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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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余子式到的时候,司马鱼已经被侍卫控制住了,说是控制住了,实则司马鱼根本没怎么抵抗就束手就擒了。余子式走上台阶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台阶之上的胡亥,忙上前一步走到他身边,一低身发现少年额头上都是冷汗,前两天刚伤的手臂在不停渗血,他猛地回头朝那混乱的人群吼道:“去找御医!”

  胡亥脸色有些苍白,伸出右手轻轻拽住余子式的袖子,由于疼痛的原因垂在一旁的左手轻颤着,血晕开一大片。

  “先生。”他将整个头埋在余子式的怀里,低头的那一瞬间视线恰好对上蒙毅注视着自己的幽深目光。他没再说话,窝在余子式怀中压抑着疼痛。

  连续伤了两次,从这次的疼痛剧烈程度看,兴许下手有些重了。

  ……

  三日后,余子式坐在胡亥chuáng边小心地给他手臂上药,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少年的脸色。等弄好一切后,他把gān净的布帛与药收拾好,见胡亥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他伸手贴上胡亥的额头试了下他的体温。似乎还是有些低烧,眼睛也烧得有些发红。

  “上了药多睡一会儿吧。”余子式用手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道。

  胡亥看着余子式同样缠着绷带的手,视线暗了一下,极为温驯地窝在被子里不动了。余子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了。“我晚上再过来,你想吃点什么?”

  “想吃鱼。”

  余子式顿了一下回道:“太腥了。”

  “不想吃了。”

  “……那吃鱼吧。”余子式伸手将摸了下被子里少年的脸,“要是觉得不舒服让常玉去喊夏无言。”

  “嗯。”胡亥点点头,闭上了眼。

  余子式起身,走出了房间。

  那一日他脱身倒是比司马鱼简单,只说发现了这燕国来使的异样,怕秦王有危险于是想拦住他,一时qíng急才闯了大殿。这解释过得去,至少秦王嬴政没有怀疑。余子式走在宫道上,将受伤的手用袖子遮了遮,然后转身拐去了掖庭的方向。

  狱卒替他打开了大门,他走进去,一眼就看见那黑衣的剑客盘腿坐在角落里,脸色看着有几分憔悴。前三天的审问余子式没法gān涉,直到今日他才有机会进来看一眼司马鱼,好在提前和曹无伤打了招呼,这傻子看上去倒也没吃太大的苦。

  余子式走到他身边与他相视而坐,他一字一句平静道:“司马鱼,你真是不要命了。”

  鱼抬头看了眼余子式,轻轻笑了一下,没回余子式的话,而是轻轻道了一句,“好久不见,子式。”

  余子式听着那一句“子式”,气息微微一滞,记忆汹涌而来,他一下子想起很多人很多事,随即他盯着司马鱼的视线愈发锐利了起来。许久,他才终于缓缓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司马鱼倒是没变太多,微微勾着背的憔悴青年即使在这样落魄的场景下依旧是当年阳翟街头的黑衣剑客,那一身的气质丝毫不减,你一见到他就知道他就是大梁司马,他就是鱼肠剑。

  余子式看着他一脸轻盈的笑,忽然有种想甩他一耳光的冲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余子式却是差点没忍住。终于,等余子式稍微平复了一下心qíng,他漠然问道:“荆轲,名字不错啊。我倒是没想到会是你来刺秦?”

  “你来审我?”司马鱼似乎有些诧异的样子。

  “我是来策反的。”余子式淡淡扫过司马鱼的脸。

  司马鱼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也就漫不经心了,他看向余子式,很是从容道:“你问吧。”

  “尉缭说你是在燕国的秦国jian细,你是吗?”

  “也许吧。”司马鱼朝着余子式笑了笑。

  “燕丹让你来刺秦?他居然相信你?”余子式记得当年司马鱼跟着吕不韦的时候,司马鱼与燕丹也有数面之缘。刺秦之事燕丹不可能不谨慎,怎么都不会选一个跟过吕不韦的人来刺秦。

  司马鱼倒是很随意地说道:“尉缭信我能舍命成全大义,燕丹也信我能舍命成全大义,因为我的确是个能舍命成全大义的人,所以他们信我。”

  “所以?司马鱼你到底拿着匕首上咸阳gān什么来了?”余子式拔高了一些声音,定定看着司马鱼。

  “还没想好。”司马鱼说得天经地义,余子式听得心中发凉。

  司马鱼侧头透过那扇极小的窗户看着透进来的光束,自言自语道:“我端着地图与匕首走上咸阳宫的时候,正在想这事儿,到底是杀不杀秦王呢?杀了,我名留青史,不杀,我舍身成仁亦是名留青史。”

  余子式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有些想笑,偏偏心中一处酸涩得难受想笑却没笑出来,他说:“司马鱼,你真是个人物,当世数一数二的人物。”

  司马鱼静静看向余子式,半晌垂眸笑了笑,没说话。他素来不善言辞。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世上没有人懂没关系,至少面前的男人懂,至少有人懂过了,此生身为普普通通一剑卿到如今早已死而无憾。司马鱼看着余子式,轻声道:“余子式,我们拿剑的武夫至少做了些事儿,也算是不愧对你说的那句话了吧。”

  “什么话?”

  “一片……什么冰心……”鱼皱眉,似乎在费力回忆着。

  “一片冰心在玉壶。”余子式淡淡接上了,“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你夹在剑匣中的那句话?”

  “是咸阳不是洛阳,是旧友不是亲友。” 鱼定定看着余子式,纠正道。

  余子式看了眼他的模样,半晌冷笑道:“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司马鱼,在这儿少折腾些事儿,安分等我捞你出去。” 说完这一句,他拂袖站起来。“司马鱼,你不知道你活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留下这一句,余子式转身打算离开。

  司马鱼的眼神变了变,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余子式的背影,眼见着他快走出去了,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对了,三日前拦住我的那少年没事吧?”

  “手腕多处骨折,差点被你废了一只左手。”余子式回头扫了眼司马鱼,视线清冷,“你该感谢我没废你一双手。”

  司马鱼微微错愕了一瞬,随即看着余子式走了出去,脚步声一声声逐渐远去,他回忆了一会儿,缓缓皱起了眉,“不对啊,他怎么会骨折?”那匕首上淬了剧毒他是知道的,担心那一日不小心伤了那少年所以他问了一句,但怎么会是骨折?

  ……

  出了掖庭大门的余子式伸出手一看,刚才一时qíng绪有些波动,手攥得紧了些,伤口又裂了,晕出一大团殷红的血。他没再去管那伤,从领口里缓缓扯出一枚白玉,正是当年吕不韦说从和氏璧上敲下来的那枚白玉佩。

  余子式缓缓捏紧了那玉,半晌才轻轻笑了一瞬。司马鱼,你真的不知道你活着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于天下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来了秦朝将近十年,所有人都是按着历史的痕迹,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改变,没有人可以阻止。吕不韦死了,韩非死了,樊於期死了,李牧死了,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死去,他一直以为这就是命。

  可是,荆轲活下来了。

  余子式抬头望向极远处的宫殿。

  改变历史。吕不韦没能做到的事儿,韩非没能做到的事儿,他余子式一个穿越了两千年的人没能做到的事儿,可是,胡亥做到了。

  司马鱼,你真的不知道你活着,到底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量,顺便早点更。

  第68章 兄妹

  燕国借“献图”之名义派刺客荆轲刺秦,消息一出,天下震惊。秦王嬴政震,派老将王翦、辛胜出兵燕国,数十万秦国大军终于越过易水边境,秦国年轻将领李信横枪立马,亲手将秦国玄黑战旗钉在了大燕的国土上。

  秦将王贲、蒙武坐镇西楚边境,边境战火席卷了山东过半的诸侯国。四方战讯如cháo,源源不断涌入咸阳。天下纷争又起,无数人西走逃避战乱。

  余子式坐在宫室的窗户边,微微有些走神。等了这么些天,攻打燕国终于师出有名,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名义的正当xing,嬴政一定会处死荆轲,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施以酷刑,用以为大秦正名。即使荆轲是秦国的人,他也必须死,非此不能挑起秦国将士对燕国的战意。

  司马鱼如今人在掖庭,掖庭是曹无伤的天下,但是曹无伤此人心思难测,手段辛毒,看着温和谄媚实则是条野láng,余子式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免与他打jiāo道,这种人用得好是把好刀,用不好容易死在他手上。负责监审荆轲的是廷尉李斯与昌平君熊启,熊启与自己jiāo恶,李斯那儿则是……一言难尽。唯一一个能有突破的地方怕是陪审的官员,蒙毅。只是上面有李斯与熊启压着,蒙毅一人怕也做不了什么,实在没必要让他淌这一趟浑水。

  掖庭那儿他打了招呼,审讯这几天司马鱼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儿,只是接下来却是难办了。他现在的想法是今晚去见见曹无伤,如果从掖庭里捞人,想避开这位几乎不可能。

  余子式正思索着,忽然手上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由于沉思时不自觉在攥紧手,伤口又被生生扯开往外渗血,余子式皱了下眉,随手将袖子往外拉了下,也没怎么在意。

  他回头看去,胡亥正坐在chuáng上安静地看书,一只手捏着书简,淡淡阳光勾勒着他的侧脸,温和gān净一少年。

  他站起来走过去,在胡亥身边坐下了,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后者抬头瞪大了眼望着他,然后轻轻笑了起来。“先生。”

  余子式看着胡亥,将手轻轻放在他肩上,想说句什么却又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低头扫了眼胡亥手中的书简,问道:“看什么呢?”

  “《诗经》。”胡亥倒是很大方地将书摊开,让余子式能看清楚。

  余子式看着少年翻诗经的认真模样,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怎么说呢?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看《诗经》这种书,余子式还是觉得有些异样,战国诗经收录的大都是各地传唱的民谣,里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上到男女野合下到乱伦宣yín弑君弑父杀妻证道等等等等,余子式在胡亥小时候为教他认字粗略翻过一遍诗经,然后深深感慨,多亏孔子修录过一遍诗经,chūn秋战国这些人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都敢写的出来。就这玩意,难怪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直接给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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