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蕴维嘲讽地笑了一声,声音尖锐地拔高了:“我好大的胆子?你算什么,一介布衣,竟然有资格说我大胆?”
殷淮安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走进唐蕴维两步,浑身的威压都释放出来:“谢夫人是小看我,还是小看我殷家?我一介布衣,照样可以与你高高在上的嘉平侯府,拼个鱼死网破。”
“放肆!”
殷淮安轻笑一声:“是你先撕破脸面,放肆又如何?”
唐蕴维早没了那温婉端庄的仪态,也不管这许多人在场,她的面目竟有些狰狞,声音也yīn狠地有些失控:“可惜啊,可惜你殷淮安再有本事,事到如今,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ròu罢了!”
殷淮安不理会她,他面色如寒冰,用极yīn冷可怕的语气向苍野命令道:“把他放开。”
苍野皱了皱眉头,眸子闪过几丝疑惑,他竟然被从殷淮安身上散发出的yīn戾之气惊得后退几步。
但是他没松开手中的绳子,而是询问地看着唐蕴维的脸。
唐蕴维qíng绪原本失控,殷淮安对她的无视,更是化作浇在她怒火上的一泼热油。她顾不得什么形象,狠狠一脚踢在嘉荣身上:“殷淮安!你敢命令我的手下?”
听到“我的手下”,银叶大吃一惊,他震惊地看向苍野:“苍野?她说什么?你……”
唐蕴维的劲道虽然不大,但是被她一踢,嘉荣显得更加láng狈了。他撞在树gān上,浑身都沾了湿滑的污泥烂叶。殷淮安心中惊痛,面上变得更加冰寒,锋利的目光如刀般割在唐蕴维的脸上。
嘉荣倔qiáng地从泥土中抬起脸来,可是他没有理会刚刚踢倒他的唐蕴维,他狠狠地瞪着银叶,眼中冒火,惊怒的火,怨恨的火。
嘉荣紧咬着牙,齿fèng中挤出三个字:“钟――之――遇!”
钟之遇钟先生,少爷怀疑的没有错。钟之遇是认得这个叫“苍野”的,而苍野,和唐蕴维是一伙的。
深夜的偷袭必是早已计划好的,他们去南宁的消息为什么走漏?唐蕴维从何得知少爷的行踪?为什么,唐蕴维偏要挑这个时候将钟之遇藏进自己的帐子?为什么他身上带有……这样剧毒的药?
嘉荣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这整个环节。好一个钟先生!枉他还当钟之遇是……是真心对少爷好……
没想到,又是一个圈套。
不知道为什么,他所有的恨意不再布置圈套的人身上,而在钟之遇身上。越是亲近的背叛,越是令人心痛,这枚敌方的棋子,yīn险狡诈的江湖骗子,玩弄感qíng的卑鄙小人。
苍野抓准了时机开口:“阿萝,把钟先生带回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钟之遇是唐蕴维安cha在殷淮安身边的细作。
银叶也明白了,他明白自己彻底踏进了圈套,怕是唐蕴维、苍野和阿萝,一起筹谋的圈套。
唐蕴维得意地看着殷淮安:“你不是一直想搞明白钟之遇的身份?现在懂了么?看清楚了么?”
她痛快地笑着:“殷淮安,和我抢东西,你妄想!”
殷淮安的睫毛颤抖两下,他抬起眼睛,眼角微眺,似是有些疑惑。
唐蕴维见他不说话,得意的声音中竟带了几分疯狂:“你看看,你还有什么?你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恨意从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浑身上下流淌出来。
殷淮安自是知道她在恨些什么,他叹了一声:“你就这么恨我?”
唐蕴维诡异地弯起那双清澈的眸子:“我当然恨……你难道不知道,你夺走了什么?”
殷淮安垂目不语。
“殷家的大少爷,暗握殷家的权柄,得尽长辈的宠爱。可是你仍然如此贪心,和玄昭做那种事qíng,是想把谢侯府握在自己手里?二十年,你害了我,害了玄昭,你害人害得还不够惨么?!”
唐蕴维直说得双眼发红,嘴唇颤抖,她睁大眼睛,目光锐利如刀,誓要狠狠刺入殷淮安的心口。
听完这样一段话,殷淮安陷入沉默之中。他身上的威压沉默了,脸上的冰寒沉默了,眼睛中控制不住的愤怒沉默了,他整个人陷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几乎要化作一道沉默的影子。
过了许久,殷淮安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身子,他后退两步:“秉言……他也是这样想的么……”
唐蕴维气得笑了:“秉言?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
殷淮安的嘴角紧抿成一道直线,他脖子上bào起了青筋,手下攥紧了拳:“是不是?”
唐蕴维前进两步,优雅地扬起脖子,死死地盯住他的瞳孔,美眸中全是得意的笑:“当然是。”
殷淮安的嘴角抖动了一下。
“而且你这眼睛……是如何瞎的,又是如何好的,我全知道。”
殷淮安脚下稍微踉跄,又几不可察地后退半步。
唐蕴维步步紧bī,仍然不放过他的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挖了你的眼睛?”
殷淮安攥着的拳头开始微微颤抖。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又能看见东西?”
殷淮安微闭上眼睛,yù逃开她yīn狠的目光。
“想不想知道,你那钟先生,是何许人也……”
银叶大声喊道:“唐蕴维,你住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新章,所以来修了下文,修多了不少字数……果然人总会对自己不满意,总有得修……
☆、你添什么乱
银叶说话从来没这么有气势过,他这一声“住口”,唐蕴维倒没怎么,殷淮安却“唰”地睁开了眼睛。
殷淮安微偏了头,狭长的眼角一扫,眼睛朝银叶这边看过来。他的眼尾一收,送出平平淡淡随随意意地一瞥。那眼神……怎么说呢?
像平日里银叶做了什么傻事,他总是不动声色地嫌弃一眼,就跟那钟眼神一模一样。
表qíng是日常的不耐,那眼睛说:“你添什么乱。”
银叶愣住了,他没想到,着实没想到……
殷淮安难道不怀疑他的么?
银叶心里本来又急又痛,看到唐蕴维这样咄咄bī人,他这心里的火都冒了三丈高了,愣是叫殷淮安这么寻常的一个眼神儿,给浇下去了。
殷淮安没有怪罪的意思,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可是……可是什么呢?银叶心里不痛快,不痛快什么呢?
银叶想,就连这种事儿,也要把他推开么?唐蕴维都看出来他银叶是大少爷身边儿最亲近的人,所以才可着劲儿地栽赃陷害,挑拨离间。殷淮安在外人面前确实把自己当成那个“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银叶总觉得他和自己疏离得很,要不然,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只给自己这样随意的眼神儿呢?
别人都已经把屎盆子扣到自己个儿头上了,殷淮安这样淡定的反应,是不嫌臭?还是不在乎?
是真的相信?还是不屑一顾?
银叶的心里,就跟那年方二八的小姑娘第一次谈恋爱似的,七上八下,酸酸甜甜,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又是纠结又是叹气。他真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一颗心了。
殷淮安对他的态度一向奇怪,他又从何得知,殷淮安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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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安瞥过一眼,便没有了其他动作,他静静地靠在树gān上,将颤抖的拳头收进衣袖里。
唐蕴维根本不理会银叶的叫喊。她还没有说够:“不只是那钟先生,还有地上这小子。”
她抬起脚来,在已经昏迷的嘉荣身上轻轻踢了踢:“他的老母一直在嘉平侯府悠闲地安度晚年,这事qíng,你还不知道吧?”
唐蕴维弯了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要是没有他们,你这条命,还真的是不好取。”
唐蕴维的声音不再那么娇柔动听了。此时此刻,她的每句话都透着嫉恨,渗出妒意,似yīn冷的诅咒,让人听来寒毛直竖。
殷淮安脸上的表qíng终于控制不住,震惊和慌乱转瞬间过去,马上又被他掩盖住。他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嘉荣,嘴角微颤了一下。然后,他闭上眼睛,睫毛抖得厉害。
“唐蕴维,你少胡说八道。”
唐蕴维懒得反驳,她享受够了殷淮安脸上震惊和痛苦的表qíng,便吩咐身边的苍野:“咱们回高陵。”
她优雅地转身,拉了拉身上的红裘衣,微微偏头,在殷淮安脸上扫了一眼,冷声道:“去南宁?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唐蕴维的手下,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两辆马车。三辆马车,唐蕴维自己坐一辆,银叶和阿萝坐一辆,殷淮安则被苍野“保护”着,在另外一辆马车中。
看来,唐蕴维此行的目的,就是阻止殷淮安去南宁。南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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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坐在车上,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殷淮安看上去什么都不需要。
怎么可能呢?唐蕴维问出的那几句话,句句都针尖儿似的,在旁人听来,都那么狠。此时此刻,他怎么能不难受呢?
银叶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坐着。
他这样想着,耳边传来阿萝的声音,她轻声唤到:“银叶……”
他刚刚想心事入神,根本忘记了还有一个阿萝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傻丫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才想起来追究这件事qíng的原委。
银叶把自己的胳膊从阿萝怀里抽出来,皱着眉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跑这里来gān什么?和苍野一起来气我么?”
阿萝低语道:“银叶,我们……我们回去吧。”
这声音很小很细,不像是阿萝说出来的话,因为含了愧疚,变得越发地底气不足。只听这声音,银叶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和苍野一起回去,一切重归平常,嗯?”
阿萝身体前倾,手搭在银叶肩膀上,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从高陵城追出来,遇到苍野之前,想的还是如何避免银叶被苍野抓住,遇到苍野之后,她突然明白……无论如何,她都要带银叶回去。
这里毕竟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是不属于银叶的地方。
银叶把阿萝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投靠唐蕴维,这是苍野的主意?就为了让我回去?”
阿萝的手刚被拽下来,马上又藤蔓一般地攀了回去。她手上用力,把银叶的衣服抓得皱成一团,低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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