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惊讶地看着阿萝缠上来的手:“你这是作甚?你到底……”
阿萝猛地抬起头来。马车中没点灯,昏暗的夜色中,唯有两只晶亮的眼睛看得分外真。银叶看不清她的面容,于是她便大胆地红了脸,任由血液烧遍全身,任由红晕蔓延在双颊。
阿萝说:“你是傻的么?”
“什么?”
“我喜欢你。”
“银叶,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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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秋夜,万籁俱寂,只有穿过车帘的夜风,轻声呼啸着。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些,在车轴规律的吱呀中,越发显得尴尬。
马车颠簸得厉害了些,车轱辘貌似碾过一道泥坎儿,车厢剧烈地晃dàng一下。银叶借着这下晃dàng,身子故意一斜,侧身扶住了车壁,等车子重归于平稳的时候,银叶坐得离阿萝远了些。
银叶有点儿慌,一瞬间,他心里都不知道该想什么,自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刻板地坐着,两只手局促地摆在膝头,双眼盯着dàng来dàng去的车窗帘子。
车中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阿萝看见他的样子,不免心中失落。也罢,这也是她早预料到的qíng景。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接着悠悠地叹了一口:“你倒是好歹……说个话儿啊。”
银叶不敢回头,他一心一意地盯着车窗看,几乎要把那帘子看出花儿来了。
这事qíng着实太过突然,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银叶敢保证,他肚子里但凡有一个字,便能马上脱口而出,不管是什么,总好过眼前这尴尬到窒息的沉默。
虽然不能答应,但他还是不想让阿萝尴尬。
沉默良久,阿萝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听她的声音,好像没那么尴尬:“你不相信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和你过起日子来能感觉到甜蜜,你记得么,你那次向我开玩笑,说要和我‘凑合过’,我还当真了。”
银叶脸上烧了起来,他可真受不了阿萝说这种话,他心里沉重,有什么压得他胸闷。
阿萝说:“你放心,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银叶心里稍微松了松。
“就算你想和我凑合过,我还不想凑合呢。”
银叶把脸转过来一个小角度。
阿萝长叹一口气:“哎,世事难料啊……原来在阳命台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个小孩子,爱玩爱闹,不成熟,不靠谱……”
银叶嘟囔一句:“现在也不成熟,不靠谱……”
阿萝笑出声来:“谁说你现在就靠谱了?”
银叶瞪了瞪眼睛:“你这人怎么这么……那你也不靠谱!”
阿萝哈哈大笑:“哈哈,有哪个说过我靠谱?”
她想,真是不靠谱。要是靠谱,还能够傻乎乎地把一场假戏做成真?她恋得迷迷糊糊,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事到如今,连一句“我喜欢你”都冒着傻气儿。
银叶上下打量着阿萝,放轻了声音:“你到底怎么想的?”
“嗯?表白的话,你难道还想听我再说一遍?”
银叶顿了顿:“你肯定是因为想骗我回去,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阿萝沉着一张脸:“不是。”
“那……”
银叶张了张嘴,又尴尬地闭上,别扭地沉默了一会儿,那句话还是哽在嗓子眼儿,不吐不快。
“那你明明知道我……我喜欢的是……”
阿萝知道银叶要说什么,所以她迅速打断他的话:“你这次,必须跟我回去了。”
银叶眼皮一耷拉,果断gān脆地拒绝:“我不!”
阿萝的嗓门儿提高了几分:“这由不得你,不回去也得回去。”
银叶梗着脖子嚷嚷到:“为什么呀?我任务还没完呢,往生镜还没拿到手呢!”
阿萝冷笑一声:“往生镜?你在这里,往生镜才拿不回来吧?你舍得对殷淮安下手?”
阿萝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这话中的酸意。
银叶却根本不在意那酸味儿,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阿萝的醋意上面,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忘了自己头上是马车车顶。“咣当”一声,银叶被撞回来,捂着脑袋坐在地上。
阿萝要去扶他,可是银叶打开了她的手,他激动地大声诘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向殷淮安下手?是苍野?你们两个计划好了的?”
阿萝被银叶吼得愣了一下,她脸上一僵,悬在半空中的手也不动了:“不……不是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银叶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二话没说,直接就从行驶的马车中窜了出去。
他根本不会听阿萝的解释,这种qíng况下,就算听了他也不会信。
马车的速度不慢,银叶几乎是被抛出去的。阿萝心中一惊,她撩开车帘,看见银叶láng狈地滚在土坑中,浑身都沾了一层厚厚的huáng土。车夫似是被跳车的银叶吓住了,马车速度丝毫未减。
银叶渐渐离了视线,阿萝赶紧退回马车中,掀开车窗探头出去看。这时候,银叶已经麻利地从土坑中爬了出来,他爬起来还没站稳,甚至连身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踉跄着跑到路中央。
唐蕴维的马车在最前面,中间是阿萝在的马车,殷淮安和苍野在最后。此时,殷淮安乘坐的那辆马车,正好行驶过来。
银叶紧跑两步,一闪身,站在那迎面而来的马车正前方。
☆、送他上路
阿萝着急了,对着车外大喊到:“还不快停车,人都跑了,出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
车夫马上勒紧了马缰绳,两匹马一齐“兮律律”地叫了一声,车停住了。这时候,后面也传来两声马嘶,殷淮安的马车也堪堪停住,差点儿没撞着银叶。
刹车刹得急,车夫在马蹄子扬起的尘土中叠声咳嗽着,银叶也被扑在脸上的土呛住了,他嘴里眼里鼻子耳朵里都进去了土,他眯着眼睛吐了两口唾沫,一边咳一边大喊了两声“大少爷”。
帘子启开一条fèng,露出苍野冰冰冷冷的一双眼睛:“钟先生gān什么?有事儿?”
银叶从车前头绕到旁边,手脚并用地爬上车架,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钻。
苍野将漆黑的铁棍一横,将银叶挡在车外面,声音沉下去几分:“你gān什么?”
银叶又吐了一口唾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苍野的胳膊:“你把殷淮安怎么样了!”
苍野瞟了银叶一眼,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银叶刚在土坑里面滚了一遭,衣服上沾着大块大块的土huáng色。他的脸也脏兮兮的,在高陵被揍的伤痕还没褪下去,尘土覆盖着两块儿淡青,那张脸越发惨不忍睹。
“你放手。”
银叶不松手:“你让我见见殷淮安。”
苍野穿的黑衣服,银叶在他袖子上面印了一个明显的土手印。
苍野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先放手。”
银叶手中加了几分力气,攥得更紧了些,他半蹲在车架上和苍野僵持着,抿着嘴唇,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样子。
苍野无奈地叹一口气,只是简单的一抬臂一撤肘,银叶的手腕便磕在车厢的木框上,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银叶痛呼一声,手腕子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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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野越是不让他进去,银叶越发觉得有鬼,他也顾不上手腕处的疼痛了,另一只手也上来,硬是拽着他不放:“你滚开!让我进去!”
苍野眼睛一斜:“另一只手也不要了?”
阿萝从车上跳下来,跑了一半儿看见了这副qíng景。她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又折身跑回去,从马车中抱了药箱出来。
阿萝冲到银叶的身边,蹬蹬两下踏上了车架,看见两个人还在僵持,她眼睛一瞪,麻利地拽开了他们俩。
阿萝的劲儿比他俩都大,她不会打架,却适合劝架。银叶死犟着不肯离开,非要进马车里面查看究竟,阿萝硬是拎着他下了车架。
“放开我,放开我!”
阿萝准确地执起他的手腕,拿着一卷纱布就要往上缠:“别乱动!”
银叶一缩手挣脱了阿萝,骨头一动弹,他疼得白了脸,但是嘴上还不依不饶地叫唤着:“让我进去!”
阿萝无奈,忙又拽住了银叶的另外一只手,小声说:“你别叫了,苍野现在还不知道殷淮安的事儿。”
银叶再次挣开她,他不相信阿萝说的话。
阿萝生了气,她qiáng硬地把银叶的胳膊掰过来,单手握住他受伤的手腕,五指用力,一揉一挫,又是“咔嚓”一声脆响,一下子就接上了骨头。
阿萝的动作又狠又快,银叶猝不及防,听到声音后才反应过疼来,不由自主地痛叫了一声。
阿萝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腕:“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我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大少爷有没有什么差池!”
她三步两步迈到车前,正预备掀开帘子,那帘子却自己打了起来。
打着帘子的手雪白雪白的,是殷淮安。
先出来一只手,然后从帘子中dàng出来了一绺头发。殷淮安一只手压着垂在腹间的长发,揽住帘子的另一只手扶住车厢的门框,弯着腰从车里出来。
他抬起头,眼帘缓缓掀起:“钟先生,你有何贵gān?”
银叶见他没事,忘了手上的疼,他长舒一口气:“没事,我没事儿,不,关键是你没事儿。”
殷淮安将他从头到脚地扫了一眼,目光在他的手腕上多停留了两秒:“这又是怎么了?”
银叶赶紧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不,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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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起,苍野的眉毛就一直皱着,他看着这眼前的三个人都不太对劲儿。
银叶和殷淮安的感qíng,阿萝确实没有告诉过苍野。苍野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殷淮安的状况。他这次来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放一批鬼,二是带银叶回家。放鬼需要赶着特定的日子,在等日子的期间,苍野在越国有个杀手的身份。这一次他被人雇来杀人,要杀的,碰巧是殷淮安,雇他的,碰巧是唐蕴维。
不过他没想到这差事竟然和银叶扯上了关系,为了让银叶服服帖帖地回家,他才和唐蕴维合伙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
不过殷淮安没杀成,唐蕴维改了主意,改成了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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