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卢桂丽就忍着刺骨的疼,躺在炕上养伤。可过了两日,腿越来越疼,尤其她腿断了,人不能起身,杜寡妇几人吃饭的时候,极少能想的起来她,偶尔想起来了,就给她扔两个冷掉的玉米饼子,连水都想不起来给她。
又忍了两天,她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哭着说要回娘家。
这事杜寡妇可巴不得,她正等着卢桂丽熬不住主动说这事。请一场大夫要花不少钱,尤其这伤筋动骨的,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如今家里吃饭都成问题,才没有银子给她花。
尤其如今的卢桂丽对杜家来说,就是一个巴不得能丢掉的包袱。她自此不回来了,自然好,儿子还能再娶,说不定还能娶个有钱的媳妇补贴一二。若是还能回来,那就只当家里有个可以gān活的佣人。
杜寡妇假仁假义地出去借了车,将卢桂丽送回娘家,多留一刻都不愿,就扭身走了。留下崔氏面对面huáng肌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动弹都不能的闺女,老泪横流。心里自然不再怨老头子死的时候,女儿没有回来。这哪是女儿没有回来,明明就是那杜家人丧尽天良。
之前二房三房两家就将给崔氏这后半年的钱粮送来了,崔氏也是个心里有计较的,粮食留在家里吃,钱却是捏在自己手里,如今给卢桂丽请大夫看病,倒是不用求大房两口子。
胡氏自然不愿小姑子回来花家里的银子,可如今大房一家人吃的可是二房三房给崔氏的粮食,自然没有和崔氏跳嚣的勇气。
她黑着脸去请了大夫来,大夫过来给卢桂丽正了骨头,又用木板和布条固定,并开了几副药,崔氏手里的那点儿钱也花得所剩无几。
“这腿伤拖久了,能不能痊愈还不好说,先养着吧,等骨头长好了再看。”
听到这话崔氏懵了,这是啥意思,难道说女儿以后会成跛子?
自是又抱着女儿一通哭,骂杜家人不得好死。
杜寡妇丢手不管,崔氏也觉得这事要找杜家人讨个说法,卢桂丽自然是要在卢家养伤的。
头两日,胡氏忍着没有说什么,连着给家里做了两顿稀,也不见崔氏和卢桂丽说什么,她忍不住甩了脸子。
“小姑毕竟是嫁了人家的人,哪有夫家不住,一直呆在娘家的道理。”如今的胡氏越来越直白,早已不见当初假仁假义的样子。
崔氏早就等着这一出,她拍了拍女儿僵硬的肩膀,对胡氏道:“我女儿吃的是我两个儿子给我的粮食,又没吃你的,你有个什么意见。”
胡氏被气黑了脸,却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该庆幸崔氏是个厚道的,若不是触了她的逆鳞,其实崔氏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缠的人。
“吃你的饭,哪来的那么多话,小妹回家住些日子怎么了?”卢明川在一旁斥道。说完,他抬头望了望崔氏和卢桂丽,“杜家那边是啥意思?小妹这是打算和离了?”
一听这话,卢桂丽当场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呜咽了半晌,只说了一句不和离。
崔氏又抹起老泪来,唉声叹气的,“都嫁出去了,哪有和离的。不过杜家那边也得敲打敲打,没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妹妹。”
回来之后,卢桂丽便忍不住将一些事跟崔氏说了。崔氏自然气得不轻,可再气又咋样,家里如今日子难过,总不能把女儿弄回娘家来,关键是卢桂丽她不愿意和离归家,还想和杜廉过。真不知道她脑袋是怎么长的,硬是一门心思扑死在杜廉身上,怎么糟践她都不改初衷。
听到这话,卢明川脸也黑了,憋着气道:“那娘打算咋办?打上门去光我和仁子两个可不成。”
崔氏想了一会儿,道:“待会儿我去老三家,桂丽是他妹子,他总不能不管。”嗫嚅了一下,她yù言又止。其实她更想去找老二来给小女儿做主的,可老二一家——
崔氏想到之前的事,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也是怕再闹腾别的,老二连奉养她的钱粮都不给了,光凭三房给的那点东西,不够她过日子。
胡氏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存了看好戏的心态。三房两口子鬼jīng鬼jīng的,尤其之前又出了卢娇杏那档子事,会出头才又鬼。
可真是光天化日之下出鬼了,卢明山竟然答应出面了。
饭后,崔氏觍着脸上了三房家,乔氏正想出言阻止,卢明山却一口答应下来。
崔氏走后,乔氏黑着脸没好气道:“你闲的没事管这破事作甚?还上当没上够!你那妹妹是个没良心的,你那娘是个有事找咱们,有好处只想的起她女儿的,杜家就是个大粪坑,一堆都是什么人,沾他们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撑的?我有事要办。”
乔氏一个激灵,“啥事?”
“你没忘记杏儿吃亏那事吧,我在心里忍很久了,一直没去收拾那杜家小子,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我饶不了他!”卢明山眼中寒光直闪,牙齿咬得咔咔响,显然是记恨杜家人久了。
乔氏的心怦怦直跳,想了一会儿,她道:“你打算咋办?我跟你一起去。”
“光咱俩可不行,我从村子里再叫些人一起去。”
之后乔氏和卢广仁就分头行事了。
卢广仁去村里找那些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汉子,而乔氏则去找村里和她聊得来的一些妇人。
两人唉声叹息,满脸悲伤,话不用出口,就有人主动问出啥事了。
两人自是将卢桂丽悲惨的遭遇说了一番,说杜家村的人实在太欺负人,杜家也是个láng窝,日里磋磨儿媳妇也就算了,儿媳妇摔断了腿,竟然不给治,硬是让其瘫在炕上多日,直到快出人命了,才把人送回来。
之前卢桂丽被送回来,村里是有不少人知道这事的。不过卢家大房那边名声太差,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们打jiāo道,自然没有人上门探问个究竟。
此时听到这茬,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说起这个,就要提提乡下人的处事方式了。
乡下人大多都抱团,一个村的抱团,一个姓的也抱团,因为抱团才不会受人欺负。哪个村子的人行走在外,若是无端受了别的村人的欺负,回村喊上一声能叫上整个村的人去讨公道。
尤其是哪个村嫁出去的姑娘,若是在别的村受了欺负,不光当家长的不会同意,整个村的人都不会同意。要知道哪家都有闺女,让人知道这个村的人好欺负了,以后还不是毫无顾忌使劲糟践娶进门的媳妇,谁叫那村的男人都是怂包的。
当然这也是要看qíng况的,一是要看这家男人在村里说不说的上话,二也是要看人缘的。大房一家子是没有人缘,但三房有啊,乔氏以前惯喜欢在外面走家串户的说嘴,人又是个敞亮xing子,可是结jiāo了不少村里的妇人。而卢明山是村里唯一的货郎,他这人虽jīng明了些,但很会做人,寻常有村民拖他捎点儿什么东西的,都能比外面便宜不少。
再加上卢桂丽确实很惨,再没见过哪家糟践儿媳妇是这么糟践法的。
就这么一家喊一家,很快就集结了一大帮人,一群人连盹儿都没打,就直接杀上杜家村去了。
而此时还在卢家的众人,根本不知道这茬,连卢桂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出头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值夏末之际,天还有些热。
杜家村的村民们都在家中歇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便忍不住顺着窗子往外一望,就见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从门前经过。
有人在外头喊:“大溪村的人来咱们村找茬了!”
不多时,就有许多村民从家里跑出来,聚到了一处,拦在刚进村的卢明山等人面前。
“你们来gān啥?带这么多人来咱们村!”
卢明山上前一步,狠声道:“跟你们没关系,让开!咱们是去杜寡妇家的,她糟践我妹子,差点儿没把人折腾死了,我倒要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她咋就这么猖狂!”
此言一出,拦道的村民们顿时不吱声了。
之前杜寡妇家的儿媳妇摔断了腿,昏倒在井旁的事,许多人都知晓。俱因那帮着抬卢桂丽回杜家的那几个人,跟村里人议论杜寡妇不是个东西,甚至连杜寡妇没给儿媳妇找大夫的事,许多村民都是知道的。
怜悯自然是有的,可这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且杜寡妇那老婆娘难缠,谁也不会为个外村的女人去招惹她。前几天见杜寡妇借车把人送回娘家了,还有人议论这老货真做的出来。瞧瞧,这不事儿来了,真当人家娘家没兄弟撑腰!
“你们去杜寡妇家就去杜寡妇家,带这么多人作甚。”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卢明山浓眉一挑,态度不明道:“我咋知道你们杜家村护不护短的,莫讨公道不成,反被人打了。”
那人gāngān笑道:“咋会,咱村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地方。”
“那就成!”卢明山点点头,一面让大家伙过去,一面不yīn不阳继续道:“哪村都有嫁出去的姑娘,要都这么被人糟践,村里的老少爷们走出去都没脸。你们村咋就没人管管,就不怕名声臭了,没人敢把姑娘嫁到你们村来?”
这话一说,杜家村人的脸色顿时微妙起来。
他们当然也议论过这事,可没人出头管,杜寡妇那老婆娘又难缠,还不是各扫自家门前雪。里正倒是能管管,可惜自打杜寡妇当年为争家产,拿着绳子去他门前上吊,就把人得罪了。
杜家村虽叫杜家村,但并不是同姓群居的村子,村里有一小半人姓杜,另外一大半则都是杂姓。杜姓也有族长,可族长并不在村中掌权,里正也不姓杜。这也是为何卢明山敢聚人来杜家村的原因所在,换成韩家庄那种上下一条心的地方,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因为卢明山的这番话,竟没人再阻拦他们这些人往杜家去。杜寡妇坐在屋里头,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喧嚷之声,她还来不及下炕去看看怎么了,就听见院门撞在院墙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就有人在外头叫喊道:“杜家那老婆娘,你给我滚出来,还有杜廉呢?媳妇都快被老娘折腾死了,就不关心关心?”
西屋里的杜廉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没出声。杜寡妇气冲冲地掀开竹帘子走了出去,边走边骂:“哪个砍脑壳的来我家撒泼?疯狗ròu吃多了还是咋地?”
话的尾音在看到院里院外站着密密麻麻一群人后,突然戛然而止,像似被掐住脖子的老母jī。
她一惊之后,猛地跳起来,“你们来作甚?带这么多人来是土匪啊?”她张牙舞爪,手就乱舞起来:“土匪进村了,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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