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刘小妹就看到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刘小妹???天在这里卖茶,一看就知道是有车有马的大队伍,回头和刘老爹喊了一句:“有车队来了。”
别看现在就看到尘土了,刘小妹却算着还有段距离,先把杯子淘出来放好,擦净了桌椅,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只等车队近了,用甜甜的声音问一句:“客官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可好?”
可……刘小妹渐渐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骑着白马的翩翩少年郎含笑而来,在她面前勒住马,高大的yīn影遮住了太阳,也让刘小妹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是那被太阳勾勒出金边的轮廓却深深印在她心底。
少年郎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笑着问道:“姑娘,可有茶水喝?”
刘小妹呐呐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他都看得入了迷,嘴巴也微微张开,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想到自己可能在这么俊美的少年面前流口水,刘小妹羞得脸都红了,可又不能在他面前擦口水,低下头,小声道:“有,有的,客官请坐。”
范铉超伸出尔康手,“等――”
刘小妹太害羞了,也没听见,就一溜烟跑到刘老爹身边,躲在炉子后。
刘老爹嘿嘿一笑:“小姑娘也知道动chūn心了?村头李家大郎你都不喜欢,这下知道人家对你是什么心思,受了什么相思苦了吧?”
刘小妹偷偷一抹嘴角,gān的,没流口水。正暗自庆幸,又听到爹这么说,下意识道:“李大哥怎么和他比!”看到刘老爹的戏谑的眼神,刘小妹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轻轻松松就被套出话来了。
她也害羞,可每日帮忙家里生计的姑娘还是和官宦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不一样,终究是要大胆一些的,刘小妹扭扭捏捏地说:“那公子那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知县家的陈小姐都没他好看。”
“那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恐怕还是官家子弟,你这样把他和陈小姐相比,他可是会生气的。”刘老爹笑着说。
“才不会呢!”刘小妹揉着衣角,半遮半掩地从眼皮底下往那边望,却看见那个被她说比陈小姐还好看的少年公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呵!”
刘小妹惊叫一声,没想到他没在位置上好好坐着,居然跑到炉子边来了,那那那……刚才她和爹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岂不也被他都听到了。刘小妹又慌又羞,想来想去,倒是不怕被他听到自己喜欢他,却是怕他真的生气自己把他和陈小姐相比。
范铉超仿佛只是才到,并没有听到这对父女的对话,他规规矩矩问道:“老先生――”
“当不起当不起,”刘老爹连连摆手,“公子也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刘老爹吧。”
“刘老爹,”范铉超从善如流,“我和我家人虽打这儿过,想讨杯茶喝,可我们是扶棺回乡,可能会对你们的生意不吉利,所以只是打几罐茶水就好了。刚才我忘了和您说了。”
刘老爹这才注意到这少年身上外套着麻布孝服,刚才光注意脸了。如果是平时,刘老爹一定觉得晦气,可是……看看身后到现在还一言不发的女儿,刘老爹扬起笑脸:“不碍事,不碍事,谁家没有红事白事,我不计较这些的。你们只管坐,只管喝茶歇脚就是了。”
范铉超这一路走来,有不在意白事的店家,更多还是觉得晦气的,遇到刘老爹同意让他们进来休息,不免觉得好运气,谢了刘老爹,又去找马车里范景文说清楚了。
范景文也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介意的,也欣然同意在这里休息一会,也从马车上下来松松腿脚。
范景文、范铉超和管家范郊做了一桌,其他仆人家丁也坐了两桌,一时间,小小的茶寮就热闹了起来。
茶水都是备好了的,只等客人是喝热的还是喝凉的。
刘小妹上了茶,又给范铉超这桌上了一小碟点心,范郊问:“我们没点啊。”
刘小妹低着头,小声道:“送,送的。”
范景文看看其他两桌都没有点心送,又看看一无所觉喝茶的范铉超,心中有数,和蔼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小姑娘了。”
刘小妹摇摇头不说话,却也不离开,又拿起茶壶给一饮而尽的范铉超续上茶水。
范景文见此,问道:“小姑娘,这里离吴桥县还有多久啊?”
“不远了,我走路要小半天,各位官人坐车,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吧。”
范景文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范铉超说:“既然不远了,那我们就早点喝完茶,快些赶路吧。”
刘小妹难过地低下头,范景文也瞪了他一眼。
范铉超无辜地回望回去:你瞪我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是在守丧期,什么都不能做的守丧期。
范景文继续向刘小妹打听:“我们许久没回吴桥来了,最近吴桥可有什么事qíng发生?”
刘小妹惊喜地说:“你们也是吴桥人啊!”之后才尽职尽责地掰着手指想了想,说:“吴桥最近事qíng可多了,不过大多数都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我看只有一件事官老爷您可能会感兴趣。”
范郊问道:“什么事?”
“吴桥县里的盐商老爷们要给魏公公建生祠呢。”
“建生祠?”
“哪个魏公公?”
范铉超和范景文惊呆了,同时叫出来。
刘小妹本觉得这是个热闹的大消息,却没想到这两位这么惊讶,而且并不是只是好奇,被他们两个吓到了,诺诺地说:“是,是啊,都说了好几个月了,这才要建起来。就在吴桥县旁边,风水先生选了个靠山靠水的宝地。还说卖盐靠水,又有魏公公做靠山,建了这个生祠,日后魏公公定能保佑县里的盐官生意越做越红火。”
范铉超哭笑不得,这位风水先生倒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范景文却不管那么多,要刘小妹一一说清楚。
可刘小妹只是做小生意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说:“我也不清楚,去年年底,从京里来了一位大官人大老爷,说是要查各地的盐商,可听说县里的盐商们和他要好,又给了许多钱,京里的大老爷免了盐商许多钱,盐商们要建生祠感谢魏公公。”
范铉超问:“免了他们钱的是京里来的官员,盐商们又为什么要给魏忠贤建生祠?”
“听说是这大官人是魏公公的人,也是魏公公发话要免了他们的钱,所以要给魏公公建生祠。”
范景文见刘小妹实在不知道什么内qíng,怕这些都是县里百姓都清楚的流言,也不敢多信,致使催促范铉超快些吃点心,吃完赶紧上路。
等到了吴桥县,就知道分明了。
☆、第25章 魏公生祠
范景文知道建生祠的事以后快马加鞭进了吴桥县,老家的世仆正等在路边,又是扶着棺木一阵痛哭,这才进了吴桥县。
范家前几辈出过一个只知县,之后几代人都是S生,直到范永年考中进士做官,这才算是官宦人家。所以范家在河北的老宅并不大,只是一间二进的小院,连花园都没有,后来翻修了一下,这才没那么bī仄。
在老宅里,范铉超第一次见到了范景文的亲妹,自己的亲姑姑--范景姒。在小时候他就曾被范景文称赞有文才,却不如范景姒,加上张氏曾说过范景姒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诗qíng不比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差。
范铉超一直好奇,直到今天才算是见到了。
范景姒身量消瘦,一身孝服,她并非林妹妹那样的缥缈仙子,眉型不是现在流行的柳叶眉,而是锋利的直眉,可那双眼睛又红又肿,悲痛非常,冲淡了她的凌厉意味。范景姒看起来已经哭过好久了,此时见了母亲的棺木,又扑上上去大哭一场,几乎昏过去。
范景文苦劝安慰,范景姒才略略镇定下来。
范景文向范铉超介绍范景姒,范铉超见过了礼,范景姒让身边一个和范铉朗差不大的小男孩上前,“这是你表弟孙锡,今年六岁。”
王孙锡恭恭敬敬地拜见,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家风严格,范铉超回礼,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
马氏下葬以后,范景文也要在这里居住三年,虽然他让范铉超回来故里看看,却不是要他陪着自己一起守孝,所以范景文请范景姒照顾他,也算是熟悉故乡。
范景姒和她的丈夫王世德恩爱非常,可天不遂人愿,王世德在去年生病过世了。一年间接连失去两位至亲,范景姒的悲痛可想而知,但范铉超每次见到她时,虽少有笑意,却也是做事井井有条,神qíng平和。
范景姒现在全身心的jīng力除了抚养儿子成才以外,更多放在整理亡夫遗稿上。王世德的书房前有一片荷花,诗稿便取名为《荷香馆诗糙》。
范景姒出嫁前非常喜欢范铉超,范景姒是范永年和马氏的老来女,又从小聪慧,极为受宠。她出生第二年张氏就嫁进了范家,在没有范铉超之前,范景文和张氏是把她当女儿来宠的。范铉超只小她七岁,范景姒对他更像是姐弟而不是姑侄。
范铉超天生就喜欢小孩,更是小孩王体质,王孙锡没两天就时时刻刻黏着范铉超不放了。
范景姒笑道:“孙锡不爱和别人来往,你能这么短时间里让他喜欢上,可见是有缘分。”
范铉超摸摸他脑袋,笑着说:“血缘亲qíng,孙锡是我表弟,我们当然亲近。”
“对了,”范铉超正色道,“我来吴桥县之前,曾听说有给魏忠贤建生祠,那是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范景姒问:“你去那里做什么?我听说生祠快要建好了,那儿已经被人围起来,若是有人靠近就赶走,甚至要用鞭子抽打。”
范铉超没想到那帮人会这么无法无天,于是问道:“那些盐商到底为何要给魏忠贤建生祠?我只听了些流言,姑妈您可知道吗?”
范景姒叹了口气,“知道的,我公公在县衙里做书吏,这事其实在众人皆知。”
原来去年有个叫赵百荣的来清查盐户,盐户听说他是魏忠贤身边新晋的红人,便每日每夜地邀请他座馆吃酒,又送他各式厚礼。这个赵百荣是来者不拒,全盘接受,没多久就查出吴桥县的盐户都是规规矩矩的好商人,一点坏账yīn私都没有。
吴桥县的盐户们见状大喜,又送了三百两给司礼监的茶果钱。赵百荣也许是觉得自己之前已经要的够多了,再收下这些钱就要触线了,再加上自己虽然没查出他们什么事来,可盐户要是和别的地方的商人通通气,就知道他们绝对是给多了的。
于是赵百荣拒绝了盐户们的三百两茶果钱。盐户们趁机说道:“虽然大人体恤我们,不要茶果银两,可这两年拿到的盐引越来越少了,求大人回去以后,不奢求别的,只求把盐引发回到原本的程度吧。小人们无以为报,只有在各家供奉祖爷的长生牌位,终日上香,每日祝祖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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