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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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思无邪”,但是谁家没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余子式深深看了眼胡亥。彼时余子式只是觉得看《诗经》不太适合少年人,直到很久之后,余子式才开始后悔,他应该在胡亥碰《诗经》的第一天就利落地给他一耳光的。chūn秋战国贵族好男风是件贵族圈子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各类史书著作最多也就隐晦地提两笔,只有《诗经》敢丧心病狂地大胆歌颂放肆描述,只要留心,是个人都能从中发现无数痕迹。

  宫室里,胡亥坐在chuáng榻上看得很是认真。余子式看时辰差不多了,从厨房端了点东西过来,刚放在一旁就看见胡亥默默凑过来掀盖子。

  清汤水上飘着两三根菜叶子,还隐约飘着一股药味,胡亥犹豫了一下,见余子式转身,他伸手拿起筷子拨了一下,然后拨上来煮碎的菜叶子。他抬头了一眼,余子式正回头静静看着他。

  余子式伸手将碗递给胡亥,里面盛着一碗huáng澄澄的小米粥,“吃吧。”

  胡亥似乎想说些什么,纠结了很久,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接过了那粥,看了眼余子式,他将粥放在案上低头慢慢喝了起来。余子式拂袖将汤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多喝点。

  胡亥捏着勺子看着摆在案上的清淡菜色,一直到最后,晚饭吃完余子式在收拾碗筷,他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眼见着胡亥到最后也没敢问一句“鱼”的事儿,余子式对胡亥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这边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耳边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余子式和胡亥一起抬头看去,门被人蛮横地撞开,宫人鱼贯而入,华庭一身黑色宫服走在最前面,眉眼清丽端袖敛裾。

  胡亥眼神暗了一瞬,偏头望了眼余子式的神色。余子式极轻地皱了下眉。片刻后胡亥收回视线,悠悠望向华庭,脸上恢复了寻常的淡漠神色。

  “殿下?”余子式伸手将碗筷放下了,对华庭的到来有些微微奇怪。

  “先生。”华庭越过空dàng的屋子,直接走到余子式面前行了一礼,声音清亮。

  她话一出口,原本神色平静的胡亥眼中波澜骤起,盯着华庭的视线一瞬间锐利了起来。随即他看见华庭转头朝自己微微颔首,“王兄,听说你受伤了?”

  胡亥望着她,没说话。

  华庭一眼就扫见了胡亥手上的伤,眯了下眼,她走到胡亥chuáng边坐下,盯了一会儿后扭头看向余子式,“先生。”

  “公主殿下,出去说吧。”余子式忽然开口道,他望了眼胡亥,“好好休息,再躺会儿吧。”

  “嗯。”胡亥点点头。

  余子式重新端起碗筷走出了宫室,华庭看着他的背影,眼见着余子式走了出去,她扭头看向胡亥,低声道:“王兄,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无碍。”胡亥淡淡道,“先生在等你,出去吧,别让先生等着。”

  华庭望着一脸平和的胡亥,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似乎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胡亥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波澜不惊。的确还是个孩子,连厌恶与不屑的qíng绪都掩藏不住,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掩饰。

  良久,华庭伸手轻轻抚上胡亥的肩,客气道:“王兄,那你好好养伤。”

  “嗯。”胡亥点头,目送着华庭离开。

  华庭拂袖站起来,对着胡亥还勉qiáng笑了笑,甫一转身就忍不住皱眉,她狠狠拿袖子擦着掌心,动作幅度不大,一脸的不耐烦。眼见着快走出宫室,她深吸了口气换了副笑脸,步出了大门朝着余子式走过去,“先生。”她回头看了眼跟着的宫人,“全都下去。”

  余子式回头看向华庭,华庭微微低头提起裙子走过来。直到华庭走到他面前,他才终于微微皱着眉,不解地问了一句,“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华庭一怔,随即道:“我,我没想要做什么啊。先生你说什么呢?”

  余子式静静望着华庭,许久他才轻轻道:“殿下,我今日想同你说两句小公子的事儿。小公子殿下长这么大,一直都没什么喜欢的东西,这些年,整个秦王宫中他没有一个朋友,连亲近些的宫女侍卫都不曾有。我不知道殿下你与其他的公子公主是如何看小公子的,他的确是有些不善言辞,出身在你们眼里兴许是卑微,对着外人脾xing也有些喜怒无常,他从来就不是个讨喜的少年,是吧?”

  “先生……”

  “殿下,秦宫里林林总总一共三十多位公子公主,小公子是个很奇怪的人是吧?他好像永远也不会与你们亲近,永远一个人待着,沉默寡言。”余子式回头望了眼胡亥宫室的方向,随即回头望向华庭,“殿下,我没有兄弟姊妹,这么些年一直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有兄弟姊妹是何种感觉,甚至已经忘了有亲人是何种滋味,我这辈子也只能活成这样了,可你与小公子不一样。”余子式一字一句轻声道:“殿下,你与小公子是同宗血亲,你们是兄妹,血浓于水的亲兄妹。”

  华庭抿着唇没有说话,在余子式的注视下,她别开眼望了一眼其他地方。

  “我若是有个妹妹,我会待她极好,陪她识字读书,陪她走南逛北,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最后亲手将她jiāo到一个君子手上。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吧?”余子式望着华庭那张与胡亥两三分相似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殿下,小公子是你的兄长,他与你一样,这十多年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孤单。”

  华庭猛地抬头看向余子式,那样子像是有些被激怒了,整个人都是压着怒气在说话,“我和他不一样,而且我大秦公主华庭,永远只有一个兄长。”

  说完这一句,她猛地挥开余子式的手,本想甩手离开,却硬是没能挪的动步子,整个人不知气得还是恼羞成怒在轻轻颤抖。她仰头看着余子式,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委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半天憋出一句,“先生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说着话,低头又去扯胡亥的袖子。

  余子式轻轻叹了口气,半晌轻声道:“殿下,对小公子稍微好一些吧。”

  华庭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又咬着唇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余子式,似乎有些不平,却最终还是勉qiáng地点了下头,那模样不qíng不愿,但是余子式知道,大秦公主华庭,一诺千金。

  余子式敛袖低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课缘故,字数少,默默爬走……有机会补吧。

  第69章 价格

  曹无臣正坐在案前翻着一封卷宗,手里拿着朱笔时不时在名单上划上几笔,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身侧跪着两名青衣的宫女,正在低头给他轻轻捶肩,下巴尖尖,细眉如柳。

  曹无臣手上的这本卷宗上登记着各色关押在掖庭的罪人,上到王卿豪qiáng,下到微末宫人,有沉冤的忠义之臣,有失势的权jian走狗,无论生前是风光还是潦糙,一笔丹砂勾销所有前尘旧怨,十八年后又是chūn风得意一少年。想着,曹无臣随手又划去了一个瞧着不如何顺眼的名字。

  曹无臣杀人倒也没什么固定标准,哪天想起来觉得掖庭牢狱人有些多了,该腾些位置出来了,于是翻出名册挑着杀几个,一般名字长的比较容易死,年纪大的容易死,名字里借了五行之“金”的人也容易死。用曹大人的话来说,五行缺金的人,用名字借势不管事儿,最好还是刀兵加身,那才是和顺美满,偶尔曹大人兴致来了还会替命中缺金的人批一笔刀刑。

  这刑法在后世又叫凌迟,千刀万剐,真正的刀兵加身。

  余子式走进来的时候,曹无臣正在日行一善给人补五行,一抬头就笑了。

  “呦,赵大人,稀客啊。”曹无臣将那卷宗随手扔下了,推开那两个小宫女就勾着腰迎上来了,他笑道:“来,赵大人敢快上座。”

  余子式找个了位置坐下了,一抬头就瞧见曹无臣撵宫女下去,自己捧了个厚垫子讨好地献上来,“赵大人,加个厚褥垫,可别累着了。”

  “不用了。”余子式摇了下头,“曹大人你坐下吧。”

  曹无臣一见余子式那副略显严肃的样子,忙抱着那垫子在余子式边上坐下了,满脸诚恳认真,沉声道:“赵大人事尽管吩咐。”

  余子式瞧着曹无臣的模样,沉思了片刻后,缓缓道:“前两日进来的,那名燕国的刺秦使臣,曹大人还有印象吗?”

  曹无臣脑子里就跟摆了本生死簿一样,偌大个掖庭谁生谁死谁背景深他全都门清儿,一听余子式的话他就琢磨了,“大人说的可是荆轲?”

  “嗯。”余子式扫了眼曹无臣,手搭在桌角不轻不重地一声声敲着,片刻后他看着曹无臣道:“燕国太子丹的确是猖狂,居然派刺客刺杀秦王,等大秦灭了燕国,陛下必然是要让燕丹血偿这笔债的,曹大人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两国邦jiāo之际,使臣变刺客,地图藏匕首,这是一国之耻,非燕太子丹之血不能洗净。”曹无臣大义凛然道,那样子就差拍着胸脯放言“愿为大秦马前卒”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曹大人恨不得立刻亲自上阵为大秦雪耻,当真是慷慨激昂一国义士。

  余子式看了会儿曹无臣,片刻后点头道:“这事儿燕丹着实是太过分了,一死都不足以平大秦滔天民愤。”

  曹无臣立刻道:“大人说的是啊。”

  “听说前两日战讯传来,王老将军与李将军一路旗开得胜直bī大燕都城,斩数万燕人,真正的血洗国耻啊。”余子式缓缓说着,敲着桌案的手却是停了下来,他抬眸定了视线,望着曹无臣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听人说边境一战过后,易水都被染成了猩红色,燕国军民的尸体堵住了河道口,明明是阳chūn三月,易水江边却是寸糙不生,更有甚者还传说燕国飘起了鹅毛大雪,埋骨河山,夜雨遥寄山鬼悲泣声,燕国蓟北的人闻之而泪洒长襟。”

  曹无臣暗暗抬头看了眼余子式的神色,在这位置上待了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他立即敛了愤慨,沉声缓缓叹道:“也是群可怜人,燕王室的罪过,未曾想竟是苦了他们大燕子民。”

  可惜,这才是战国,武平天下,文治天下。古往今来,泱泱盛世,哪一朝不是用尸骨堆出来的秀丽江山?余子式垂眸轻声道:“曹大人,你说这世道什么能安稳下来?”

  chūn秋战国,实在是死了太多人,太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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