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铉超道:“父亲现在是文选司员外郎,主官员赏罚进退。吏部尚书现在是魏忠贤的人了,日后魏忠贤定会再扩大人马,给自己人升官分职。父亲占着这个位置,虽是杯水车薪,甚至是螳臂当车,却比吏部整个换上魏忠贤的人要好得多。”
所以,我的范老爷呀,您还是悠着点,千万别被人撸下来啊。
范景文听到范铉超的解释,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是这个理。我这个员外郎,就算吏部都是魏忠贤的人,我还要忠于职守,只是圣上的人,只是大明的臣子!”
范铉超默默地想:现在连天启帝自个儿都是魏忠贤的人。
范景文感慨完了,长叹一声,默不作声了。范铉超也不在意,只让他一个人待着,自己想。范铉超夹了几口菜吃,果然比国子监吃的好多了,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范景文原本还思考人生,见到范铉超吃上了就停不下来的样子,忍不住道:“国子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
说完了国事,范景文想起自己也有半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于是问道:“你现在在国子监过得如何?学业可有长进?与同学相处如何?你今儿个回家来,可是从你母亲那来?”
范景文问的着些,只有最后一问和了范铉超最初来的意图,便回答道:“国子监国子监,也就和监牢一样。先生都是学富五车的翰林进士,我却不喜欢那里。”范铉超便将陆万龄和祝捷的事一一都说了。
范景文眉头紧皱,“国子监居然已经堕|落至此了。我没进去过,并不知道它到底如何,早知都是这些货色,我当初定然不会同意安排你进国子监学习的。”说完,他又长叹一声,“这两个人,以后定是和魏忠贤一路货色!”
范铉超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去理他们就好了。”
范景文叮嘱道:“你可不能和他们混在一起,平白坏了xingqíng。”
范铉超诺诺应了,又接着说:“我刚才从母亲那儿来,也见过了翟姨娘,家里又能添丁,实在是件好事。朗儿嚷嚷着要做一个哥哥呢。”
范景文赶紧问:“你娘说了什么?”
范铉超在心里默默笑了,虽然张氏一直不温不火的模样,范景文老爷反而是比较急吼吼的那个,没想到原来范景文是才是那个妻管严。
范铉超没敢吊着范景文老爷的胃口,把事qíng都说了:“娘亲虽然一开始神色郁郁,却也教导朗儿好好和弟弟玩,做个表率。如今她渐渐想通了,也不那么气了,我才从娘亲院子里出来,她脸上好多了,也有笑了。”
张氏不再犟脾气,范景文实在是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范景文和张氏多年恩爱,一时间居然翟姨娘怀孕了,他心里是有些觉得对不起张氏;另一方面,范景文又有封建思想作祟,认为多子多福,而且妾室生的孩子,到头来还不是张氏的孩子,并不认为是大事;最后还有一点,这个实在就是翟姨娘哭诉和马氏劝说下被说服的了:翟姨娘和钟姨娘多年无子,日后年老无人可承|欢膝下,实在可怜,生下一儿半女,不但对范家有功,对她们自己也是个慰藉。
范铉超是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事他不好cha手,也就是这边劝劝,那边劝劝,两边传话,尽力周旋而已。
正想着,红菱突然来了,她满脸笑意,给范景文和范铉超行礼,“给老爷和大少爷请安。”
范景文说:“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吩咐的?”
红菱看了一眼范铉超,道:“正是呢,夫人让厨房做了一桌老爷爱吃的,让我来请老爷,去夫人院子里用饭。”
马氏多年吃斋念佛,除了过年过节,很少有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所以平日里也只有范景文、张氏和范铉朗吃,偶尔加上一个放假的范铉超。
范景文听了很高兴,道:“你先回吧,我这就和超儿一同过去。”
红菱道:“夫人吩咐,超少爷半月才回来一趟,人都清瘦了,已经让厨房另外备下了大少爷的晚饭,正准备给少爷补身子呢。”
范铉超木着一张脸,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范景文反而更高兴了,他原本还想着拉上大儿子给自己说说qíng,听到红菱这话,知道张氏是完全不生气了,所以他也就不在意范铉超的去留和想法了,随口说:“那你就和朗儿在你们院里吃吧,吃了早些睡,明天还要早起去国子监。静灯――”
范景文的小厮静灯应了一声,垂手等候吩咐。
“――红菱,你和静灯去,把我前几天买的玉如意给夫人捎回去。”
默默被秀了一把恩爱的范铉超:……
☆、第20章 梅仙歌舞
范景文和张氏的别扭闹过了,范铉超也就能消停两天。可他心里还惦记着魏忠贤的事,又找不到人去问。范景文没空了,陈先生虽然没有出仕,却因为范景文常常和他喝酒聊天的关系,倒是知道魏忠贤的始末,却对他说:“你父亲不愿你为了这事分心,所以你也就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好了。”
范景文、陈先生都不愿意告诉他,范铉超也自有自的办法知道。
第二天,他到了国子监便向倪后瞻打听魏忠贤出任东厂总督一事。
范景文担心他知道太多影响学习,又因为他去张氏那儿吃饭,打断了范铉超的询问,所以范铉超只知道一点jī毛蒜皮的边角料。他知道这朝堂上的风波斗争倪元璐是向来不会避着儿子的。所以找他打听准没错。
倪后瞻果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顾秉谦和魏广微只是投靠他的人里官职最大的其他的小官小吏多不胜数,外官里也有不少三品大员为他是从――你没看魏广威,才拜码头多久,就已经入阁了,谁不巴结?如今的魏公公,啧啧,你知道当年刘瑾自称九千岁吧?魏公公如今自称九千九百岁,等他两脚一蹬,就是万岁了。”
“九千九百岁?锦衣卫……哦,许显纯是他们的人。”范铉超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又问道,“我听说他卖官售爵,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倪后瞻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了笑,“你知道吗?传说有位他同乡找上他,求他给个官当当,魏忠贤许了他知县,那人却拿不出拿着多钱来,魏忠贤还许他打欠条,当上了官再还。知县一年只有五两银子,你可知这三百两他还了多久?”
“一年?”范铉超猜道。
“嘿嘿,铉超你心挺善啊,比魏忠贤那老乡心善十二倍”倪后瞻不屑地冷笑,“那人一个月就还上了!”
“啊!”范铉超惊呆了。
当个不知名小县的县令,一个月就能在京城清静处安置一个不小的宅子,可见贪污*、搜刮地皮已经到了如何猖獗的地步。
“如今连锦衣卫都是魏忠贤的人,当初锦衣卫和东厂可是相互监督的。这两处混成一家,也就无人监管了。”
倪后瞻咬牙切齿地说:“那些敢于上书弹劾的大臣,降职的、革职的、流放发配的,数不胜数。圣上也一点都不管!”
范铉超提醒他:“慎言。”
倪后瞻点点头,“我知道。宫里太监都是魏忠贤的人,宫外又都是锦衣卫,我父亲说,上朝的大臣们都不敢多说,生怕被抓到口舌把柄--竟人人惊惧至此!”
天启帝在御花园里设宴,煮酒赏梅。除了天启帝和朱由检这两兄弟以外,居然还请了客氏和魏忠贤,并着几位平日里得天启帝喜爱的小宦官伺候。
朱由检来得晚了些,除了他人都到齐了。天启帝坐在最上头,身边空了一个座位给他,下首两侧坐的是客氏和魏忠贤。
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要和一个奶娘,一个太监同坐一席。幸好天启帝还记着一些礼节,没有大家团团而坐,不分主次。
朱由检面上不显怒色,反而神qíng轻松愉快,对天启帝行了一礼,笑容满面:“昨晚下了大雪,我躺在chuáng上听着雪落,就想今天定是一个赏雪的好日子。若是天亮了还下,那就去湖边赏落雪;要是停了,就来御花园赏梅雪。没想到皇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小太监来报时,我真是惊喜非常。”
天启帝哈哈大笑,“就是,今儿个正应该赏雪赏梅,哪里有力气去管那些俗事。忠贤也是让我拉来的,要是主子一天不在就gān不了活,那养那么多手下做什么?还不如都辞了。今天在座的,都是我最喜欢,最信任的人,大家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多好。”
客氏和魏忠贤口中连称不敢,然后两人又给朱由检行礼,朱由检也脸上带着笑免了他们的礼。几人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朱由检才问:“怎么皇嫂没来?”
他指的是皇后张嫣张氏。
说到这,朱由校脸色有些暗淡了,低声道:“她身子还没大好,太医说受不得凉,就没来。”
皇后怀了孩子,却没足月就生下了一个死胎,是个男孩――朱由校至今为止唯一的儿子。
朱由检低头,不再说这事,却眼角扫到客氏勾起了嘴角。
客氏对这事还洋洋得意。皇后流产这事是她gān的,她命令给皇后捶腰的宫女用了秘法,重重地按在腰间的xué道上,又平时辅以药汤和熏香,这胎儿体弱,胎位不稳,没多久就流产了。
要说为什么,实在是因为皇后从她还没进宫开始就惹得客氏不快。
当年天启帝选后,客氏就说她虽然容貌出众,但日后定会肥硕得不可直视,不同意选她。然而明神宗的赵选侍确认为她xing格端庄,日后可以母仪天下,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争论到最后,将张嫣和其他两位人选拉到天启帝面前,天启帝一眼就看中了张嫣貌美沉静,选了张嫣做皇后。
所以,张嫣这事是天启帝第一次没同意客氏的意见,客氏就记下了张嫣。而张嫣个xing严正端庄,进宫不久就看不惯客氏和魏忠贤在宫里宫外的独断专权,蒙蔽圣上,曾经多次在天启帝面前说客氏和魏忠贤的过失,甚至直接拿魏忠贤和赵高相比。
所以客氏和魏忠贤非常讨厌怨恨她,客氏也曾经多次和天启帝说皇后对她不敬,要天启帝废了皇后。不过天启帝其他的都听客氏的,唯独这个不同意,更加重的客氏对皇后的不满。
朱由检掩去眼中的厌恶之色,安慰天启帝说:“皇兄和皇嫂还年轻,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天启帝点点头,不过兴致还是稍减了些,神色恹恹的。
魏忠贤一看,这不行啊,皇帝不开心,他的任务就没完成啊。所以魏忠贤赶紧道:“陛下,臣为陛下准备了歌舞助兴,还请陛下不要忧伤过度坏了身子,否则小皇子在天上也会因此不安??而且伤心难过啊。”
魏忠贤这话,总算是将朱由校稍微劝回来一点了。“既然如此,不能白费了忠贤一片苦心,那就开始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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