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见他面露正经之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厉子辛的薄唇依旧紧紧抿着,脸上全是犹豫,仍然不愿点头。
气氛一时有异,帐内静得让人心焦,江诀望了眼李然,又扫了眼众人,淡淡开口说道:“罢了,弓箭兵就由小然统领吧,廖卫为副将,若然有何不测,朕只拿你是问!”
他说这话时,神色并不十分严厉,但到底为人帝王多年,气势颇盛,字字如铢,威严之极。
廖卫浑身一凌,一脸恭敬地朝主座之上的当今天子行了一礼,神色间满满都是誓死效忠之意。
厉子辛见江诀都同意了,再不好反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神色间全然都是不放心,李然笑着拍了拍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心吧,我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李远山那老头子医术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他故意将李远山搬出来,厉子辛自然是听过此人名号的,先前还有些疑色,如今这才释然。
剩下的二十万步军,则由孙淼统领,紧随于弓箭兵之后,坐镇于中路。
“作战之时,关于互通消息一事,又该如何解决?”
林瓒到底心思细密,任何细枝末节都不放过,他虽是世家子弟,但从小钻研兵书,兼之跟随王觉年东征西讨,颇有些实战经验,且心思缜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话一说,众人又开始犯难了。
平地作战,稍稍移动阵型,都极考量统帅间的默契及其自身的能耐。
如今,谁也没有沙场作战的经验,谁也无法料想局面会有多乱,更何况还须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之下布阵调兵。
当然,如果有电话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便是李然此刻唯一的懊恼。
在这个时代,行军布阵还停留在极其原始的状态。
基本上,双方的阵势都会在两军jiāo战前部署完毕,只等战事一起,一鼓作气,轰然而上。
中途换阵,根本与天方夜谭无异!
可偏偏,如今就遇上了这等难题。
李然叩着五指深思片刻,幽幽说道:“办法倒是有的。”
他说到此,顿了顿,扫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可以编一种旗语,比方说,挥绿旗表示全力前进,挥红旗则表示尽快撤退。这样一来,就不怕战事变化了。”
“旗语?殿下的意思是,在战旗上做文章?”
厉子辛眼底一亮,他征战多年,又颇有军事天赋,经李然稍稍一点拨,便明白了其中的奥义,李然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笑着说道:“子辛,真有你的,不愧是当元帅的料,一点就通。”
厉子辛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不算什么,倒是殿下,何以通晓此法,知道用此种方式来联络军qíng的?”
他问得无意,李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F1看多了吧?
那人家该问,F1又是何物了。
“此法倒也可行,但战场之上huáng沙漫天,兼又混乱之极,能否看得清楚呢?”
沈泽一问,李然摩挲着下巴深思起来。
江诀唇角带笑地盯着他瞧了片刻,说道:“这倒好办,到时候只需将旗子做得显眼一些,再佐之以鼓声,能将军qíng传递到各军阵之中便行,也不必只拘泥于一个法子。”
众人听了,皆连连点头,李然笑着望了他一眼,暗忖这家伙还真不是假把式,如此寥寥几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算有点能耐。
*** *** ***
众人正讨论得兴起,帐外有人来报,说柳昭仪柳雯求见。
柳雯进来时,满身的风尘,身着缟素,面色苍白,冷傲如初见之时,眉目间却全是哀色。
李然被苏沫劫持之后,倒是初次见她,况且还是这般打扮。
柳雯一进帐来,双目失神地走至李然面前,手拿一明huáng锦缎卷轴,凄声喊道:“皇兄,父皇……”
她这么一说,江诀脸上一惊,立马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帐中只剩下他三人,李然将她扶到座上,接过丁顺递过来的茶水,搁在她手边,说道:“喝口茶再说。”
柳雯一听,眼中豆大的泪珠簌簌往下掉。
李然和江诀对望一眼,心中皆是一惊,暗忖柳雯平日里要qiáng之极,不是伤心到了极致,怎么会当着他二人的面痛哭流泪。
“父皇中毒多年,那日见到你时,已属回光反照。”
她一面断断续续地诉说,一面将手中的那个锦缎卷轴jiāo给李然,说道:“这是父皇的遗诏,钦点皇兄继任大统,只可惜玉玺至今下落不明,否则……”
否则,定然能将李然推至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李然先是一脸不敢置信地望了眼江诀,继而一拍脑袋,急急说道:“不好!玉玺在苏沫手里!”
柳雯和江诀听他说得如此肯定,俱是一怔,李然急忙将当晚在柳云龙寝宫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江诀将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脑中一个jīng光闪过,沉默片刻,冷声说道:“我道尹谦为何要捉你,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
这么一句话,说得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见真的是恨到了极致。
否则以他的城府,怎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般面目。
柳雯兀自伤心,李然俊眉紧紧皱着,现今这形势确实不妙,苏沫有玉玺在手,生事是早晚的事。
如今他虏获李然不成,定然会另觅他路。
“何以柳云龙去世这么大的事,朕却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江诀剑眉一拧,望着柳雯的脸上全是疑色。
柳雯了然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找不到玉玺,所以不敢声张,特意将父皇去世的消息压了下去。这之中,陈相功劳不小。”
如此看来,留国可谓真的群龙无首了。
江诀将那明huáng的卷轴打开来看过,负手沉思片刻,继而望向李然,淡笑着说道:“既然他留了遗诏,那你就gān脆接了吧。”
李然一脸愕然地抬头朝他望过去,问道:“你是说……”
江诀笑着点了点头,李然只觉得脑中一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他不过是一个混世面的,怎么就能坐上人家的龙椅了呢?
危机四伏
岳均衡负手站在殿内,底下跪着一黑衣劲装之人。
“你这消息可属实?”
黑衣人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岳均衡脸色一沉,身旁一中年儒士捋了捋八字胡,皱眉说道:“如今看来,北烨有吞并天下之势,陛下该早做打算了。”
岳均衡沉默着未接口,沉默片刻,冷冷开口问道:“陈一鸣出发了?”
“已在路上!”
岳均衡冷着脸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派人联络敏芝,让她去一趟留国。”
那黑衣人正要点头称是,中年儒士淡笑着幽幽开口说道:“且慢!”
“叶相以为不妥?”
岳均衡双眸微眯,凝眉侧目望过去,不怒而威。
中年儒士笑着按了按那两撇胡须,说道:“去是一定要的,可是得想个名目,长公主不但得去,且得大张旗鼓地去。”
那黑衣人剑眉一凝,一脸疑惑地抬头望过来,岳均衡深思片刻,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叶相之言。”
他说完,挥了挥手,黑衣人领命而去,再不敢稍作耽搁。
岳均衡负手站在原地,幽幽开口说道:“依你看来,北烨有几分胜算?”
叶文志双眼微眯成fèng,淡淡说道:“五成。”
岳均衡下颚一抿,沉默着没有接话,脸上是一片深思之色,叶文志兀自继续说道:“原本只有三成,如今有了留国正统之人,自然就加了二成胜算。”
岳均衡听后,哈哈一笑,那声音从胸腔而出,低沉浑厚,在殿内久久回dàng。
“叶相实在太过抬举西平尹谦了。”
孰料,叶文志竟然摇了摇头,眼中幽光一片:“臣倒不是抬举他,而是他幕后谋划之人。此人与我也算有些旧jiāo,西平局势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稳定下来,他可谓功不可没。”
岳均衡眯着眼听完,心中警钟大起,他倒忽略了,尹谦身边还有一名得力gān将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邈的哥哥,司卫。
叶文志说到此,沉默片刻,脸色一沉,继续说道:“但有一人,确实不在臣预测之内。”
“哦?是何人?”
“南、琉、璃、然……”
南琉璃然的名号,大多为十一国所知,皆是因为当年南琉灭国之时,此人为北烨江诀所虏,继而被其纳入后宫,以男儿之身成了一国皇后,兼之此人又是十一国少有的绝色,是以名声在外。
一提及此人,众人只会想到那后宫之事,却独独与领兵作战扯不上半点gān系。
如今,此人却着实让众人惊了一把。
甚至连那西平尹谦,也千方百计非得到他不可。
“他那身世,也确实有些棘手,陛下要除去他,也确实在理,只不过……”
叶文志一手捻着胡须沉默着没有继续往下说,眉眼微微拧着,岳均衡侧目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朕既然有此决定,便不计一切代价。”
这个一切代价之中,自然就包括了他那位亲妹妹,也就是贤妃岳敏芝了。
“敏芝若是知晓,只会赞同朕,绝不会怪朕。”
他一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叶文志无须再往下说。
叶文志暗自叹了口气,他是帝师,可以教导帝王驭人之术和为王之道,却无法教会他仁义之心和怜悯之qíng。
此时此刻,身处留国通州境内的李然并不知晓,已经有人在谋划着如何除去他这个搅局之人了。
*** *** ***
苏沫望着手中的暗报,脸上一喜,拍案而起。
留国再如何封锁消息,他的暗探遍布都城河阳的每一个角落,到底还是探到了那个好消息。
柳云龙一去,他如今有留国玉玺在手,简直是老天护佑,如神来助。
苏沫沉声一喊,继而就见司邈从帐外走了进来。
此人生得是俊朗之极,比之厉子辛都不遑多让,倒与柳雯口中那个jian险小人之态大相径庭。
苏沫见了他,将手中的暗报扔给他,桃花眼一眯,脸上的笑容几乎能让百花齐放。
“司邈,此事你功劳不小。”
司邈一脸平静地将暗报看完,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回到:“托陛下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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