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苏宇出现在杜若府上。
两人在水上花亭中,举酒望明月,同时长叹了一声。
二人四目相对,尽皆大笑。
苏宇:“不知杜兄因何长叹?”
杜若笑道:“苏兄如此问我,我却不能问苏兄同样的问题。苏兄的心思,杜某人还能略猜得一二。”
苏宇把玩着酒杯:“果真?”
杜若举着酒杯似乎不经意间指向了西面:“现在赵钧的大军,应该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苏兄倘若有匹好马,总归还是能来得及追上。”
苏宇放下酒杯:“原本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混入军营中一番作为,不想出了意外,耽搁到现在。却哪里还能追得上?”
杜若看着他:“杜某人恰有一匹千里马,是难得的脚力。苏兄倘若不嫌弃,可纵马西行,定能在半道上追上大军。”
苏宇:“杜兄待我如此,却让苏宇以何相报?”
杜若摇着折扇:“你我二人,又何谈相报二字?只是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宇笑道:“你我二人,又有何事不可言?”
杜若:“那为兄就直说了。”
“苏兄这般人才,何愁没有良配?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要相互爱慕,心意相通,那就是难得的。赵钧的心思,杜某人还是能猜得到一二。无论他是否真心,这般男子,脾气太过高傲,锋芒毕露,又在朝中做事,一生之中,不定有多少惊涛骇làng。苏兄倘若最终一心一意跟了赵将军,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一生,还不定有多少艰难险阻。”
苏宇捏紧酒杯:“杜兄误会了。想赵钧那厮当初那般待我……我恨不得食其ròu寝其皮,此去西行,自然是要报仇雪恨!”
杜若摇着折扇看着他不言语。
苏宇:“难道杜兄不相信兄弟的话?赵钧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他?”
杜若叹口气,望着明月,说出一句:“怕只怕qíng根深种,那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苏宇笑道:“杜兄当真多虑了。”
杜若亦笑道:“但愿是为兄的多虑。”
一收折扇:“也罢,既然苏兄弟这般心急着……报仇雪恨,明日就可将为兄那匹千里马牵了去。倘若的为兄的那匹白马都追不上大军,只怕世间再无第二匹马可以追得上。至于今晚……”
“且千杯共盏,大醉方休。”
杜府上美酒甘冽异常。杜若把酒言欢,高声谈笑,说了许多江湖上奇奇怪怪的掌故,却丝毫不提“赵钧”二字。
两人都喝了许多酒,喝得烂醉如泥。双双倒在了案下。
第二日,苏宇醒来,饮下了清风送上的醒酒汤,登时神清气慡。所有醉酒后的烦恶尽皆一扫而光。
苏宇被童子引到杜若卧房外,只见纱窗半开半掩,其内宛转叮咚,琴声铮铮,窗外枝桠上停满了各色鸟雀,对着碧纱窗,啾啾鸟鸣,似与琴声相应和。
苏宇抱拳:“杜兄,兄弟是来告辞的。”
琴声一缓,杜若的声音:“此去西行,路途艰险,苏兄要小心了。”
“西行的座骑已在府门外,苏兄一看即知。”
苏宇望着紧闭的门,叹道:“临别前,竟不能见面吗?”
杜若:“苏兄弟要千里远行,为兄竟是不忍出来相见。”
琴声悠扬中,苏宇只有道一句:“杜兄保重,兄弟这就告辞了。”
至府门外,果见一白马拴于树下。
此马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双眼做琥珀色,当真漂亮至极,神骏至极。
清风:“此乃雪花骢。”
苏宇不禁脱口赞道:“好马!”
明月又将肩上的沉重行囊挂于马鞍上,道:“这囊内有数百枚金叶子及一些散碎银两,足够公子路上花用。还有些换洗的衣物和我家主人亲自配制的丸药。这些丸药都用纸笺包好了书写明了功效用法。另外还有一司南,上面指针指向南方,可为公子在路上指方向。我家主人又说了,前往西行路途艰险,公子一定要小心行事。”
苏宇:“杜兄如此细致周到,却让我苏宇如何相报?”
二童子没有回答,府内却传来铮铮琴声。
琴声悠扬。苏宇虽然不懂音律,可也听出了里面的伤感离别之意。
终于,琴声止。
清风明月齐齐道:“还请苏公子上马。”
苏宇翻身上马,向围墙内抱拳,高声道:“杜兄,兄弟这就前去。待归来之日,必然再登门拜访。”
墙内铮铮两声,以做答言。
在马声嘶鸣中,苏宇扬起马鞭,纵马离去。
苏宇先是纵马至风火堂,想跟师兄道别,却没见到人。问及“师兄现在身在何处”,回答全是“有事外出”,颇有些含糊不清。堂中兄弟们面对自己,言谈举止间颇有些遮遮掩掩。
而且,这堂中分明少了许多弟兄。
苏宇没再多问,只笑着来一句:“又不知道众兄弟要做何等大买卖,却独独瞒我一人。”
没有人说话。
苏宇哼一声,纵马而出。
虽说没有人肯告诉自己真相,但这堂中突然少了这许多弟兄,这上百人的行踪,凭苏宇的观察力,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心中突然甚感不安。
没有再làng费时间猜想下去,顺着众兄弟留下的蛛丝马迹,向西行去。
此马果然奔如闪电。不消几个时辰,已在帝都百里外。
天已黑,大片荒野,远远的,就见到冲天的火光。
苏宇一策鞭,不禁纵马奔去。
只见数百辆大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兵刃jiāo接声响成一片,近百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在和近千名官兵打在一处。
苏宇一眼就能认得出,那上百名黑衣人,正是风火堂的兄弟。
而那已然起火的数百辆大车,装着的正是西征军的粮糙。
十万大军的粮糙,委实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赵钧离帝都时随军携带的,也是大衡仓促间置办的,只怕未必能撑到大军走到两国边境那一天。金宁公主特地调集朝中一批臣子,前往各地征粮,总算在两日前征集到了足够的数目。专门派了一支jīng兵,护送这大批的粮糙,往西前行。
这支jīng兵已走了有一日,早已远离帝都。
不想天黑之时,还没走到驿站,就被这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拦截,纵火。
苏宇飞身下马,冲上去,长剑挥出,转眼刺伤十多个官兵,救下被围困中的三五个兄弟。
那些兄弟们见到自己都欣喜,张口yù呼,又忍住了。
苏宇知道这个时候当然不能bào露身份,就问一声:“师兄在哪里?”
那几个弟兄还没回答,就听得一声忽哨声。
原本不落下风的风火堂弟兄转身就跑。被官兵们追杀,自有一个身形瘦长的蒙面男子挥着大刀,一刀砍下,所中官兵非死即伤。
此男子气势极为凌厉,众官兵在其凌厉气势下竟像见了魔鬼一般不由得往后退。那人护着弟兄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徒留数百辆大车陷入一片骇人的火海中。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十万大军的粮糙,估计要被烧个jīng光。
宋飞不由得现出一丝笑意:“这次,又可得十万两huáng金。”
“师兄。”
宋飞猛转身,只见师弟紧紧跟在自己身边。
此地已远离那片火海。
宋飞停下脚步,一惊。看着自己的师弟,神qíng有些尴尬,终于qiáng笑道: “师弟,你怎么也过来了。”
苏宇笑着说:“这等大事,独独瞒我一个人。”
宋飞:“师弟伤刚刚养好,不宜cao劳。不过是烧几辆粮车而已,有你师兄和这些弟兄就已经足够了。”
其余弟兄也都停下脚步,看着这边,却没有人做声。
苏宇脸上笑着:“师兄如此行为,想必风火堂的大贵客又给了你好大一笔钱。五十万两huáng金还嫌不够,没想到师兄如此见钱眼开……”
宋飞一巴掌扇过去,苏宇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扇得头都偏到了一边去。
宋飞当下怒极,怒道:“我是堂主,我的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风火堂,为了堂中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兄?你居然说你师兄见钱眼开?你把你师兄看做什么了?告诉你,之前的五十万两,现在的十万两,没有一两是我宋飞的,全部都是风火堂所有弟兄的!”
苏宇抬起头来,眼不眨地看着他,那脸上的红掌印分外醒目。
宋飞看着他的脸,突然不作声了。低下了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恨那位贵人,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但你要知道,风火堂要支撑下去不容易,你要体谅你师兄……”
苏宇不作声,转身上马。
宋飞一把扯住马辔头。
宋飞:“你还是要千里迢迢赶过去?”
苏宇只说一句:“不赶过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宋飞:“怕只怕你见了那个赵钧,终究会身不由已……更何况,支撑这偌大一个风火堂,你师兄一个人是不够的。”
苏宇抬起头:“六十万两huáng金,尽可以培养出不弱于苏宇的新人。”
宋飞:“你还在生师兄的气,恨师兄让你不能杀了彦王还着了他的道……”
苏宇冷冷道出一句:“我现在杀不了他,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彦王,我绝不会放过他!”
不等师兄答言。苏宇一挥马鞭,雪花骢转眼奔出老远,速度之快,当真世间罕见。
雪花骢驮着背上新主人,急急向西奔去,很快奔出了宋飞的视线。
第三十八章 被困沙漠
赵钧率着的大军,已然到达西域地带。
此时大衡已是初夏,天气颇暖。而西域气候却极是诡异,时而寒冷如冬,时而炎热如夏。让这十万来自四季分明的大衡的军兵极为不适,于是军中不断的有人病倒。
光是冷热难耐也就罢了。随军押运的粮糙,越来越少。后续的粮糙运送,却迟迟未到。这样下去,十万大军,总有“坐山吃空”的一天。
赵钧一面下严令禁止把粮糙的真实qíng况公布于众,一面急令心腹返东催促。心想着“运送粮糙这等大事一定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有沉下气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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