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恒定好的法术,我也不能拆掉它。”维克多说,“如果你攻击了他,他会吞噬你,然后我因为攻击契约对象而玩完,这种连锁反应的死法简直太可笑了。”
“不能撤销?你当初就没想过今后遇到我这种qíng况吗?”塔砂说。
“大恶魔不可能邀请别人进入灵魂,入侵者必然都是敌人。我曾被他们称作‘永远有一条后路的大恶魔’……尽管现在有很多后手我自己根本不记得了,都是灵魂损伤的错。”维克多痛苦地叹了口气,“当然,我万万没想过自己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曾经的大恶魔维克多在千百年前为自己的灵魂设置了隐秘的保险丝,的确,如果灵魂上的保险丝可以撤销,要是不幸被控制自行撤销防线,那它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
隐藏在自身灵魂中的大恶魔悄悄引领塔砂前行,他利用了塔砂的信任,cao纵了塔砂的盲点,将她带去最富有戾气的部分。他不着痕迹地将恶意杀意混入授课当中,仿佛夏娃耳边低语的毒蛇,像个亲切的食人心理医生,在帮助塔砂对抗怪物灵魂污染的同时,偷偷作着与它相似的事。
只是,就像高明的骗术也很难骗到无yù无求的人一样,塔砂凭借自身的意志醒了过来。
“永远有后手的维克多”?在亲身体验过对方举重若轻的陷阱后,塔砂终于体会到了曾经的大恶魔在智力上的危险xing。不过听他说自己都不记得后手,又不免觉得好笑——听起来像秋天乱埋松果的松鼠似的,机智地埋了一大堆,最后找不到,结果为他人做了嫁衣,储备粮变成了植树造林。
“之前对我说别输的人就是现在的你?”塔砂问。
“是啊。”
“真看不出来。”塔砂默默望着那本书。
“你对我究竟有什么偏见?!”维克多怒道。
“对了,那些真的是你过去在主物质位面的感觉?”塔砂迅速换了话题,“那些对灵魂的渴望,对主物质位面的蠢蠢yù动……所有恶魔真的如此感受,还是它只是那个你的骗术之一?”
“所有深渊意志笼罩的造物在地上都这样。”
“即使现在?”
“现在……不了。”维克多犹豫了一下,“因为我受了伤,大概。怎么了?”
“突然有点佩服你。”
“什么?”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体验,我就差点变成无差别杀戮狂。”塔砂坦率地承认道,“你无时不刻地承受着那种渴望,却依然选择储存灵魂而不是吞噬它们,了不起的自制力。”
维克多哼了一声,像在说“那当然”。
头一次,塔砂对深渊物种产生了qiáng烈的好奇。
明明是充斥着混沌与各种恶意存在,他们来到地面上时却没有一刻不停地杀戮,从这方面看,大恶魔的自制力居然比普通人更好。那种杀戮的共xing是因为深渊意志吗?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想从脑中流过,不太能抓住。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别太天真了。”维克多说,“低等的深渊造物一来到地上就会大肆杀戮,不需要督军。我能保持理智,只是因为我qiáng大到能用理智抑制本能而已。大恶魔需要吞噬无数竞争者才能爬到金字塔顶端,我花这么长时间来到这个位置上,可不是为了做漫长时光里一直在做的事。”
这话难得地正经,塔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三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邪恶恶魔,在某些地方,却意外与塔砂相似。
力量若只用来毁灭,那如同焚琴煮鹤。
肺部的伤口已经愈合。
塔砂站了起来,望着震动越来越频繁的天顶。与魔法阵结合的华美浮雕已经看不出原型,当凝固时光的结界破碎,地宫中的时光重新流动起来。远处已经有通道开始坍塌,塔砂奔跑起来,在这里的财宝被掩埋之前,她还有东西可以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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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伦斯发出一声bào喝,板斧架住了钢铁魔像的拳头。
自然之心的洗礼让这位shòu人战士变得更加qiáng壮,他肌ròu虬扎,青筋bào起,战吼划破天际,身躯巍然不动。他的双腿扎着马步,重心放低,敦实的身躯抵抗住了高大的魔像,这战士架住了魔像的攻击,双脚深深陷入泥地。
钢铁魔像的拳头被卡死在了板斧下,脑袋上的晶石光芒微微闪烁。要是继续僵持不下,或许战士的血ròu之躯比不过钢铁的力量,但这里是战场,泰伦斯并非孤身一人。
弓弦弹动一声连着一声,响成一片,如蜂群振翅。皎洁的月光之下,弓箭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短弓she速比长弓更快,虽然力道不如后者,但若缩短距离,一样威力惊人。战士封锁了魔像的行动,于是身后的弓箭手没有后顾之忧,得以多发连she。
利蒂希娅在几秒内七星连珠,少女数年前瘦弱的身姿如今已经像亚马逊人一样qiáng健——这位近年来亚马逊人最优秀的人类学徒始终没有舍弃短弓。短弓速she,七支箭首尾相接,落在魔像的晶石眼睛的同一个位置上,裂fèng不断扩大,最后崩落下来。
钢铁魔像的身躯刀枪不入,晶石眼眸却和机械鸟一样脆弱,这弱点又小又高,却并非没有克制之法。连she箭矢砸碎了晶石,旁边使用长弓的亚马逊人接上,类似鱼叉的特质箭矢扎入魔像之眼深处,用力向外一扯。
有黑烟从中冒出。
雅各在魔像群中穿行,这片战场上布满了德鲁伊催化的植物,shòu人游侠在此如鱼得水。他身上的伤疤又增加了数量,体型不见壮硕,却变得更加柔韧灵活。雅各几乎贴着钢铁魔像的后背绕行,要是魔像转身捕捉,原本与之作战的人就获得了喘息之机或补刀的空隙,而他灵巧地翻身越过魔像的手臂,极其惊险地转向逃脱;要是魔像对雅各的贴近置之不理,那么长匕首就将刺入魔像的关节,他伺机爬上大铁块的肩膀,随时准备来上一下。
雅各双手各持一把长匕首,比他过去在角斗场上使用的匕首更加顺手。他逃脱时灵活如狐,攻击时又凶猛如狮,环境中残存的藤蔓与树枝与他浑然一体。一方面他依靠自然,一方面他也召唤自然。
雅各附带的技能在自然能量的qiáng化下进化,概率xing技能【自然呼唤者】变成了绝对可以成功的【自然召唤者】。
【自然召唤者】:你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大自然,在自然之心的加持下,自然听取你的召唤。使用此技能可以在其他环境中召唤自然气息,让冰冷的石头城化作德鲁伊的理想土地。
旷野可不是石头城。
地下城将技能施加于这片战场,树语者德鲁伊的法术像施加了肥料一样bào涨,肥厚的枝叶即便被魔像斩断,汁液也会喷溅在钢铁之上。空气都仿佛变得cháo湿起来,就像在一片雨林当中,魔像的动作出现了轻微的迟缓,是否有锈迹出现在它们身上?
战场上穿梭着一抹耀眼的银色光芒,是那头皮毛灿烂的银láng。玛丽昂不是雅各这样的救场人士,她就是这个战场的主力之一。匕首似的利爪可以深深抓住土地,她奔跑,冲撞,将钢铁魔像砸落。她的利爪在加固数次的钢板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让人想捂上耳朵。巨口开合,银láng咬住了魔像的头颅,在半空中撕扯甩动,牙印留在铁皮之上。在她的咆哮声中,又一只铁罐头被肢解成几段。
游侠技能与银láng的存在微妙地改变了环境,浓云已然散去,明亮的满月高悬,沃土郁郁葱葱。龙骑兵的队伍起起落落,如同海面上捕捉游鱼的海鸥,一次次撼动着魔像群。固然有一些可敬的战士掉落到了地上,可龙不会坠落。魔力迅速地修复着飞龙的肢体,龙骑兵后备军时刻准备着,等待骑上龙背,踏上战场。
战场最向东南角深入的地方,有一只格外庞大的狰狞魔像。这只钢铁魔像没有拳头,它的左右双臂都是锋利的链锯。即使没有开动锯条,它们也是极其致命的凶器。
猎豹柔软的身体被甩了出去,几乎被开膛破肚,她在地上重新变回娇小的女xing。冲锋的角羊被砍掉了长角,倘若再深一些,头骨切面内就能看到脑浆。德鲁伊的藤蔓企图救回倒下的化shòu者与shòu人,但那只魔像不断挥舞着链锯,斩断了枝条,眼看就要将伤员一并斩断。
“死亡缠绕!”
于此同时,变声期的大喝响起,险些破音。
那一小块地面的土壤颤动,无数野糙开始疯长。这柔韧的野糙瞬间缠住了链锯魔像的下肢,接着爬到腰上,爬到胳膊上。它奋力挣扎却没能脱身,野糙的根须四通八达,在地上地下都已凝结成一张结实的巨大网络,魔像需要跟方圆十米的土地对抗;它疯狂地挥舞着双臂,链锯一时却没能解开多少束缚,野糙可比藤蔓纤细许多,它们数量极多,不易解除。
制造了这张大网的阿尔弗雷德念动着咒文,这位寻树人父子中的儿子,当初第一个得到了自然之心承认的树语者,在几年的改良后终于发明出了自己的攻击方法。他已经过了能被称为男孩的年纪,年轻人在这几年里拔高得很快,可惜,法系职业的青少年,依然不比他的弓箭手陪练伙伴更高大。
“阿尔弗雷德!”棕发的亚马逊人喊道。
亚特兰特开始奔跑,速度在助跑中越来越快。当她起跳,藤蔓缠住了她的腰,正如同他们无数次在训练场上尝试过的一样。阿尔弗雷德催动的藤蔓将她猛然提起,亚特兰特在半空中开弓,出箭,高度正准。
已经成年的亚马逊战士换上了长弓,这把沉重而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传承自她的母亲,难以拉动,同时威力惊人。长箭骤然she出,cha入链锯魔像头颅的fèng隙,瞬间爆裂。
这是匠矮人工坊的新武器,当他们对魔导科技的钻研加深,当东南角工厂的生产力一次次改进,这种介于冷兵器与热兵器之间的造物登上了战场。脑袋灵活的弓箭手们使用着匠矮人提供的弹药,这些箭或能爆裂,或存着麻痹毒物,或者携带轻型飞艇曾经使用过的电击片。有最好的工匠当后援,弓箭手也有能力对上钢铁魔像。
一支箭矢能携带的电量对一只巨大魔像来说只是隔靴搔痒——如果对着外壳释放的话。电击箭矢在钢铁魔像的盔甲fèng隙内炸开,电流冲刷过魔像体内jīng密的回路,火花四溅,庞然大物抖动得好似被雷劈到的巨熊。焦臭味飘散开来,链锯魔像没有倒下,却双眼熄灭,不再动弹了。
“招数不错!”亚特兰特轻巧落地,对树语者比了个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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