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意识到信王朱由检的存在,顿时门庭若市,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可朱由检一律不见,声称落水生病,闭门谢客。
“怎么病了……还病得这么重……”
朱由检将书笺大小的纸张在火炉里烧掉,让曹津进来,“备车,我要去叶阁老处。”
范铉超的病qíng越来越重了,这都是因为雨停了,他qiáng撑着病体又出去巡视,回来又拉着买粮回来的林县丞、王主簿商议后续赈灾和防疫事宜。
不好好休息,不珍惜身体,即使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不管惊蛰怎么生气,小满怎么劝说,范铉超还是一意孤行,最后发烧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个月,转为了咳嗽,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炎。要是在放任不管,很容易转为肺痨。
听到要转为肺痨,范铉超简直吓懵bī了――这在古代不是绝症吗?
从此以后,他乖乖听话,叫吃药吃药,叫休息休息,绝不多说一句话。大夫开了麻杏石甘汤、小柴胡汤,虽然难喝,但很见效,最棒的是这些药材都不是极珍贵的,即使是现在水泡过的靖江县也能找到。
只是他有药吃,病有人看,城里的其他普通百姓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在缺少大夫和药品的时候,范铉超能做到的也只是利用他仅有的防灾知识拖延瘟疫流行的时间,尽量缩小瘟疫流行的范围。
首先是就是人畜尸体的焚烧掩埋,减少瘟疫传播的可能xing。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和人手能一个个人的尸首分出来,只能分开了人和畜生,侥幸存活于世的人,见到自己亲人不但没办法入土为安,还要和这么多人混在一起烧掉,免不得痛哭甚至昏厥。
其次,范铉超要求仅有的大夫和学徒教导妇女学习最基础的消毒、查看病症等工作。同时,将一些身子骨弱一些的人组织起来,担任卫生、安全、消防等任务的专门人员,或将避难所、收容所直接jiāo给里长等有威信的人管理。
最后,必须抢在冬季未来之前,赶种小麦和蔬菜,官府尽量给他们提供耕牛、种子和农具,都用借贷或免费供给的方式给予灾民帮助。除了农赈,还有工赈,主要是清理城里的污水淤泥、修复堤坝,整理沟渠,修筑被洪水冲毁的房屋和道路。
总之,整个靖江县都忙得热火朝天。在朝廷的赈灾粮和药品衣物等救灾物资运到靖江县后,大家的工作更加热qíng了。
范铉超确定了“有工不做者,不得领赈”的方式,让灾民们积极参与道救灾工作中,又只有通过给官府做事得到口粮,所以靖江县的整体比其他县更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来,让押运粮糙的官员看得叹为观止。
☆、第69章
水灾退去的两个月,靖江县终于全部清理完积水和淤泥,完成了第二阶段的工作。范铉超的身体仔细调养之后也渐渐好了,他这才能下chuáng视察工作。
林县丞和王主薄都是经验老道之人,即使范铉超卧chuáng休息,他们也将一应大事小qíng打理得漂漂亮亮。
很多时候都是范铉超提出意见,讨论好细节,就都jiāo给他们实施了。今日范铉超出来一看,果然井井有条。
远在靖江的范铉超病好了,朱由检却没有松了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无他,天启帝快不行了。
朱由检还没做好准备,他原本以为天启帝会像上辈子那样,明年八月才开始生病。可这次提前了,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再怎么没做好准备,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太医用百年老参吊着天启帝,明着告诉张皇后和众阁老,就在这几天了。
是以,现???乾清宫里一片愁云惨淡,人人自危。张皇后、朱由检和众位天启帝倚重的阁老们不分昼夜地守在天启帝窗前,生怕他就这么去了。
到了第四天,天启帝突然清醒过来:“信王!信王何在?”
朱由检昨晚守了一夜,现在正在偏殿休息,听到小太监来请,心中知道这是天启帝回光返照了,连衣服都顾不上整理,就往正殿赶。
他在偏殿,到的早,天启帝身边除了小太监,就是今夜值守的内阁大臣。
朱由检三两步冲到天启帝chuáng前。天启帝一见到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朱由检赶紧握住。
“五弟啊,朕不行了……”
“皇兄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天启帝勉qiáng笑了笑,“唉……都到这时候了,我没有皇子,这辈子也没有什么作为,只希望你能成为尧舜一样的明君。”
朱由检一怔,眼前的景象竟然和多年前重叠了。那时候的他,还为皇位从天而降沾沾自喜,满心以为自己能成为太…祖太宗那样的一代雄主。
可如今……
朱由检握着天启帝的手颤抖,红了眼眶,“臣弟……臣弟辜负了皇兄……”
天启帝以为他说的是“怕辜负”,安抚道:“五弟聪慧非常,心xing坚定,非我这般的庸人,定能管好大明江山。”
朱由检摇摇头,“我做得定没有皇兄更好。”至少天启帝没亡国。
“谁能比我更差呢?”天启帝自嘲道,“一国之君,连字都不认识……险些为此害了忠良!”
说罢,他开口招来杨涟,“杨爱卿。”
“臣在。”杨涟也已经头发花白了,自从先帝命他为顾命大臣到如今,没想到一事无成,就连扳倒魏忠贤也是信王殿下帮忙。
只是看看自己原本感恩先帝伯乐之恩,决心以命辅佐的皇帝如今反而要先他而去,杨涟也不免悲痛。
“父皇去时,命你为顾命大臣。从我还未登基起,你就四处奔波,移宫案一夜白头。登基后,你又一手除去了魏忠贤这个大害。可见父皇识人之能。”天启帝一字一顿地说,似乎每说一个字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咳出一口血沫,天启帝继续道,“我本无才,奈何生于天家。如今,五弟才学出众,有英主之能,还望各位大人继续辅佐他,为国效力。”
天启帝jiāo代了后事,又再一次任命杨涟为顾命大臣,终觉得把国事都jiāo代清楚了,望向左右,焦急问道:“皇后呢?奉圣夫人何在?”
张皇后此时不在乾清宫里,已经回到了坤宁宫,听闻陛下醒了,还叫了信王殿下,心底仿佛被开了一个大dòng,凉意透骨,几乎要晕倒了。
张皇后到时,正好听见天启帝唤她名字,心中悲戚,跌跌撞撞上前,握住天启帝的手,见到这几日都没能睁开眼的天启帝,又想到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别哭了,我都擦不完了。”天启帝笑着说,“我没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日后也没人给你承欢膝下……”
天启帝对朱由检道:“我只有两个人放不下,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奉圣夫人。时候你登基为帝,我就将他们托付给你了。”
张皇后都快扭曲了――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客氏,原本想在天启帝死后就把客氏处理了,现在却只能接着荣养着。
这是皇兄最后的意愿,无论如何,朱由检都要答应。天启帝见他答应了,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
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太医颤抖着手去探天启帝的鼻息,大殿里各位大臣紧张地盯着太医,无一人出声,安静得就好像只有躺在chuáng上的天启帝。
太医没探到呼吸,伸手去摸天启帝的脖子,又掀起眼皮看看,终于宣布道:“皇上!殡天了!”
一时间,大殿里皆跪下,山呼万岁声,哭喊声都响做一团。
只有朱由检跪在chuáng脚边,目光呆滞,愣愣出神。这就开始了……他这就当皇帝了?
这就要……开始了?
按照礼仪,朱由检应该回到信王府,等叶向高来请他登基,朱由检拒绝,叶向高言辞恳切地再请一次,如此三次之后,朱由检才能“心不甘qíng不愿”地接受天启帝的遗愿,同意登基,继承大统。
然后钦天监再计算一个好日子,算来算去,发现九日之后就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于是决定九日后登基。
朱由检已经是确定的皇帝了,所以从天启帝大丧到登基前的这段时间,群臣若有要事皆去寻找朱由检。
这既是表达对他信服尊敬的态度,也是考验他的能力。朱由检为帝十七载,又是遇见过一次的事务,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众位大臣见他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三十多项事务,一半是和葬礼有关,一半是山西地震、常州水灾,以及辽东军事有关。
除此之外,朱由检又颁布了一项命令,念及国家进来多有灾难,登基事宜从简,民间也无需铺张làng费地庆贺。这条命令引来朝野上下一片叫好。
登基前的一应大小事务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的确比他哥哥靠谱,朝中称赞之声渐起。
加上天启帝的确是没有孩子,信王又是先帝仅剩的儿子,他们也就不再去嘀咕什么“是否天启帝之死与信王有关”的想法。
――如今在国家紧要关头,又确定了朱由血统和能力都没问题,就不要再去管那些细枝末节了。
九日之后,正是十月初一,朱由检已经早早起chuáng了。他从昨晚就搬到了宫中,这辈子也没有魏忠贤暗地里做手脚,他放心地吃了饭,安稳睡了一觉。
本来他是打算等曹津叫他才起来的,可实际上没等曹津来,他就醒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没有杂声,被子也盖的好好的。
不过,既然睡不着了,朱由检也不打算躺着。披衣起身,朱由检拒绝了小太监的伺候,独自一人往殿外走去。
曹津本来也在休息,一知道朱由检起了,赶忙穿好衣服,举着灯笼过来服侍。
“曹津,你也gān了不少年了吧。”
曹津道:“从陛下还十岁时就在您身边服侍了。”
“这宫中景象和信王府终究不同。”朱由检想起当年他搬入信王府的qíng形,“以后,这样的景象就要常常见到了。”
曹津随着他的话向外看去,火把灯笼沿路点亮了空地,远处的宫殿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宫中禁卫森严,站了许久居然没有一点人声,曹津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
朱由检笑道:“冷了?我也有些冷。去热壶酒来。”
曹津劝道:“陛下,明日就是登基大典,时辰也差不多了,您还是别喝了吧?”
朱由检想想,“也好,反正想一起喝酒的人也不在,等他回来再一起喝吧。”
风渐起,天色…yù明。
☆、第70章
皇帝大行,要发讣文昭告天下。新君登基,也要如此。
范铉超接连收到两个消息,拿着huáng纸还转不过弯来,我家基友要当皇帝了?
不,不对,他们不是“基”友……
等等,重点是“我家”的吧?敢称呼皇帝是自己家的,范铉超觉得自己也是不怕死。
52书库推荐浏览: 半空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