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野和这位大少爷坐在一辆车上,也隐约察觉了些不对劲。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极重的yīn气,眉眼之间一道暗青的死气。虽不能因此就断定些什么,当这其中定是有不寻常的玄机。
再加上……银叶的反应太过奇怪了些。此刻银叶的表qíng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有些……暧昧。
苍野心里一惊,脱口就问了出来:“银叶?这怎么回事儿?”
银叶的表qíng“唰”地一下变回正常:“啊?你说什么?”
苍野觉得自己没看错,银叶刚才和殷淮安对视来着,以至于神魂颠倒,走神儿了。
银叶难道是因为这个人才不想回去的?苍野有些意识到了事qíng的严重xing。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些,一脸严肃地发问:“我问你……”
他刚说半句话,阿萝就把他拽到了一边儿。阿萝使的劲儿大,苍野都没站稳,一个踉跄。
对于被人拉的一个踉跄这种事qíng,苍野觉得很不舒坦,他语气不善:“gān什么?”
阿萝说:“这事你就别管了。”
“什么事?说清楚。”
阿萝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你还没看出来?”
苍沉默了,这样说来,他想的就是对的了。
“银叶就是因为这个不肯走?”
“嗯。”
苍野表示很不能理解这钟事qíng:“银叶喜欢他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是说,这个殷淮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
阿萝犹豫了一下:“没有。就是普通的富贵少爷。”
.
苍野和阿萝走到一边儿,驾车的小厮看qíng形不对,也拿‘方便’做借口,躲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去了。马车旁边就只剩下银叶和殷淮安。
他们两个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只药箱。
刚刚滚落在地上的纱布也躺在地上,上面沾了不少的土。殷淮安盯着那一卷儿纱布,半晌,抬起头来:“你这次又是如何受伤的?”
银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嗯。”
殷淮安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似是很不满意银叶这般的蠢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伤,现在这不是没事儿么。”
越让他好好说话,他偏不好好说话。这话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但是……谁都不觉得别扭。
因为这恰恰就是殷淮安心里头真正关心的。
殷淮安愣了,他再一次被银叶说到了心坎儿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qíng,又被银叶说中了。
他心里头升起一股淡淡的恼怒。他最讨厌被人探究,银叶却天天缠着他,偏偏要做这个挖掘者。银叶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恼他自作聪明;银叶第二次这样做的时候,他笑他不自量力;可是现在,银叶能够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
他也能自然而然地接受……
银叶往前走了两步,小心地问:“你……你还好么?”
“嗯?”
“唐蕴维她说的那些话……我……”
殷淮安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你知道的,我……我没那个意思。”
殷淮安笑了笑。
这一笑,银叶就忘记了自己原本准备说的是什么了。
过了好久,银叶想起来:“你要小心那个黑衣服的家伙。”
殷淮安终于说话了:“我知道,他叫苍野对吧?”
银叶眨巴眨巴眼睛:“G?你怎么知道?”
殷淮安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勉qiáng:“你亲口告诉我的,不记得了?”
这不可能,他何时对殷淮安说过这种事qíng。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银叶心里想,难道是自己和嘉荣的对话一不小心被殷淮安听到了?
“我刚醒的时候,你说的。”
刚醒?要说刚醒的时候……银叶心里头“轰隆”一声,他突然想了起来。那时候,那时候说的是……
殷淮安见他发呆,便继续说下去:“你那时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上路,‘yīn违司’我虽然不是太懂,但是‘苍野’这个名字,我还是记得的。”
银叶大张着嘴,震惊地说不出话。糊涂啊!他当时怎么就告诉了殷淮安这些了呢?殷淮安拥有往生镜,也就是说,他第一眼看见苍野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要送他上路”的人。
殷淮安的声音很平淡:“我还没想到,来得竟然这样晚。”
轻轻柔柔的,又带出几丝笑意:“恐怕,这是钟先生你的功劳吧……”
银叶猛地抬起头来:“你都知道了,还知道什么?”
殷淮安沉默了一会儿。
“我猜你是不是,要跟他们走?”
银叶眉宇间露出慌乱,他几乎连想都没想,条件反she地否认:“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走?”
☆、傻么?
银叶眉宇间露出慌乱,他几乎连想都没想,条件反she地否认:“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走?”
很快有人接了话:“他现在就得走。”
苍野的声音不容置疑。
这条路旁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子,凌晨时分,天色刚刚亮起来,雾蒙蒙的还泛着淡青。气氛冰冷而沉重,苍野双手抱臂,笔直地站在树下,灰黑的树影下,他的脸色更加暗沉了。
听见苍野的声音,银叶心里一慌,他猛地转过头去,像是对殷淮安辩解,又像是在对苍野抗议:“我说了我不走!”
苍野把棍子从腰间抽出来,握在左手里:“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银叶后退两步:“不,不,我不要。”
退到殷淮安身边的时候,银叶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慢慢地后退。他做好了逃跑的打算了,就算跑不过苍野,也要跑。
见状,苍野拿着棍子从林子中走出来,树枝的影子从他的脸上刷过,他冷峻的脸竟有些恐怖。
苍野浑身的气压一点点地降下来,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温度:“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
顾不上害怕,银叶脑中已经开始思考逃跑的路线。他蓄足了力气,刚想拉着殷淮安反身钻进灌木丛中去,殷淮安的手却突然回握了银叶一下。
他手上力气不大,却透着某种坚定。银叶微惊,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这好像算是……他们两个的第一次牵手。
殷淮安说:“你和他回去罢。”
殷淮安手上添了力气,将银叶的手攥的更紧了些。殷淮安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没有一点儿生机,凉意从他指fèng间透出来,银叶被冰得一个哆嗦,猛地就要抽回手来。
银叶一挣,殷淮安就马上松了劲儿,他没有挽留银叶的手。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银叶,垂下胳膊,抬头对苍野说:“你带他回去吧,他就是爱闹着玩儿,说的话都是赌气,不要太当真。”
苍野把棍子从左手换到右手,走到殷淮安身前:“这位少爷,倒是善解人意。”
他手臂轻巧地一伸,五指抓着银叶的肩膀把他拖过来:“这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银叶刚才一个愣神,便被苍野轻松地抓了过去,他忘了挣扎,眼神懵懂地看着殷淮安,说话的声音gān涩凝滞:“你,你说什么呐……”
苍野琢磨着该说什么,好结束这一段对话,看这qíng况,他必须先回去一趟,把银叶尽快送回去。他沉吟了一下,对殷淮安说:“之前是任务所迫,不得已才对兄台下手,实在是得罪了。”
苍野说着说着就又皱起了眉头,他很不满意自己说的这句客套话,没什么重点,没什么意义,纯属làng费时间。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索xing抓起银叶转身就走。
银叶猛地挣扎起来。
.
殷淮安突然提高了声音:“等等!”
银叶眼睛一亮,停下手中的挣扎,他脑中一热,满怀期待地喊出了一声:“淮安!”
银叶还从来没有这样亲热地叫过他呢,平时都叫“少爷”、“公子”,他自己都觉得低声下气的。
殷淮安说:“银叶,你本不该待在这里,我也本不该重新活过来。如今我命不久矣,咱们两个……已经没有了长久之计。”
殷淮安也从来都没有叫过他的真名“银叶”,平时都叫“钟先生”、“钟之遇”,或许他觉得不应该与银叶太过亲热。
银叶――这是他第一次听殷淮安这样叫。
可惜殷淮安说的话,全是银叶不想听的。
银叶心中酸痛,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他想说不是这样,可是竟想不出一个办法。“本不应该”――他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殷淮安还说:“苍野兄弟,能不能等我办完眼前这一桩事qíng?最迟五天后,到时候,我就任你处置了。”
苍野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实qíng,自然不懂殷淮安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漏掉了什么,脸上明显地露出疑惑的表qíng:“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徘徊在林子边上的阿萝暗叫一声“糟糕”――苍野还不知道,殷淮安就是那只眼中藏了往生镜的鬼。不把这事瞒过去,殷淮安就真的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阿萝自己也好奇,自己现在怎么开始担心殷淮安的“活路”了呢?他本来就不是个活的,就银叶这个天真的傻小子,偏偏要把死的变成活的。弄得她现在跟着他一起犯傻了。
不过心里这样想,行动却还是不误。她从林子里窜出来,径直冲到银叶和苍野面前,一手抓了一条胳膊,试图让他们两个赶紧走:“趁唐蕴维还没发现,现在就快走!”
她又转身匆忙地看了殷淮安一眼:“大少爷你也快走吧,我们就送到这里了,后会无期。”
尽快把这件事qíng糊弄过去,早点了断,对谁都好。
可是“后会无期”四个字深深刺进银叶的心里。他脑子里全乱了,顾不上想其他的事qíng,顾不上思考阿萝这样做的原因,他只想摆脱苍野的束缚。
他想起了腰间别着的桃木剑。没被阿萝禁锢的那只手偷偷握住了剑柄。
52书库推荐浏览: 竺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