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胡亥瞧着余子式那样子,无名火忽然就上来了,这么些年的隐忍与不甘,他扛着不说不代表他就真不委屈。像块破布一样被这人塞到了始皇陵,出来时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这人的死讯。这数月来从咸阳找到洛阳,从西楚找到汉营,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无论在哪儿,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这人惨死咸阳刑场的样子,一连数月,整夜整夜的失眠,找到最后他已经记不住自己找过哪儿了。
记忆渐渐错乱起来,他开始在同一个地方反复来去地找,有时候睡梦中惊醒会记不住自己到底在哪个年代,一下子以为自己还是掖庭被抛弃的皇子,一下子觉得自己还是个少年,直到他在街头再次看见余子式,所有一切才轰一声尘埃落定。
胡亥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噩梦,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些人事他真是彻底受够了,愤怒一点点隐忍着堆积,当看见余子式站在那巷子里望着蒙毅背影失神的瞬间彻底决堤,胡亥觉得不如一剑杀了这人给自己来个痛快,思及此杀意一瞬间上来了,“放手!”他忍不住冷冷低喝了声,手上一下子加大了力道,却没能甩开余子式的手。
“不放,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余子式也狠了心,今天就是胡亥杀了他他也绝不松手,他可不比胡亥年纪轻能折腾,胡亥要真走了他绝对追不上。这会儿还顾及什么颜面?死缠烂打撒泼打滚他也得把人先拽住了。余子式对胡亥的冰冷视线只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语气冷硬道:“秦始皇陵还有之前那堆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你生气归生气,想一剑杀了我我都认了,但你甩手一走了之,这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你找我做什么?”胡亥甩了半天没能甩开余子式,几乎有些愤怒地问了一句。
“我喜欢你啊,不找你找谁?”余子式说着这话偏过头,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将口里混着血的唾沫吐了出来。胡亥这人下手的确是没轻没重的,刚才差点把他舌头咬下来,搞得他现在满嘴全是一股铁锈味。这念头刚起,余子式忽然觉得下巴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将他的脸掰正了。
“喜欢我?”胡亥手上力道一点点加大,拧着眉冷冷反问了一句,那一身戾气很重,“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余子式望着他良久,终于轻声说了一句,“嗯,我喜欢你。”
胡亥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摆,他看着面前的人那双闪着细碎光芒的淡色眸子,忽然想狠狠扇这人一耳光,心中qíng绪一瞬间复杂至极,他其实更想扇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点。可是无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的手已经缓缓放在了那人的脖颈上,一点点小心地替他擦去上头的血迹了。等他回神的时候,手正抚着那人细长的脖颈,他一下子浑身僵住了。
余子式伸手抱了上去,却在下一刻又被狠狠一把掀开,再次被重重甩到墙上的余子式真是猝不及防。正打算回头继续说些什么安抚一下bào躁的胡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胡亥低头吻住了他,那一瞬心中所感真是一言难尽,他的动作算得上是很温柔,而后轻轻揽住余子式的腰扶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余子式正在斟酌自己该说些什么,胡亥忽然扯了他一把,余子式下意识往前磕了一下,而后诧异地发现这位置他有些用不上力气。
犹豫了一会儿,余子式试着将下巴搭在了胡亥的肩上。胡亥感觉到余子式的动作,低声问了一句:“喜欢我?”
余子式下意识点了下头,觉得这气氛还可以,他正在思索接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进一步改善气氛,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衣帛碎裂声。他猛地僵住了,随即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从他的内衫里伸了进去。
余子式刷一下睁大了眼看向胡亥,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不远处街道上巡逻的汉军来来往往,脚步声远远近近,不时还能听见一两声兵戈撞击声。大概是在冲击吓瞬间紧张起来了,余子式的听觉一下子灵敏起来,他甚至还隐约听见了那刚遇上的侍卫长还在继续派人找他。
“胡亥。”他喊了声,声音里压抑着紧张,仔细听似乎还有些无措。
胡亥闻声抬头扫了眼他,“刚才你喊我名字怎么没见你知道怕?隔壁几条街上清一色全是大汉谋臣,再往外数两条街就是刘邦的处所,喊着前朝皇帝的名字在巷子里乱窜,那时候我怎么没见你抖?”他环着余子式的腰解下了他的腰带,玉带钩砸在地上,轻轻一声响,胡亥慢条斯理地替他一件件脱着衣服,感觉到余子式的僵硬,他冷笑一声道:“刚才让你放手你非不放,现在你别是想和我动手吧?你自己想想你打不打得过我?”胡亥的手掀开余子式衣摆往里头探,面色却依旧淡漠,“忍着点,巡逻的人还在找你,不想被人看见你这样子就忍着别出声。”
“胡亥!”余子式没忍住一下子拽住了胡亥的手,迎着那人的视线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下一刻他就觉得一根手指埋进了他的身体。他浑身一僵,忍无可忍低喝了声,“胡亥!”
胡亥应声抬眸看了眼余子式。
……
小巷中隐约的人声惊动了路过巡逻的几个侍卫,这两日城中盗贼多,他们下意识警觉了一下,抬脚就往巷子里走,他们的脚步声刚响起来,巷子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着慌乱的声音,“站住!”
几个侍卫一愣,听声还挺耳熟,其中一人瞬间听出来了,当下试着喊了一句,“余大人?侍卫长在找你,你没事吧?”
巷子里O@一阵声响,就在那侍卫觉得qíng况不对打算进去看一眼时,里头忽然响起一句语速极快的话,“行,我没事,出去。”
那声音里似乎拼命压着什么,那侍卫一愣,“余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
这一句就正常多了,那侍卫到底听了命令不敢走进去,却仍是提醒了一句,“余大人,这城中近两日盗贼……”
“我知道。”那声音几乎是慌乱地打断了那人的话,顿了很久,里头传来一句很平静正常的话,“出去。”
“余大人……”
“出去!”
第164章
屋子里,余子式有些尴尬地望着胡亥。胡亥抱着湛卢倚着窗户,微微低着头,没看余子式而是在沉思。余子式轻咳了声,略带尴尬地别开了视线,捞过中衣自己慢慢穿上了,正低着头系着带子,胡亥忽然抬眸望向他。
余子式下意识手一抖,昨天晚上的记忆一下子回来了,他浑身僵硬地在胡亥的锐利视线下糙糙系上了带子。胡亥看着他的动作,身形终于动了下,他走到余子式面前近距离扫视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眼神较昨天初见的yīn鸷已经温和太多,却仍是有些yīn沉。
余子式说不好胡亥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胡亥这眼神明显算不上温柔似水。他昨天晚上已经深刻地领会了胡亥这十个月来找他积压的愤怒,说句实话,在胡亥找上他之前,余子式并没真觉得他这些事儿gān的有多让人恨,这些年来他都习惯了这种处事方式,完全没想到这次能把胡亥bī到这份上。
信任被糟蹋gān净了,这事儿就像是打仗,订立了盟约后你转身把人坑了一道又一道,没人再遵守道义,接下来对方手段再脏你也得认了。
眼见着胡亥盯着自己眼神莫名又开始yīn沉起来,余子式心中一凛,“胡亥。”
胡亥袖中摸着那玉的手一顿,在chuáng头坐下了,余子式伸出手,却只是一点点摩挲着他的脸。
胡亥脸色yīn郁,手上动作却意外的轻柔,他摸着余子式的脸良久,忽然俯身贴了上去,余子式微微睁大了眼,整个人很老实地由胡亥吻着,那样子要多配合有多配合,让伸舌头就伸舌头,让松手就松手,被推倒顺势就躺好了,实话实说,人经历多了还是能长记xing的。
胡亥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再说一遍,你爱我。”他伸手抬起余子式的下巴,yīn测测道。
“爱你。”余子式环上胡亥的腰,将头埋在胡亥的怀中。
胡亥坐在chuáng边,缓缓搂住余子式的腰,用力抱紧了,感觉到余子式一瞬间的僵硬,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哪儿不舒服?先生,你不至于真的怕我吧?”
余子式没挣扎,后背贴着胡亥的胸膛,耳边是安稳的心跳声,他听了会儿,忽然低声说了句:
“过去那些事儿,对不起。”
“算了。”胡亥轻轻摩挲着余子式脖颈上的伤口边缘,掰过他的肩低头吻了上去,结束了这段没什么意思的对话。
日子还是这么过,一连许多天,余子式都没出门,他老实地在家陪着胡亥,倒是胡亥显得有点淡漠,话也很少,两人时常说着话,胡亥就盯着余子式开始走神,每次余子式喊他回神,他就会将忽然余子式拦腰扯过来按在怀中,次数多了,余子式也有些哭笑不得。胡亥话少,但很黏着余子式,几乎是寸步不离,白天黑夜无论余子式什么时候抬头看他,胡亥一双沉默的黑色眼睛永远在静静盯着他,两人自重逢以来,余子式就没见过胡亥闭上眼睡着的样子。
明明狠起来不像话的男人,温驯起来却是比谁都无害,平日里安安静静地搂着余子式坐在廊下晒太阳,天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那样子只像是个温文儒雅的少年,哪里有一点的恶劣?
大半夜,余子式是被活生生闷醒的,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挣开胡亥的手,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浑身骨节都颤抖起来,“胡亥?”他费力地掰着胡亥的手,黑暗中胡亥的手臂紧紧勒着他,将他整个人死死压在怀中,那力道大的余子式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扯着嗓子嘶哑地吼了声,“胡亥!”
胡亥闻声终于松开了手,一头淋漓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手紧紧攥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了?”余子式扶着chuáng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来得及顾及自己,忙一把抓住了胡亥冰凉的手。
胡亥很久都没有出声,胸膛微微起伏着,良久才翻身屈膝坐起来,低声道,“没事,被梦魇住了,以为回了先帝陵。”听声音人倒是平静下来了。
余子式闻声气息一滞,抬头看向黑暗中坐在角落yīn影处的胡亥,胸口像是被人猛捅了一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胡亥脑子还有些混沌,坐起来后忽然觉得怀中空空dàngdàng的,下意识伸手将余子式揽在了怀中,极为自然地低头亲了一下,见余子式很久都没有动静,他伸手摸了把他的脸,犹豫道:“我刚……伤着你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神的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