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茅说着,将手上的小掐丝盒子放在洪萱身前,又说道:“我想着如今进了八月,正是秋蟹肥美的时候。你这么贪吃的丫头,必定管不住嘴。所以才特特买来的。你若不吃,白费了我的心。”
洪茅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洪萱也不好执意不吃。因而磨磨蹭蹭地掀开了小掐丝盒子,用手指捏出一小块儿糖来,犹犹豫豫地放到嘴边舔了舔。只觉得从舌尖传来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叫洪萱不觉眼睛一亮。将整块儿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了一回,不觉笑道:“这糖块儿真好吃,竟一点没有生姜红糖的味道。入口即化,且味道清清的凉凉的,吃到胃里又觉着暖暖的。这是怎么做的?”
洪茅见状,不觉莞尔笑道:“怎么做的我可不知道,那是人家好容易才研制出来的方子。保密着呢。不过你若是喜欢,等这一盒儿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回来就是了。”
洪萱听了,连忙道谢。又嬉皮笑脸的搂着洪茅的胳膊摇了摇,谄媚说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洪茅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洪萱半湿不gān的头发,开口嘱咐道:“如今夜里凉了,得记得头发都gān了才能上chuáng睡觉。今儿晚上又吃了糖,记得要漱口,免得糖吃多了蛀牙。”
洪萱听着洪茅一句句的嘱咐,连连点头“嗯啊”的应了。洪茅瞧着洪萱点头利索,实不走心的模样儿,因担心洪萱阳奉yīn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遂丢开即刻要回房休息的心思,坐在房里同洪萱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只等到洪萱头发都gān了,方才起身回房不提。
至次日一早,府中上上下下便开始打点中秋节宴。因大厨房上新换了点心厨子,冯氏则吩咐点心师傅新作了月饼来尝尝,好预备打点各府上的中秋节礼。洪萱因想到后世时常吃的一种冰皮月饼,不觉心思微动,向那点心厨子提了诸如此类的想法。那厨子此前虽然没做过冰皮月饼,然则一来洪萱讲的比较详细,二则这冰皮月饼又不是什么极难的手艺,因而点心师傅只试了几日,便琢磨出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还触类旁通的折腾出不少新鲜馅料。叫洪萱一饱口福之余,且叫理国公府今年的中秋节礼也比旁人家多出了几分新意。
洪萱见众人皆如此赞不绝口,心下高兴之余,也叫人将冰皮月饼的制作方子递到宫中寿康宫寿宁宫并永宁宫。
因着宫里在饮食一事上的忌讳,洪萱向来都不会直接带食物入宫,偶尔有了些新鲜点子,也都是记成方子,求请太医审视无误之后,方jiāo由宫中御膳房或者各宫小厨房的人做了给太后和贵妃娘娘吃。如此虽是麻烦了一些,却更是稳妥,既不会叫有心人利用了去,又不会生出什么嫌疑。双方皆能安心。
宫中御厨能者辈出,皆于厨艺上十分jīng湛,比冰皮月饼更好吃更jīng致的点心数不胜数。洪萱也不过是略有新意罢了。因而孙太后、周太后、陛下与贵妃娘娘吃过之后,也并不觉如何美味,只赞赏其新奇可巧,遂赏赐一些中秋节礼。
然则在理国公府看来。能得宫中贵人称赞,已然是十分的体面。因而在向各家送节礼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都会特地提起这一份体面来。叫洪萱看了,实在莞尔。
只是洪萱并没有想到,她弄出这冰皮月饼,不过是为了口腹之yù,一时兴起。却不想传到外头,凭空又惹出了一场风波。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几日时光倏忽而过,展眼便是中秋佳节。
第三十九章
八月十五乃是中秋佳节,是合家团圆,喜乐美满的好日子。往年的中秋节,洪萱都是跟着父母兄长在江州过的。一家四口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放好圆桌,摆好月饼,螃蟹,瓜果,美酒,一壁吃着东西一壁赏月,兴致来了便吟诗作赋,谈古论今,直至酒意挥发,睡意上头便各自回房歇息,当真是逍遥自在,十分畅快。
今年倒是头一年在理国公府上过中秋。侯门深院规矩多,饶是洪萱早已习惯了这些繁文缛节,每到年节之下,这简直是倍增的规矩礼数仍是叫她大感头疼。
是日一早,理国公洪贯先带领阖府众男丁子侄开祠堂行朔望之礼。祭拜过先祖之后,又至杨老太君房中扣头请安。及至五鼓时分,众人方按品服大妆入宫谢恩领宴。
女眷一行照例是先往后宫拜见过两宫太后。因着今日是皇宫家宴,来给两位太后娘娘请安的除皇后、洪贵妃以及后宫椒房眷属之外,还有各皇室亲王府的女眷们,以及朝中深受承启帝看重的大臣家眷。
洪萱跟着母亲并理国公府一gān女眷进来请安的时候,诸位女眷正簇拥着两位太后说笑,只瞧见这满殿的珠翠生辉,莺歌燕语,倒是比往日里热闹不少。
周、孙两位太后穿着朝服凤冠端坐于上首,皇后与洪贵妃分作下首两边首位,其下顺坐着各王府女眷,再下的后宫椒房眷属以及大臣亲眷们则坐在宫中女婢们搬来的鼓凳上。洪萱拿眼睛往众人身上一溜,便见安阳大长公主含笑看了过来,素来相熟的昕王世子妃并其妹子亦微微颔首示意,其余众者或相笑示好,或无动于衷,唯有吴家的二姑娘吴清姝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洪萱看在眼中,并不放在心上,只跟着母亲长辈们向宫中贵人们行大礼问安。刚刚行了叩拜大礼,又听门外小太监同传说孙家女眷并周家女眷前来请安,孙太后因笑道:“怎么像是约好了一般,竟是一起过来了。”
周太后轻抚了抚鬓角,开口笑道:“孙家府邸在城西,周家府邸原在城东,这会子能走到一起,若不是约好了,可见是有缘分了。”
正说话间,两家女眷都进来请安。周太后看了眼孙家的三位女孩儿——尤其是孙蔚孙蕙两位适龄未嫁女儿,又看了看自己娘家母亲和大嫂,不觉心中一动。因向孙太后笑道:“前儿老夫人携着家眷到哀家宫中请安,因哀家身子不大慡快,并未多留。还好老夫人心绪宽广,不觉着哀家是怠慢了。今儿倒要向姐姐先陪个不是。”
孙太后闻言,因笑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所谓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妹妹贵为太后,本不敢惊动,何况身上又不好。只是碍于宫中规矩,但凡女眷进宫须得向两宫请安,如此方是礼数周全。妹妹因着身上不好,原可推了,可妹妹又没有。既如此,又何须赔不是。倒是哀家,须得向妹妹陪个不是才对——那日请安,可是叨扰了妹妹。”
周太后听如此说,便笑着说道:“不叨扰不叨扰。这几日因着身上不好懒怠走动说话儿,那天同府上略寒暄了几句,倒觉得jīng神好了些许。”
两位太后寒暄说话,早有伶俐的宫俾搬了鼓凳过来请几位女眷入座。周太后心中因有了打算,少不得时时关注孙家的两位姑娘。但见孙蔚与孙蕙上身穿着碧色底绣荷塘月色纹饰蜀锦对襟长衣,下罩翠纱烟罗绮云裙,裙摆处绣着缠支青梅暗纹花样儿,行走处越发显得其人婀娜,其姿翩跹。两个女孩儿因是双生子,生的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宛若双姝对照,看得人越发喜欢。
周太后笑向孙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一对孙女儿生的实在是好。老夫人有福气。”
孙老夫人闻言,立刻躬身道谢。周太后因又问两个女孩儿多大年纪了,读过什么书,可曾许配了人家云云。
孙老夫人一一应答。一时得知两个女孩儿跟着家中兄长通读了四书五经,周太后不免又赞叹道:“多读书好。读书能使人明理知义。别看哀家不识得几个字,可哀家最喜欢会读书的。”
殿上女眷均是长了一万个心眼子的人尖子,周太后这一番做派旁人如何能看不明白。因而众人只笑着跟从周太后的后风儿将孙家几位女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孙太后见状,不免开口说道:“不过是两个毛丫头罢了,当不得妹妹如此夸奖。莫要叫她们生了傲气才是。”
周太后见孙太后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也并不气馁。何况今儿宫中人多耳杂,也并不适合商议正事。遂笑眯眯地转了话头,又说了些谁家姑娘好,谁家园子好,谁家的酒戏热闹之类的闲话。因瞧见洪萱坐在下面不念声不念语的十分沉稳,不免又想起前两日理国公府进上的冰皮月饼的制作方子,因而向杨老太君道:“哀家这几日吃惯了汤药,嘴里只觉得发苦。旁的点心香露之类,又吃絮烦了,不觉如何。倒是按着你们府上进献的方子叫御膳房做了些冰皮月饼吃来,还觉得清甜可口,难得又有几分新意。”
杨老太君闻言,不觉诚惶诚恐的躬身回道:“这冰皮月饼乃是小孙女儿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吃食,馅料食材一概有限,本不值什么,能得太后娘娘喜欢,便是它的福气了。”
周太后也早知这冰皮月饼乃是理国公府上的厨子按着洪萱的主意做出来的。因而笑说道:“哀家早觉着萱儿这孩子很是机灵通透,可见也是个会享福的。若说咱们这些女人家,不比男人们,总得cao心那些个家国大事,平日里并没什么要紧事,也就是在这些衣食上费心了。”
一句话未落,引得殿内诸位女眷纷纷赞同。一旁的昕王世子妃也笑向众人说道:“依着我的话说,萱儿平日在衣裳首饰上费的心也有限,唯独在这吃食一道上,倘若说旁人是费了五分的心思,她便有十五分的心思了。太后娘娘只看着这冰月点心出陈推新,却不知道萱儿弄出来的奶茶才是可口的。”
周太后这些时日吃药吃的嘴里发gān发苦,觉不出什么味道。昕王世子妃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周太后十分兴趣。不免开口问道:“哦,什么是奶茶?”
洪萱见问,不免笑着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不过是在些牛奶里头掺了各色茶叶,再随着喜好添减些果粉罢了。早些年我们一家在江州的时候,那些外族人总是喜欢喝奶茶。因我又喝不惯羊奶牛奶里头的一股子膻味,私下鼓捣来的罢了。倒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周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便冲着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吩咐道:“记着理国公府萱丫头的话,明儿叫御膳房的糕点师傅琢磨好了做来尝尝。”
那婢子立刻躬身应诺。
吴夫人因看不惯众人奉承理国公府的模样,笑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因晓得这些时日太后娘娘为汤药所苦,不思饮食。皇后娘娘特地吩咐臣妾鼓捣些新鲜吃食来献给太后。又见恰逢中秋,臣妾便也琢磨出个新鲜月饼来,恳请太后娘娘尝尝鲜。”
一壁说着,一壁示意身后跟从的两位婢女走上前。那两位婢女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黑漆填金喜鹊登梅式样的花心捧盒,原是众人早就留神的。本不知吴夫人意yù如何,没想是应到这里。不免凑趣问道:“哦,吴家也鼓捣出了新鲜月饼?到不知是什么花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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