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监宫女的态度,朱由检只有要求忠心和能力,对于那些没有忠心的,不管是多有能力,朱由检也是一个不留――大明到现在,除了人多,还剩什么?你不做,自然有人去做,你一个顶俩,那我就用两个人换你,你一个顶仨,那我就用三个人换你。除非你天纵英才,否则都是可以替换的零件。
比如说上辈子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徐应元,当初为魏忠贤说了一句话就被赶走了,甚至到了这辈子,朱由检也不用他,换了胆小忠心的曹津来。
那些糟心事不想也罢,朱由检转而想想最近开心的事,不期然想到了范铉超。其实范铉超的面容,要他细细描绘出来,朱由检却是做不到的。可是他毫无心事的笑意盈盈和与之相处的轻松氛围却能一下涌现在胸口,让人不由自主笑出来。
那倒是个妙人,不如多多结jiāo。
范铉超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他一早就到了国子监,刚刚好赶上国子监的晨读。范铉超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坐在他背后的倪后瞻捅捅他,低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范铉超头也不回,背靠着倪后瞻的桌子,一边装作找东西,一边说:“我家住得那么远,自然要慢些。”
倪后瞻也就是随口一问,“我要睡了,今早起得早了,困死我了。”范铉超只听得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像是蚊子叫,知道他已经睡着了,笑了笑,拿出书来装模作样地念着。可他也困啊,再加上周围一圈嗡嗡嗡的读书时,简直是极佳的催眠曲,没多久他就迷糊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范铉超半睡半醒间,似乎看到林司成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登时jīng神了,提高音量,大声朗读出来,惹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倪后瞻也被吵醒了,拿毛笔杆子顶端猛的一戳范铉超,范铉超觉得自己那儿明天要青。
“你gān什么呢,吵死了。”
范铉超抽空回道:“林司成看这边呢。”倪后瞻也一听jīng神了,挺起胸膛,拿起书,大声念书。
林司成这才满意,小兔崽子就是欠管教,转而去看别的学生了。
晨读结束,在上课之前还有点时间,是被安排来吃早饭的。范铉超和倪后瞻一道走,正说着昨天遇到信王朱由检的事,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范贤弟,倪贤弟。”
范铉超回过头,倪后瞻翻了个白眼回过头。
原来是陆万龄和祝捷,也是同学。四人笑容满面地见过礼,又天气食物地寒暄过了。陆万龄这才把本意问出来:“范贤弟、倪贤弟昨天去英国公府上祝寿,何等热闹,我和祝兄都很好奇。范贤弟既不愿意带我们去开开眼,又不愿将我们的礼物帮忙递送给老太君,我们两人也是只能在这听上一听,过过gān瘾。”
陆万龄和祝捷都是各府岁考推荐上来的,学业不错,可这人心术不正,成天只想钻营之道,范铉超和倪后瞻都不太看得上他们俩。
范铉超虽然只是英国公庶出妹妹的儿子,却也在国子监里也有半只脚勉qiáng算是家世一流的那批人中的,自从来到国子监,有人对他不屑一顾,有人对他客客气气,有人对他殷勤备至。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人,多是因为他既是英国公侄子,又是年纪最小的案首,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的确是功课扎实,这才消去了敌意。而那些对他殷勤备至的,又得到了一个可以拍马屁的点。
这个陆万龄,属于那种心里对他不屑一顾,面上对他殷勤备至的那种。前两天听说范铉超因为英国公府老太君过寿,要请假一天,竟然也跑来和他说自己对英国公骁勇善战、忠君爱国十分敬仰,想请范铉超搭个线,趁着祝寿这个机会,带他去拜见英国公。
范铉超哭笑不得,几句话推了过去,陆万龄又说虽然见不到英国公,请范铉超将自己给老太君备的寿礼带去吧。范铉超没想到他连寿礼都准备好了,却也不敢平白带去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寿礼,又不好拿了寿礼不送出去,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了。
如今,陆万龄心里有气,来刺他两句,范铉超也苦笑着接了,懒得和他计较。
不过范铉超懒得计较,倪后瞻可没有这份好脾气,他张口就把英国公府如何如何金碧辉煌,来拜寿的客人如何如何位高权重,英国公如何礼贤下士,对他这个荫监生也是和颜悦色的qíng景描述一番,惹得陆万龄和祝捷眼红不已。
最后,倪后瞻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昨天信王殿下亲自来给老太君送礼,老太君让英国公府三位公子并着我和铉超两人接待,和信王殿下聊了一下午,相谈甚欢。”
这可不是眼红嫉妒的程度了,这是明晃晃的拉仇恨啊。范铉超觉得周围的气氛都不好了,连忙打了个马虎眼,拉着倪后瞻赶紧走了。
陆万龄看着范铉超和倪后瞻两人走远的背影,叹息道:“可惜了一次好机会。听说信王和圣上手足qíng深,若是此次得了信王眼缘,若是日后在圣上面前一提,我俩飞huáng腾达,指日可待啊。”
祝捷冷笑道:“还不是那个范铉超,小人拦路,不带我们去,倪后瞻也是。他们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算得了什么!”
陆万龄想了想,点头称是。
范铉超拉着倪后瞻走远了,觉得陆万龄和祝捷听不到了,才说:“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白白刺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觉得我们这些人除了投胎什么都不会的。”
“有本事叫他们也投个好胎。”倪后瞻说,“别的不说,就说我爷爷和我爹吃着糠咽菜上京赶考那会,也没有像他们这样的。”
范铉超想想,人品这事,的确和家世没什么关系,也就不去理会他们的想法了。
☆、第17章 怀孕悲喜
今天正是初一,正值国子监放假,范铉超也能回家轻松一下。国子监每月初一十五放假,可比后世一周放两天辛苦多了,也不人道得多。
范铉超以前上学的时候周一就盼着周五,现在进了国子监,每个月初一十五都盼不到头。盼望着,盼望着,范铉超就不记得日子过到什么时候了,每次都是倪后瞻提醒他,他才记得回家。
儿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张氏自然要拉着他说话。奇怪的是,他已经去国子监上学好几个月了,每次回来张氏都是要问他在国子监过得如何的。
张氏这是既想要儿子出人头地,又不希望儿子离自己太远,总觉得让儿子在国子监肯定适应,还是离不开家里。
不过范铉超总是无法领会张氏一句话里复杂的深意,他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传统,总只是说自己在国子监认真学习。
虽然有些人常会给他添堵,但范铉超在国子监的日子可以说是按部就班,平淡无波的。
比起和人争风斗气,范铉超还有很多事qíng要做。
国子监每季考三回,他入学以来虽然是次次皆名列前茅,范铉超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学得久了,也知道自己约莫能考到多少名次。
但他现在只是在国子监的正义堂学习,只是初级班而已。要等到一年半以后,“文理通顺”了才能升到修道堂或者诚心堂,再考核个一年半,合格了升至率xing堂。在率xing堂一年内收集满八个积分,就可以给官身。但实际上,这种制度在建国初洪武和永乐年间非常有用,极大地补充了人才和官员空缺。
不过时间到了明末天启年间,随着捐监生大量涌入,监生质量每况愈下,而科举大兴,更有非科举二甲以上不入内阁的惯例,所以国子监学业通过就授官的传统渐渐地就消失了。监生们大多也都会另外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考入国子监的学生,多是冲着这个名头和师资力量进来的。范铉超当初不愿来国子监,理由之一就是认为国子监还不如陈先生教得好。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国子监上至祭酒都是翰林院鸿儒宿学,哪个不是进士出身,教他们绰绰有余。
所以范铉超学习也更加认真刻苦了,他在家时还时常找机会自个给自己放假,在国子监是一点放假的时间都没有的。
即使回到了家,范铉超也要拿着功课去请教陈先生,通常一天时间也就说说话就过去了,想趁机睡个懒觉都不行。
范铉超找陈先生时,范铉朗也在。这时候他还没下学,正在陈先生监督下练大字,但是见到哥哥来了,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陈先生正看着范铉超的作业,抽空瞥了一眼范铉朗,见他的字都没了jīng气神,拿卷子一敲他额头,“不专心,加抄二百个大字。”
陈先生看范铉朗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心软说道:“行了,你和你哥玩去吧,我评完卷子你再来抄。”
这话听得,范铉超笑道:“陈先生真是偏心。以前我念书时,陈先生可从来没有允许我上课途中出去玩的时候。现在朗哥儿一撒娇,就同意了。”
“你那时基础不牢,却要参加童生试,不加紧学习可怎么行。再说了,你这个大个人了,现在反而还和朗哥儿计较吃醋起来了,羞不羞?”你说我偏心,我还说你吃醋呢。
范铉朗拉着范铉超衣袖,带着点撒娇,一本正经道:“哥哥,你别吃陈先生的醋,我和你最亲啦。”
陈先生和范铉超两人哈哈大笑,都没想到范铉朗会这么说,范铉超捏捏他鼻尖,忍不住取笑道:“你这么小就这么会说话,长大后得骗多少姑娘的心啊,啊?”
范铉朗还不懂什么叫骗小姑娘心,“我才不会骗人!父亲教我君子之道,我怎么会骗人呢?”
范铉超摸摸他头,牵着他到了书房外坐下,“给你带了益禾斋的红糖姜饼。”说着给他手里塞了一小包油纸,范铉超怕他吃多了以后牙坏,所以只买了一小包。
张氏是不让范铉朗多吃甜食的,所以每当范铉超带着范铉朗出门,范铉朗总是要从街这头吃到街那头的。
“我这半个月在国子监,家里可有什么事?”没有手机,范铉超真是只能回到家的时候才能听到家里的消息。
今天和张氏说话时,张氏神色郁郁,范铉超问却不愿多言,他也只好来问范铉朗了。
范铉朗一边吃着小糕点,一边歪着头地想了想,然后口齿不清地说:“家里要添小弟弟啦。”
范铉超震惊地看着他,许久才问:“你是说……真的?什么小弟弟?”如果是张氏怀孕,她当然不会郁郁寡欢,而且张氏并没有一点???孕的架势。
范铉超也知道自家老爹是有妾室的,还有两个,一个是他原本的丫鬟翟姨娘,一个是张氏怀孕了马氏抬起来的钟姨娘。
可是穿过来这么多年,范铉超一直看着范老爷和张氏恩爱非常,又很少见到这两位深居简出的姨娘,时间久了,也就忘记这个两人的存在了。
想来,这两人却没忘记自己,一下给闹出这么大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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