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到底是跟了吴皇后许多年的老人儿,没有功劳且有苦劳。吴皇后见着花蕊这一番惨状,也不落忍,遂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罢了,终归是我自己不争气,怨你又做什么呢。你且起来罢。”
花蕊这才千恩万谢的爬了起来,扑扑自己身上的灰,低眉敛目的走到吴皇后身侧站好。
吴皇后看着花蕊头上的伤,开口说道:“前儿外头进上了几瓶上好的伤药,听说抹过之后不留疤痕的。回宫之后,你自己抹了罢。”
花蕊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奴婢卑贱,怎么配用那么好的东西。娘娘不必为奴婢费心,奴婢自去找太医寻些膏药抹了便是。”
吴皇后闻言,沉默半日,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行事越发莽撞的吴清姝皱了皱眉,沉吟半日,方开口说道:“母亲家去后,且寻两个教引嬷嬷好生教一教妹妹的规矩罢。瞧她如今这轻狂的样子,哪儿还像是咱们吴家出来的女儿?”
吴清姝闻言,愤愤不平的挑了挑眉,冲着吴皇后跺脚喊道:“姐,我是为你抱不平,你怎么反倒埋怨起我来了?”
吴夫人看着吴清姝这般天真烂漫,世事不知的模样。又想到今儿就因为吴清姝的一句话被洪萱抓到了漏dòng,借引子翻身的那一番犀利果断,不免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怪道世人都说惯子如杀子,今儿我算是明白了。娘娘放心,便是为着咱们吴家的清誉名声,我和老爷也断然不会再放纵姝儿了。”
吴清姝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夫人,惊愕的问道:“娘,你说什么呢?”
“你闭嘴。”吴夫人看着吴清姝这般只晓得吵嚷胡闹的模样,就一阵头疼。忍不住数落道:“你瞧瞧那洪家的鬼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比你小两岁,少说得有一万个心眼子。你成天除了胡闹惹事,仗着你父亲的qiáng肆意妄为,还会什么?从今儿家去起,你便跟着张嬷嬷李嬷嬷学习规矩。诗会赏花一概不许去,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子罢。”
张嬷嬷李嬷嬷乃是吴家的教引嬷嬷,调、教起人来十分严厉。吴皇后小时候便是跟着这两位嬷嬷习学规矩的。吴清姝因是吴夫人的老来女,颇得吴夫人的喜欢,从小儿就舍不得她受委屈,因而更舍不得让她跟着生xing严厉的张嬷嬷李嬷嬷学习规矩。没想到反而养的女儿如此骄纵。若不是这回亲眼见了吴清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行事,恐怕吴夫人还舍不得对吴清姝严加管教。
当下吴清姝不觉又是满心委屈的想要吵闹。却被心绪烦闷的吴皇后喝令一声,吓的不敢轻狂了。她虽然骄纵,却也是察言观色上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哄的吴阁老和吴夫人对她溺爱至极。虽然不知今日自己错在哪里,可是看着母亲和姐姐面色铁青的模样,就知道两人心里窝着一股火儿呢。自诩伶俐的吴清姝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死。
只是她被家人宠惯了,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母亲姐姐的冷待。当即满心愤愤的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花蕊,啪的打了她一巴掌,恨声说道:“看什么看,狐媚惑主的东西。别以为你骗得了姐姐就能骗得了我,倘若你在宫中敢不老实的话,小心你那当奴才的爹和弟弟。”
花蕊脸色一变,越发恭谨的道:“奴婢不敢。”
吴皇后早知今日乃孙家觐见之日,因想着要给孙家一个下马威,早吩咐了小太监守在寿康宫外打探动静。所以才能在孙太后众人前脚进了御花园,后脚便赶过来。原打算着凭借后宫大选之事扰乱洪贵妃的心神,却没想到横生波澜至此。又见着自己妹妹不知反思,一味拿旁人撒气的模样,越发不耐烦的道:“行了,这还是在御花园中,你便这么着,倘若叫旁人见了,还嫌咱们吴家的名声不够乱吗?”
第三十八章
不提吴家众人如何,只说洪萱一行人等陪着孙太后回至寿康宫,承启帝因惦念着前朝公务,只略坐了坐,便起驾回至乾清宫。孙老夫人等又陪着孙太后说了一会子话,见孙太后并洪贵妃均有些倦意,便识趣的起身告退。孙太后与洪贵妃见状,少不得嘱咐了一些“明儿得空便递牌子进来,今后的日子且长着”云云,孙家众人一一的答应了。孙太后这才吩咐宫中内侍引着他们去给周太后请安。
一时到了寿宁宫拜见过周太后。周太后因这几日季节jiāo替,天气忽冷忽热,不慎染了风寒,这会子懒怠见人。只是看在周太后的面子上,又不好避而不见。因而只随意说了两句话,寒暄一阵。便推脱身上不好,略有些jīng力不济。孙老夫人闻言歌而知雅意,立刻起身告退。
这么一折腾下来,等众人被送出宫门各自家去时,已然是掌灯时分。不说别人,洪萱早已是饿的饥肠辘辘,恨不得吃下一只烤rǔ猪。
好在孙氏母女时常入宫觐见,理国公府厨房上的人已经习惯了在灶上备好热热的酒菜,等着她们家来后食用。
回至理国公府上,洪赋一家照例先到寿安堂省过杨老太君。彼时国公夫人冯氏并长媳陶氏人等正陪着杨老太君吃西瓜,一壁吃着,一壁商议中秋家宴之事。文姨娘与周姨娘皆立在一旁伺候着。
瞧见洪赋等进来问安,杨老太君不免笑道:“今儿孙家入宫觐见,想必太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很是高兴罢?”
“才开始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陛下百忙之中,还带着大舅父二舅父一家到寿康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又赐了午膳。之后太后娘娘兴致很好,还带着我们去御花园子逛了逛。结果刚到了御花园没多久,又碰上吴皇后带着吴夫人和吴家二姑娘,说了那样一篇话。惹得陛下生气,太后不满,他们自己也没趣。好好儿的搅得大家都没了兴致。”洪萱一壁脱了外面的云锦披风,一壁向杨老太君笑道:“还好太后娘娘仁德,贵妃娘娘心宽,不跟她们计较。倘若换了别人,这么三番五次的闹腾,早就恼了。”
宫中吴皇后和洪贵妃为圣眷一事斗的跟乌眼jī似的,外头的人早有所耳闻。这些年风言风语的传下来,始终都是洪贵妃占上风,吴皇后经常的偷jī不成蚀把米。因而大家也都习惯了洪萱这一篇话。洪葵之妻陶氏笑眯眯的向洪萱递了一块儿西瓜,开口说道:“不拘她怎么闹腾,只要陛下心向着贵妃娘娘,那都不作数。何况贵妃娘娘如今还怀着小皇子,那可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还怕什么呢。”
“我只是恶心吴家人那种自己不得好就要坏别人的作态。”洪萱到了声谢,随意坐在一旁的嵌螺钿的红木圆凳上,低头吃了口西瓜,方说道:“我听说这吴家也是诗书钟鼎之家,吴阁老更是朝廷器重的老臣,怎么他家的家教门风,竟是这么样儿?”
众人瞧着洪萱愤愤不平的模样,不觉莞尔一笑。孙氏忍不住摇头笑道:“行了,有道是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你知道什么不好,心里记着便是。何苦这么吵吵嚷嚷地让天下人都知道。没得叫人说咱们得理不让人。既家来了还这么气鼓鼓的,你现在的气xing倒是越发大了。再者今儿原是你占了上风,你还这么着,倘若下一回叫你吃了亏去,还不得气的要杀人了?”
洪萱听着孙氏一番数落,静静思忖了一回,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方才说道:“阿娘只管说我气xing大,却不知她们那做派有多厌人。”
杨老太君见状,不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事儿暂且不说了。你们刚从宫中回来,想必晚膳还没吃,饿了罢?今儿外头进上来几篓极大极肥的螃蟹,我知道萱儿爱吃,特给你留了好些,都在屉上热着呢。”
洪萱闻言,立时起身拜谢。杨老太君笑眯眯地应了一句,又吩咐小丫头子在寿安堂的小花厅摆膳。
如今乃是八月金秋,恰是秋蟹肥美的好季节。理国公府上的人又多半爱吃螃蟹,因而自家田上也都聘了养螃蟹的好手,每到秋蟹肥美的季节,按着府上的人头每日不断的送新鲜螃蟹来。因是府中的主子们要吃,每天挑着送来的螃蟹都是极大极好的,一斤只好称了两三个,真真是ròu嫩huáng香,十分新鲜。再陪着自家酿的桂花酒,以及用螃蟹各个部分的ròu做出来的蟹ròu羹,蟹huáng饼之类的。这一顿全蟹宴,实在吃的洪萱等十分尽兴。
除洪赋这一房外,府内其他人都吃过了,因而并不吃饭,只在一旁陪着吃了回茶。寂然饭毕,洪赋与洪茅辞过杨老太君,则去前边儿书房考校功课,其余人等回至正堂上,商议起中秋家宴并给各家的节礼来。
洪萱与洪芷乃是没出嫁的小辈,这些礼尚往来,张罗筵席的事儿,原不与她们相gān。因而坐在一旁听了没多久,便恹恹地走起神来。
孙氏瞧着洪萱的模样,知道她是在宫中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便笑着回过杨老太君,叫洪萱回房洗漱休息。杨老太君自然无可无不可。洪萱这厢起身拜别,洪芷见状,也不免一脸希翼地看向自己的嫡母冯夫人。冯氏见状,因说道:“过两个月你便及笄了。到时候便不再是小孩子。这些管家上的事儿你也该学学,免得将来到了婆家,什么都不知道慌手慌脚的,叫你婆家说嘴。”
洪芷闻言,不觉脸颊一红,娇滴滴地坐在原位上,不言语了。
文姨娘在旁看着,手底下伺候的越发殷勤了。
不提堂上众人如何商议过中秋,且说洪萱这厢回至房中,向厨房要了热水,一时洗漱过后,因洗了头发湿漉漉的,不好上chuáng睡觉。遂半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半搭着一张袷纱被,叫人在榻前放了只矮几,摆上灯烛,茶水并些瓜果点心,又拿了一本新出的话本看了起来。
才翻了没有两页,就听院儿外有人问道:“妹妹睡了么?”
洪萱听是哥哥洪茅的声音,不觉翻身下地,一壁向架子上拽了件家常衣裳穿好,一壁说道:“没睡呢,哥哥进来罢。”
洪茅方才掀帘子进屋。洪萱瞧他手里拿着一只巴掌大的小掐丝盒子,因笑道:“什么东西这么好,让哥哥这么晚了还巴巴儿的送来?”
洪茅回笑道:“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红糖浸的姜糖块儿罢了。因想着你才吃了螃蟹,那东西属寒凉xing,女孩儿家本不该多吃。偏你又贪嘴,今儿晚上吃了两三个,我怕你夜里难受,请你吃糖。”
洪萱闻言,不觉皱了皱眉,满是嫌弃地说道:“哥哥知道我不耐烦那些姜葱蒜的味道,我不吃。”
洪茅瞧见妹妹挑三拣四的模样,不觉笑道:“知道你不爱吃红糖姜茶,这姜糖块儿是我特特在城西的点心铺子里头买的。这是他们家特制的秘方,并没有寻常红糖姜块那种甜腻辛辣的味道。不信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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