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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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抬头,天都黑透了。

  余子式这才慢悠悠地往回头,站在大门处,他抬手正打算推门,忽然间他又顿住了,低头收拾了一下qíng绪,轻轻吸了口气,他这才推门走进了院子。

  刚走进院子,余子式就被院子里浓郁的熏香味道给呛了一下,他皱着眉抬手轻轻挥了下,气味没散反而越发浓烈,余子式正下意识往院子外退,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他动作一顿,抬眸看去。

  少年匆匆忙忙从内室走出来,却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顿住了脚步,缓缓伸手扶着廊下的柱子,神色似乎怯懦了起来。

  余子式一见到他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一时无话,气氛忽然就有些gān。这尴尬感比余子式想象的还要尴尬,余子式立在原地,满脑子就是一句话,一定要沉得住气,要镇定。不要躲更不要避,他余子式堂堂大秦重臣,一代权宦,做了就认。

  胡亥见余子式神色淡漠地立在院门口,既不走进来也转身离开,当下心中就有些慌,他也不敢开口,他怕他说错一句话,余子式直接转身就走了。虽说今天余子式回应了他,但是余子式的态度还是模糊,胡亥一如既往的不安,甚至较平常更为不安,当下余子式的淡漠神色尤其加重了他的这种不安。

  终于,还是胡亥先沉不住,扶着柱子的手缓缓攥紧了袖子,他小声犹豫道:“先生,屋子收拾好了,还有衣服也洗gān净了。”

  余子式听着胡亥怯懦的声音,心中某处蓦地一涩,视线之中,黑衣的清瘦少年扶着廊下柱子,神色小心翼翼,一副想上前却不敢上前的样子。余子式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眼见着胡亥朝他挪了一下步子,却又生生顿住了。

  “胡亥。”余子式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而清冷,“过来。”他朝少年轻轻伸出手。

  少年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时间仿佛顿了一瞬,一身黑色映着月辉,朝着他飞奔而来,在他面前却又骤然停下,余子式看着少年的脸,淡淡问道:“你怕什么?”

  胡亥静静看了男人一眼,忽然伸手环住了余子式的脖子狠狠抱了上去,他的声音在发颤,“我把先生吩咐的事儿做完了。”

  余子式看着撞进他怀中的少年,极其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环住了他的肩,问道:“自己做了饭?”

  胡亥点点头,抱着余子式不放手。余子式也任由他抱着,手忍不住轻轻摩挲着他长发,竟是不自觉轻轻笑起来,“你吃了没?”

  “吃了,给先生留了汤。”胡亥抱着余子式,头埋在他肩上缓缓笑起来。

  “哦。”

  顿了一会儿,余子式问道:“院子里什么味道?”

  “熏香不小心调得太浓了。”胡亥说着略略松开手,望着余子式笑。

  “哦。”余子式应了一声,没了反应。半晌他将胡亥从自己身上拎下来,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先生?”胡亥望着余子式不解道。

  “不是说给我留了汤?”余子式清清冷冷道,拖着胡亥就往屋子里走。

  胡亥眼睛一瞬间亮得惊人。

  余子式脸色淡漠,甚至都没敢回头看他一样,他能感觉到少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是的,一直都在他身上,一如既往。

  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复杂。余子式吃着饭,脑海中一念轻轻飘过,他抬眸看了眼坐在他身边一丝不苟挑着烛火的少年,一时失神,拿着筷子的手顿了许久。

  忽然,胡亥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对了,先生,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洛阳?”

  余子式瞬间回神,捏紧了指间的筷子,他其实没听清胡亥问了什么,回忆了半天,他还是镇定地重新问了一遍,“你刚问什么?”

  胡亥回头看了眼余子式,“先生,我们能不能尽快离开洛阳啊?”他挨着余子式坐下,一双眼清澈gān净。

  余子式偏过头看向他,“为什么想走,你不喜欢洛阳?”

  “洛阳的事,先生不是办得差不多了吗?”

  “是差不多了。”余子式一提到正事神色就平静镇定了许多,“应该不会待太久了。”说着他看向胡亥,“你想走?”

  胡亥轻轻点了下头,扫了眼窗外,眸子有一闪而过的幽暗,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再忍忍。”余子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过两天就好了。”

  “嗯。”胡亥说着忽然抓紧了余子式的胳膊,紧张道:“先生,你别送我回咸阳。”

  余子式垂眸淡淡看了眼胡亥,平静道:“我说话算话。”

  吃完饭,余子式正打算回房间,忽然他在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一回头,胡亥正跟着他。余子式眯了一瞬眼,胡亥若无其事地抓了下头发转身就走,余子式目送着他走入自己的房间,看着他关上了门,余子式这才转身回屋。

  余子式躺chuáng上粗略地算了算,发现自己又是两天没合眼,意识像是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了,身体疲倦极了,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余子式躺在chuáng上半天,愣是没睡着。他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胡亥的事儿,一会儿想着魏筹的事儿,时不时还冒出张良百无聊赖的脸,思绪从韩国一路飘回咸阳。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式意识模糊时,觉得似乎有人轻轻抱住了他,他本想睁开眼看一看,想想还是算了。很熟悉的感觉与温度,一点点抚平他心中深藏的不安与焦躁,他忽然静了下来,沉沉睡去。

  胡亥看着睡梦中下意识窝入他怀中的男人,一片昏暗中,他伸手轻轻拢住他,他看着他这么些年,他知道这男人有多不容易,那些从不曾吐露过的,男人一人扛下的艰辛,他从来都看在眼里。

  “先生。”胡亥没敢动作太大,怕吵醒余子式,他只是轻轻将人揽入怀中,无声低喃道:“我有些不放心。”

  说着话,黑暗中少年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锐利。

  ……余子式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亮了,他从来没睡得那么沉,醒得那么迟。缓缓睁开眼瞄了一眼,刚想窝回去再睡一会儿,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抬头盯着面前抱着他睡了一夜的少年,那张清俊gān净的脸近在咫尺,余子式一瞬间睁大了眼,下意识就往后退,接着觉得身体忽然一轻。

  下一刻,一声重物落地声,胡亥猛地睁开了眼,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闷哼声。

  “先生!”

  余子式正一手扒着chuáng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听见胡亥的声音,他手一哆嗦没抓稳chuáng沿,又摔在了地上。

  胡亥反应过来忙起身伸手去扶,“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余子式摇着头,忍着肩上的疼痛,“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他抬头看向胡亥。

  胡亥猛地没了声音,沉思片刻后,他镇定道:“先生,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

  余子式也没了声音,片刻后,他说:“天亮了,出去。”怕黑?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毛病?

  “先生。”胡亥的声音又开始冒委屈。

  “出去!”余子式拔高了声音。

  胡亥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余子式,略显委屈地收拾了一下外衫,抱着自己的衣服翻身下chuáng,走出了余子式的房间。

  直到耳边一阵清脆的开门关门声,余子式才终于猛地松了口气,揉着自己狠狠磕在chuáng沿上的肩,脸色不善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chuáng上,坐了半晌,他咬咬牙抬手继续揉肩。

  揉着揉着,余子式猛地想起自己是窝在胡亥的怀中睡了一夜,大清早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89.青锋(1)

  大清早,原本该冷冷清清的烟花坊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余子式隔着两条街都能听着震天的喧哗声。

  与寻常不同,这一回烟火坊里不只有洛阳风流才子贵胄少年,放眼望去,满堂的三教九流之人,从仗剑的侠客到歇脚的贩夫走卒,形形色色众生相。甚至连白日里从来不见人的虞姬都起了个大早,披着件猩红的袍子慵懒地倚着二楼栏杆观望。

  烟花坊大堂正中央空出一大块位置,上面摆着一张梨木桌案,案上齐齐整整一张六博棋盘。棋盘两边,两人相对而坐,杀气腾腾,周围团团围着一群黑锦衣的侍者。

  余子式原本只是路过,闻声进来凑个热闹,一瞧见那正中央赌红了眼的青年的正脸,他悠悠端起杯盏的手猛地一顿,忙偏头仔细看了眼。

  张良?

  大堂中央与那蓝衣世家公子赌得无法无天的白衣青年,不就是两天没音信的张良?他这是撞上了大韩丞相之子、留侯张良在聚众赌博?

  有意思,瞧这阵仗,张良玩得还挺大?大堂中央,白衣的青年卷着袖子抛着骰子,眼睛都赌红了。

  余子式回头拉着胡亥的手往人群外走,随即转身上了楼。楼上是虞姬的地盘,空dàngdàng的几乎没什么人,余子式按着胡亥的肩让他在虞姬身边坐下,低声叮嘱道:“在上面待着,我去看看张良是怎么回事。”

  “先生!”胡亥拽着余子式的袖子不放。

  余子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没事,你在这儿等着。”说着他扭头看向虞姬,“帮我看着点人。”

  “放心。”虞姬倚着栏杆眯眼笑道,“对了?这你朋友?”说着她抬手指了下张良。

  “算是吧。”

  虞姬缓缓摇头,“赵大人,你这朋友多半是废了,开局以来二十八场,没一局赢的,我头回见着这么不要命的人,敢拿自己的命跟大梁展家人赌。”

  “赌输了?”余子式扶着栏杆猛地看向张良。

  虞姬笑道:“这倒还没有,目前也就输了全副身家外加一手一脚,大人你现在下去拉着,估计头还保得住。”

  玩这么大?余子式看着下面赌得正兴起的张良,转眼间又是一阵沸腾人声,虞姬凉凉道:“又一只手没了。”

  余子式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低头望着张良思索这人是打算整什么幺蛾子,张良却是猛一回头,恰好对上了余子式的视线。张良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赵高!下来!”

  余子式望着楼下大堂卷着袖子朝自己扬手的张良,张良眼神中的兴奋劲儿让余子式觉得背后被猛地捅了一刀。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二楼倚着栏杆的余子式身上,空中清晰地传来张良的响亮招呼声。

  “赵高,你下来!”紧接着就是青年拍案声,语气中的兴奋毫不掩饰,“这一局我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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