹娘说了,你放心,我一定跟家里分家,然后娶你进门。就是我没什么钱,恐怕要委屈你了……”
蝉儿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广礼哥,我知道,我不嫌弃你没钱。你有没有钱,我都愿意嫁给你。只是——”她咬住下唇,面上露出一丝忐忑之色:“你千万别怪我和我娘唆使你跟家里闹分家,你也知道我爹娘是为了我好,你那家里还有你大哥……以后咱们要是有孩子了,恐怕走出去了都抬不起来头……”
卢广礼紧紧攥住她的手,“我不怪你,你能等我这么多年,我家都这样了,你还愿意嫁给我,我怎么会怪你。你放心,这次我是铁了心要分家,家里一定会同意的。等到时候,我就出去打零工做苦力,离我出孝还有一年,我一定能攒够娶你进门的钱。”
蝉儿点了点头,靠在他胸膛上,“广礼哥,我等你。”
大房两口子再不甘愿,可卢广礼一门认死理,也是没门。
尤其卢广礼说了,若家里不答应给他分家,他就去找大爷爷和三爷爷来,大房两口子只能同意下这件事。
就如同卢广礼说的那样,卢家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分了,除了现在住的这房子,就剩一些寻常用的家伙什。
把西厢分给了小儿子,又给了他一些家伙什,这大房也算是正式分家了。大房两口子并没有选择跟小儿子过,如今卢广仁成了这样,他们两口子再分走,以后这大儿子家的日子更过不下去了。
对于弟弟要跟自己闹分家,卢广仁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奇,当日只是冲卢广礼撇嘴冷笑了一番,就扭头走了。
眼见这是兄弟两个成了仇人。
大房两口子满心颓丧,可这次却没有让他们可以迁怒的对象,怨来怨去怨到了对方身上,卢明川说胡氏不会教儿子,胡氏说卢明川这个当爹的难道没有责任。吵不清楚,就打,两口子隔三差五就在屋里打架。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是卢广礼该头疼的事了,分家后他就去了何家一趟,第二天就收拾收拾出门了。他这是打定注意要努力挣些钱回来,到时候出了孝好迎娶何蝉儿进门。
对于大房闹腾的这一出又一出,二房自然耳有所闻。
可除了唏嘘和感叹,也不能有别的表示。
而另一头,给卢老汉办完丧事,卢桂芳就和男人回了赵家洼。
家里开的荒地要侍弄,大儿子是个不中用的,儿媳妇又是个手脚不利索的,连着荒了多日,两口子都十分心急。
等将家里的事捯饬完,卢桂芳就想起杜家那事来。
终归究底,卢桂芳还算是个孝顺的女儿,她虽因自顾不暇顾不了娘家的事儿,但亲爹死了,亲妹妹都不露面,这让卢桂芳来看,格外不能忍。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小妹的错,小妹的xing子她清楚,肯定是那杜家人拦着不让她回去。
她跟自己男人jiāo代了一声,便上杜家村了。
去了之后,二话不说,就站在杜家门口骂了起来。
终归还是护短的,她并没有说亲妹妹半分不是,只是骂杜家人霸道,再没见过哪家儿媳妇的亲爹死了,不让人回去奔丧的。骂杜寡妇黑了心肝烂肺肠,骂杜廉枉是个读书人,任凭亲娘胡作非为,连名声都不要了。
杜寡妇黑着脸出来,不想事qíng闹大,就将她往屋里拉。卢桂芳并不给她面子,就站在杜家大门前骂,不一会儿村里人都来了。
各种议论纷纷,都说杜寡妇不是个东西,世人都以孝为先,不孝就是不忠,也是不仁不义,可不是人人唾骂。
大抵也是因为杜家老gān些不是人的事,连带着大家对杜廉也没有那么厚待了。纷纷说他是个立不住的,寡妇娘是个惹祸的根,平日里他也不管管,还是个读书人。可把杜廉给臊的,躲在屋里都没敢出来。
之后的结局以杜寡妇撒泼打滚,卢桂丽主动出面劝下亲姐姐,并为婆家说话为告终。卢桂芳被气得不轻,她本来是替妹妹来撑腰的,闹到最后倒成了她里外不是人。
她连多留一会儿都没有,甩脸就走了,并气着跟卢桂丽道,以后她的破事,她再也不管。
卢桂芳走后,看热闹的村民自然散了,杜寡妇新仇旧恨加一起,就折腾起卢桂丽来。
其实这段时间卢桂丽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家里什么事都使着她gān,还不给吃好喝好,人瘦得厉害,还三五不时要受杜寡妇的打骂。
杜寡妇打了卢桂丽一通出气,就摔上房门走了,晚上的饭自然没有卢桂丽的份儿,虽然这饭还是她顶着满身的疼痛做的。杜寡妇说了,卢家的债卢家人偿,既然她今天被卢家人骂了一顿,这饭自然也不用给卢家人吃。
卢桂丽眼含着泪水,忍着饥饿回屋歇息,次日一大早,又撑着起来gān活。
她的内心倒是挺坚qiáng的,无奈身子不中用,去挑水时,因为头晕脚下一个打滑摔了一跤,人当即就起不来了,摔断了腿。
一大早上的,来挑水的人少,她躺在地上疼了小半个时辰,才被一个来挑水的村里大娘发现,送回杜家。
杜寡妇寒着脸将人送走,连声谢都没说,让帮忙抬卢桂丽回来的村民,心中暗骂以后这杜寡妇家的事再不能伸手了。扭头回来,她将卢桂丽腿上的裤子往上撸了撸,无视她红肿不堪的腿,对她说没啥大事,在炕上躺两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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