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纹之风起云涌_落叶归途【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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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是盅,如今换成了瓷碗,分量的确少了许多。

  李然正要回绝,一只手却被人握了去,但听那人道:“算朕求你,你若再有任何差池,朕都不知……”

  这话并未说完,其忧虑之qíng却已昭然若揭。李然叹了口气,一脸无耐地揉了揉眉眼,朝丁顺招了招手,那小子立马捧着碗盏赔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垫着脚尖走上前去,笑呵呵道:“殿下放心,去药味儿的梅子早已备下。”

  李然抿唇不应,盯着那黑乎乎的汁液瞧了半晌,一仰头咕咚几口喝了个底朝天,丁顺还未来得及递帕子过去,却见那身着蟠龙常服之人提着袖子为那人擦了擦嘴角,边动作边轻笑道:“喝个汤药而已,何必如此着急?”

  这么说着,眸中竟浮现了一层淡薄的笑意,眉眼间也有了松动之色,继而朝一旁候着的那小子勾了勾手指,丁顺只略一怔愣,立马手捧小瓮笑着呈上去,江诀伸手接过去凑近了一闻,顿时有刺鼻的酸味扑面而来,差点呛得他一阵gān咳,却见李然一脸泰然地拿了颗扔进嘴里,嚼了嚼,道:“一个人想也是白搭,人多才好办事。”

  江诀失笑,伸出一指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渍,道一声好,抬手示意丁顺去办,那小子再不敢多待,猫腰垂首退了出去。

  厉子辛等入帐来时,见那位天子正凝眸坐在高位上,李然坐在他左首不远处,四人正yù行礼,那位天子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道:“都坐下,有要事商议。”

  他神色郑重,众人心头一凛,顿觉事有严重,皆屏息凝神听来。

  李然抬手示意众人坐下,道:“南琉出了点岔子,想找你们来商量下对策。”

  正说着,但见江诀咚地一声将一封明huánghuáng的奏折丢在长桌上,肃然道:“都瞧瞧。”

  厉子辛执起奏折翻开一瞧,顿时被骇得变了脸色。

  沈泽最沉不住气,一脸急切地问:“元帅,究竟出了何事?”

  厉子辛沉默须臾,沉声道:“向化郡地动,又受bào雨侵袭,房屋良田尽毁,死伤者已逾十数万,且还生了瘟疫。”

  那三人一听,均被怔得目瞪口呆。

  未几,厉子辛正一正色,直直望向江诀,道:“向化乃南琉粮仓,遭此祸事,粮糙尽毁暂且不提,流民之祸当是重中之重。”

  他这话虽然只有寥寥数字,却将其中的厉害关系点了个一清二楚,江诀听他一针见血道来,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若非机要之事,殷尘轻易不会上报。此事非同小可,若不能妥善处置,百年基业必损。你等不必即刻答复,各自回去好好斟酌吧。”

  四人恭敬应下,江诀挥一挥手示意一gān人等散去,李然见gān坐着也没用,gān脆出帐去找厉子辛商量。

  江诀回到王帐时,李然正凝眸执书册细瞧,他凑近一看,失笑摇了摇头,道:“与其看这个,倒不如来问朕,朕知晓的东西,必定比书中详尽细致许多。”

  他qiáng颜欢笑,李然哪里看不出来,直直望着对方,道:“别装了,看着难受。”

  江诀叹一口气,眉眼一皱,道:“朕只是习惯如此。”顿了顿,又道,“向化乃是重地,遭此变数,往后的日子将越发难熬。”

  “天灾人祸这东西,哪里能让你说了算?”

  江诀叹气,道:“这事你能理解,百姓却未必。此事一日不解决,终是朕心头大患。长此以往,后方一旦生乱,前线必定……哎……”

  这话显然并不是危言耸听,地震在他李然看来实属平常,百姓因崇尚鬼神之说,只会当它是老天授意,恰逢北烨对外用兵之时,倘若有人拿此间关系做文章,江诀的皇权一旦遭质疑,还谈什么攻取天下?

  李然想明白后,才理解江诀那一瞬为何会失常至此,他双手抱胸坐在椅上,挑眉问道:“鬼神那种东西你也信?”

  “朕自然不信,但人言可畏。”

  “别想了!你的顾虑我明白,办法总会有。”

  江诀点头,眸中满满都是心思,李然将他的神色瞧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

  二人相对无语,各自深思,糙糙用了午膳后只小歇片刻,便一道去了大营,召了人来边询问临阳城内的局势,边商讨攻城部署。

  这一谈就是半日,直至灯起之时,才一同回了王帐,江诀的神色倒也平静,只一直抿唇不语,眸中忧色不减。

  李然将他的烦恼看在眼里,沉声将丁顺喊进来,那小子倒也乖觉,服侍他二人用了膳,便谨慎万分地退了出去,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

  江诀坐在椅上,将殷尘那份奏报从头至尾看了又看,末了往几案上一扔,自嘲道:“他可真能给朕出难题,自己搞不定的事,索xing一股脑地推了。”

  李然撇了撇嘴,凉凉道:“这确实是你的事。”

  “你倒是向着他。”

  “我只帮理。”

  “哎……何时能听你安慰朕一句呢?”

  “安慰有用?”

  这话一说,江诀再没了声音。

  月上中天,夜色极静,李然是被腹中一阵活动惊醒的,伸手一摸,身旁早没了人。

  四下一扫,见内间无人,起身撩开帐帘,见一人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帐门外,背影沉重似有千斤,卸下了白日里的一切伪装,qiáng势不再。

  李然在那一瞬间,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片刻后,他转身回去,眸中却有千丝万缕的忧色。

  天将大亮时,江诀还未醒,丁顺轻手轻脚进来,李然彼时正在帐中看东西,那小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一听,面色大变,侧脸颇扫了眼榻上那人,想也未想,一个起身悄然步出帐去。

  到了前方营地,厉子辛等人已至,当中跪着一人,竟是一脸铮然的严文斌。

  他几个快步过去,边走边问:“出了什么事?”

  厉子辛朝他行了一礼,指了指地上跪着那人,肃然道:“军令已下,无帅令不得擅自行动,此人明知故犯,枉顾军法擅闯敌营,当严惩不贷!”

  李然心头咯噔一跳,江诀那晚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擅自行动者,杀无赦!

  眼下又出了向化地震的事,这小子再一闹腾,无异于火上浇油,江诀如果知道,怎么可能饶他?

  沈泽见那两位元帅皆面露肃杀之色,忙跪下求qíng:“望元帅与统帅开恩,严将军乃是--”

  “谁都不许说qíng!来人!杖责一百!”

  厉子辛沉声一喝,众人噤声再不敢多言,却听一人冷声道:“慢着!”

  沈泽面上一喜,却在下一瞬被震得脑中一阵嗡响,但听那人沉声喝道:“一百不够!是两百!”

  此话一说,场中抽气声此起彼伏。

  风起云涌第二十八章

  厉子辛面上一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过来。

  李然目色不动,用着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道:“只有这样,才能保他一命。”

  这道理厉子辛怎么可能不明白,犹豫再三后点了点头,末了厉声喝道:“杖责两百!”

  军令一下,执刑的将士再不敢耽搁,一杖一杖击打,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后,那铁骨铮铮之人就被拖了下去,彼时已昏迷不醒。

  江诀醒来后,见帐中无人,随即传了丁顺来问,那小子含糊片刻,终是一五一十照实道来,他越听越怒,腾地一个起身,抬脚就往外走,丁顺自然不敢劝,只亦步亦趋跟着,一脸的诚惶诚恐。

  刚走到帐门口,冷不防撞上一人。

  “殿、殿下……”

  “这么急?赶着去哪里?”

  李然淡淡问来,江诀剑眉微凝,道:“那事朕听说了。”

  “已经罚过他,整整两百棍,现在人还昏着,估计有两三天不能动。”

  他照实说来,江诀良久不语,末了沉声一叹,道:“朕知道你心有不忍。”

  李然撇了撇嘴,淡淡道:“他是个人才。”

  他如此说来,江诀竟点了点头,似乎全没了追究的意思,只一脸关切地伸手握了握他略有些冰凉的手臂,低声道:“下次出门前记得用膳。”

  语毕,抬了抬手指示意丁顺去备膳食,李然回了他句啰嗦,径自去内间换衣服。

  少顷,丁顺捧着食盒垫着小步快走进来,继而在他脚边跪下,双手捧碗呈上,赔笑道:“奴才晨起后炖了这血燕粥,殿下乘热尝尝吧。”

  江诀伸手将那碗血燕粥接过,拿勺子搅了搅,夸了他句“还算机灵”,那小子一听,立马一个叩首到底,口中连连谢恩。

  李然略一皱眉,伸手拍了拍那小子的脑袋示意他起来,继而从江诀手中接过勺子尝了口,似乎觉得不错,一勺接着一勺吃起来,江诀见他喜欢,眼中才见了笑,轻声道:“早膳尤为重要,你这么空腹出去,万一有个闪失伤--”

  话未说完,冷不防被塞了口滑溜溜的东西,又听那人颇不耐烦地喝道:“啰嗦什么!吃你的!”

  江诀哑声一笑,调笑道:“这是心疼为夫了?”

  “闭嘴!”

  一声低喝后,嘴里又被塞了勺“补身的东西”,江诀也不恼,欣然吞下对方的“一片好意”,又伸手拨了拨他的衣袖,眼中笑意甚浓。

  他二人这般“浓qíng蜜意”,丁顺在帐门外偶尔瞥到一眼,下意识砸嘴轻叹,暗忖那一位可真是有法子。

  用了膳,李然前去探望严文斌,到了那一瞧,见他还昏着,军医正在疗伤,林瓒和沈泽候在一旁,他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出去说话。

  三人到了沈泽帐内,李然将事qíng始末一问,才知晓严文斌这二百杖挨得挺冤,但无帅令贸然离营,这点确实是他的过失,谁也没法求qíng。

  李然皱眉不语,林瓒盯着他瞧了片刻,笑道:“统帅的苦心属下明白,今日若不是这二百棍,严将军此时早已人头落地。”

  “什么?”沈泽怪叫,显然被吓得不轻,毕竟是砍头的大事,他心里头虽明白,可亲耳听说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瓒哑然失笑,却听李然清了清嗓子,道:“这次就当给他个教训,以后长点记xing,先说说向化的事。”

  他神色肃穆,林瓒下意识敛了敛神,皱眉道“此事委实不好办,否则严将军也不必冒着xing命危险,连夜赶去截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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