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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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亥袖中的手猛地捏紧了,在余子式的目光注视下,他沉默了片刻,用生平最坚定最qiáng硬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先生,我喜欢你。”

  是的,我喜欢你。

  余子式看着那少年一片澄澈的眼睛,听着那少年近乎恐怖的话,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反应,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轻轻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身翻身下台,朝着歌姬坊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先生!”胡亥随即也立刻翻身下台,追着那男人的青色身影而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歌姬坊高台上,一片沸腾人声中,虞姬伸手从地上捡起那张刚飘落在地的文章,伸手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略显无奈地叹道:“赵大人啊,你这双眼,到底整日间在看些什么东西啊?”那少年的神色视线,她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压抑着的疯长qíng愫,这么看来,赵高有这双眼仍是与瞎子无异。

  虞姬回忆起那少年的目光,嘴角不自觉上扬,忽然之间她却是轻轻一顿,渐渐敛了笑意。

  那少年的眼神让她记起一个人。

  从西楚来的贵胄少年,不知死活地非得拦她的车驾嚷嚷着是要瞧什么叫天下绝色,他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她正抱着琵琶倚着矮榻,指尖轻轻撩了一下肩上滑落的衣衫,抬眸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那少年就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觉得有意思,随口慵懒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了,竟是猛地放下帘子退后了一步,像是忘了自己还站在马车上一般,随即她就听见车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一片死寂过后,她听见一句极快极慌张的话,“抱歉抱歉,唐突了。”光听声音都能听出其中的紧张无措,着实是个极为年轻的少年,没有丝毫的圆滑世故与巧言令色。

  这个年纪的少年,心xing不稳原是很寻常,只是虞姬自己也没想到,只是轻轻扫了那一眼,那少年竟然就在这一瞬的短暂光yīn里,流连了一生。

  最后,她只能诚恳以告:“我不会喜欢你的,也不会同你在一起,我是不爱你的。”

  她曾经爱过一个青衣的书生,那人答应了会娶她,她也应允了他,后来家国乱世里他们失散了,但他们始终相爱,生死方休。这是虞姬的爱qíng,里面没有一个有事没事扛鼎逗她笑的少年的位置。

  他以为的金风玉露一相逢,在她的眼中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戏。所以骄傲的少年选择了远走,他在楼下冒雨等她三天三夜,她亦不过是觉得寻常尔尔。可如今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想起他了?虞姬轻轻皱了下眉,捏着余子式所书的帛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78.军师

  长街之上,灯火稀疏。

  一走出歌姬坊,微凉的夜风chuī得余子式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还没缓口气,袖子忽然被人拽住了。

  “先生!”胡亥紧紧攥着余子式的袖子。

  余子式刚想回头,一听见胡亥的声音,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胡亥急了,“先生!”眼见着余子式甩开他的手就走,他qíng急之下直接从背后环住了余子式的腰抱了上去,“先生!”

  “放开!”余子式觉得腰间一沉,他竟是被胡亥硬生生拖住了脚步,他也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慌了,伸手就去掰胡亥扣着他腰的手。

  “先生,我喜欢你!”胡亥着急道。

  余子式一听见胡亥“我喜欢你”四字,心头又是猛地一颤,惊得他手都开始哆嗦,胸腔气血翻涌。他什么都没说,低头猛地加大了力道掰胡亥的手,半天竟是掰不开,他也不知道是慌了还是气急,低吼道:“我让你放开!”

  胡亥今日也是索xing豁出去了,全然不顾歌姬坊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死死抱着余子式就一个念头,不放!死都不放!

  “先生,我真的喜欢你,当年你带我出掖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之所以喜欢男人,是因为先生是男子,我喜欢的从来就是先生一人。”他贴着余子式在他耳边道,多年肺腑之言,听上去竟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也多半是慌了,“先生,我真的喜欢……”

  “别说了!”余子式猛地吼道,咬牙几乎是说不出别的话。

  “先生……”

  “胡亥,我让你他妈别说了。”余子式掰着胡亥抱着他的手,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颤抖,还是抱着他的胡亥在颤抖了。耳畔是那少年熟悉的声音,呼出的热气从他耳垂上蒸腾而上,灼热而惊人。

  胡亥一听见余子式有些破音的吼声,顿时消了声,抿着唇轻微颤抖着,却仍是不愿松手。余子式在周围好奇围观路人的灼热注视下,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在洛阳不是在咸阳,若是在咸阳街头,这般láng狈荒唐他余子式简直别在大秦混了。

  良久,他拼命深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心绪平静下来,尽力用最平缓温和的语气对胡亥道:“胡亥,来,你先松手。”

  “先生,你喜欢我好不好?”余子式慌,胡亥也慌,他怕他这一松手余子式转身就走再也不管他了。qíng急之下,他竟是有些慌不择路般随着意识走,莽撞懵懂大声道:“先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就像是,像是,像是郑彬与他的夫人一样。”

  余子式冷静了半天的神经被胡亥一句话彻底震崩,他几乎是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吼道:“胡亥你他妈给我松手!”

  疯了,简直是疯了。余子式脑海中就这么一个念头。

  “先生,我喜欢你啊。”胡亥感觉到余子式一瞬间的紧绷的身体,第一次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真的喜欢你啊。”他贴着余子式说着反复这句话,一遍遍重复,每一句都是这些年道不尽的心绪,每一句都是将胸中肺腑掏出来。

  这些话听在余子式的耳中,字字都是灼热惊人,胡亥每说一遍,他觉得自己心脏就骤缩一回,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了。终于,他咬牙一字一句道:“胡亥,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咸阳。”

  胡亥的声音戛然而止,环在余子式腰上的手猛地加大了力道,他摇头,却只听见余子式冷声道:“放手。”

  余子式感觉到胡亥的手不松反紧,深吸了气平静道:“胡亥,你想回咸阳了吗?”

  他伸手,一点点加大力道掰开胡亥的手,一回头,黑衣的少年有些无措地站在阶上看着自己,手里还坚持拽着自己一角衣襟不放,像是做错了事却硬抗着撑下来一样,神色慌乱但是一双眼却是坚定无比。

  余子式盯着他,从他手中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一步步倒退往街上走,眼见着胡亥想跟上来,他沉声警告道:“别跟着我。”

  胡亥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立在阶上,看着余子式一点点退后走远,而后猛地转身离去,消失在长街尽头。周围看热闹的行人纷纷暗自指点,窃语声全涌入胡亥的耳中,可是他却忽然像是失去了听觉一样,抿唇立在原地,脸上褪去血色一片苍白。

  余子式回了歇脚的地方,回房坐下的那一瞬,他几乎是脚一软摔地上的。他平复了一下心绪,从案上端起水壶想给自己倒杯水,手却没稳住,倒了自己的满袖。他手忙脚乱去绞gān袖子,袖子一摆就听见哐当一声,一转眼就看见那就水壶倾斜在案上,水直接淌了一地。

  余子式忙去将壶摆正,等终于收拾好后,他猛地抬手拿自己刚绞gān的袖子抹了把脸。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半晌他猛地将手中杯子甩了出去,脑子里全是胡亥那句慌慌张张的“我喜欢你”,这完全没法冷静啊!

  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余子式觉得今天简直见鬼了。

  ……

  次日清晨,余子式站在胡亥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他昨夜差不多是一夜没睡,将胡亥这事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触目惊心。他不觉得胡亥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少年会分不清楚爱戴与爱慕,至少在他身上不会,试问谁家少年正当大好年华会对自己的父亲产生爱慕之qíng?在余子式心中,他至少比嬴政更像是胡亥的父亲。

  胡亥喜欢他,这完全不符合常识啊,这事走偏了,走得太偏了。他们之间谈感qíng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吗?余子式完全无法接受这现实,这现实在他眼中简直是血淋淋。

  他花了一宿理清思路,觉得他绝对不能任其发发展下去,胡亥少年心xing未定,只是一时走蒙了,对,一时走蒙了而已。余子式一夜没睡,到现在已经连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的立场了。一方面觉得这事荒唐他连胡亥的面都不想再多看一眼,一方面又觉得这事他得负责将胡亥带回正轨上来,他站在胡亥的房间前,脑海中的思绪已经混乱地让他自己都隐隐觉得害怕了。

  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袖子换上镇定从容的长者姿态,他抬手轻轻敲了下胡亥的房门。“胡亥,是我。”

  门内一片寂静,余子式站在门外轻咳了一声,又敲了下门,“胡亥,你起了没?先生有连句话想同你说。”

  其实余子式完全不知道昨夜的事儿过后再见面,他该怎么看胡亥,怎么说话。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在敲门,却始终是没有回响。余子式敲了半天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拧了下眉,“胡亥,你在里面吗?”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门。

  门未曾上锁,余子式一推就开了,房间里整整齐齐,dòng开的窗户让屋子里一片敞亮。余子式扫视了一圈无人的屋子,抬腿走了进去,他伸手摸了摸洗漱的毛巾,分明还是gān的。

  余子式手猛地一顿,扭头看向chuáng榻,被子整齐地摆着与昨日一模一样。他脑海里浮出结论,胡亥一夜未归。

  余子式忙回忆了一下昨夜两人分手时的场景,他当时qíng绪不稳说了些什么他自己现在都快记不清了。对了,他好像让胡亥别跟着自己。余子式猛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余子式四周望了一圈,转身就往昨夜逛过的歌姬坊走。

  一看见那歌姬坊大门时,余子式就顿住了脚步,清晨的洛阳歌姬坊门前行人稀疏,完全不是昨夜的繁华模样。黑衣的少年微微低着头坐在阶上,手里不知紧紧捏着什么东西,他垂眸看着阶前一动不动,像是就这么坐了一夜,从星河月夜一直坐到了天色大亮。

  余子式看着那抹黑色,一瞬间心中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缓缓走上前,面色与眸光都有些发沉,那脚步声一靠近,原本低着头的少年猛地抬头望向他,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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