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重生后,自己终于找到了退路。可如今他才知道,在这场游戏里,他早已无路可退。
“流光,你看。”古德抬起手,举在顾流光面前,露出了掌心那错综复杂的纹路。
“这些线条代表着你多磨多难的命运,你或许痛恨它,厌恶它,排斥它,觉得它无法摆脱,甚至如影随形,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古德握起拳头,“它不是一直被你牢牢的握在掌心里吗?”
看懂了他的隐喻,顾流光愣了愣,叹道:“你的xing格,跟我真的是两个极端。”
古德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们这一辈子会做很多很多选择,每一个选择都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有些皆大欢喜,有些差qiáng人意,可那并不代表我们就走到终点了。只要心里还有希望,就一定会有新的开始!”
希望吗?
“如果连一点点希望,一点点想要的东西都没有,早在顾宁死了的时候,你就应该支撑不住了。可后来呢?尽管你觉得很痛苦,尽管总是试图逃离这个世界,可你依然朝前走了七年,不是吗?”古德紧紧地握着顾流光的手,“甚至是他,也没有放弃过你,不是吗?”
顾流光浑身一震,忽地想起了多年前宁宁常在他耳边重复的一句话:
【哥哥,宁宁好喜欢晏叔叔,他好像宁宁的爸爸,我们三个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够了,不要再说了。”顾流光闭紧双眼,低声说道。“不要再提醒我,我有多么对不起宁宁。”
“可是宁宁并不会觉得你对不起他,她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活着,我也一样。”古德轻声道,“是听从顾婕的话报复晏东霆也好,还是对晏东霆坦诚公布身份也好,怎样做会让你感到快乐,你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许久后,顾流光轻叹一声:“你让我再想一想吧。”
为了等唐谦的消息,两人当天夜里便留在了唐谦的家里。然而唐谦去了一夜都没有回来,各怀心事的两人也是一夜未眠。
半夜的时候,外面的雪大了起来,尽管屋内开着暖气,两人还是能感觉到温度又降了几分。那场雪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渐渐停止,从窗口向外望去,能看到树枝、屋顶、路面上都堆着厚厚的一层雪。
雪下了一夜,云层没有了昨日的厚重,阳光从云fèng中透出来,温柔而又不留余力的洒落在了这片大地上。
看着这样明朗天气,顾流光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道:“算了,宁宁的画册,还是拿回来吧。”
至于那个U盘的事,以后再慢慢考虑吧。
因为下过雪,路面湿滑,出租车行驶在前往林燕公墓的路上时,格外的小心缓慢。原本不过1个半小时的路程,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了公墓的山脚下。
两人下了车后,便相互搀扶着朝公墓的大门走去。走了一小段路后,古德却倏然停了下来。
“流光……”
顾流光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随后怔在了原地。
一道黑色的身影伫立在公墓大门外,安静而专注的凝望着他们所在的这个方向,而他手上提着的,正是装着顾宁画册的那个背包。
顾流光的心骤然一紧,随后便有疼痛蔓延开来。
自从拆石膏那天过去以后,他就没有再见到过这个人了。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人再出现时的场景,然而却没想到会是在今天,在这样一个地方,在自己面临抉择的时候。
静静立了许久,久到指尖微微发凉,顾流光才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迈步朝着那个人走去。
走近了之后,两人才发现,那个人的头上、肩上都落着一层薄雪,冷峻硬朗的脸庞像是沾染了尘色,显得疲惫而苍白。然而,他那双夜色一样深沉的双眸,此时却无比专注的凝视着某个身影,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迎着那道目光,顾流光心中满是酸涩的痛楚。他最害怕被这个人这样看着,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怎么逃?怎么都逃不掉。无论用多么激烈的言语去讽刺他,拒绝他,与他争吵,可平静过后,他依然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是换了一个身体,他还是会这样看着自己。
这样的目光,是只给他一个人,还是任何人都能给予的?
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终于来到了晏东霆面前,顾流光却不敢再去看他,而是别开脸沉默着。
倒是古德看到他身上的落雪,心qíng有些复杂的问道:“晏总……您,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古德的声音,晏东霆像是恍然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顾流光身上移开,投到了古德的身上。默然看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手,将手中的背包朝古德递去。
古德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在古德接过背包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释然,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他转身时,脚步不觉踉跄了一下,顾流光条件反she的伸出手去扶住他。谁知他站稳后,却qiáng硬而又无qíng地拂开了顾流光的手。
那只手冰冷彻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顾流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刺,痛得他模糊了双眼。
那个人一步一步缓慢而用力地朝不远处露天停车场里唯一的那辆车走去。
这是顾流光第一次被晏东霆甩开手,也是第一次看着他背对自己离开。他从来不知道,那个人的背影挺得那么直,也从来不知道,他的肩膀如此宽厚,仿佛能扛下世间所有的一切。
顾流光和古德站在原地,看着晏东霆走到了他的车旁,看着他在车门前停留了很久,看着他终于缓慢的上了车……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古德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发凉了,那辆车依然没有任何要发动离开的迹象。
看见车顶上那道可疑的白色,联想着晏东霆头发上和肩上的落雪,古德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脑中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道:
“他该不会……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顾流光的手轻轻一颤。
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黑色背包,古德又道:“其实,他没有忘记顾宁的生日。”
顾流光倏地朝那辆车疾步走去,他还没有完全习惯用双腿走路,走了不过一会儿就险些摔倒在地上。古德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搀着他一深一浅的走向晏东霆的车。
古德不知道顾流光怎么了,但看他脸上的那副神qíng,也知道此刻他内心有多煎熬焦急。
来到那辆车前时,他们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一点动静也没有。
晏东霆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难过。
顾流光抬手用力的敲着车窗,嘶哑着声音吼道:“混蛋,你给我起来!”
敲击声一下一下的传到古德心里,看着这一幕,他莫名觉得有些荒凉。
这两人之间的纠葛,远远没有他和唐谦想的那样简单。
晏东霆一直没有回应,顾流光便试着去拉车门。车门并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了。脸上一喜,顾流光上前去推搡着那个倒在方向盘上的人。
“喂,你给我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被推了几下,那个趴着的人总算缓缓的转过脸来。眼眸抬起,那双一向凌厉慑人的眼眸此刻空dòng得仿佛失去了灵魂。怔怔的看了面前的顾流光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他的声音嘶哑得吓人,早已辨不清原本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看到这样的眼神,听着这样的声音,顾流光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滚烫的温度顿时从指尖传来。
晏东霆下意识想要将顾流光的手推开,但手举到半空就又无力的落了下来。
“……走开。”他又嘶哑着说了一声。
顾流光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刚才是怎样撑着回到车里的,他的背影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异样。回过头,他对古德急切的问道:“你会开车吗?”
古德愣了一下,点头道:“我会。”
“被他弄下来,开车去医院!”顾流光说。
谁知,在听到“医院”两个字后,晏东霆却忽然有了力气,紧紧的抓住了顾流光的手腕,一字一顿用力的道:“我不去医院。”
仿佛又看到这人满头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顾流光眼眶一热,吼道:“你真的想死吗?!”
那人表qíng痛苦得近乎扭曲。“就算死,也不去。”
心里仅剩的那一点顾忌终于彻底塌陷,顾流光叹声说道:“好,不上,我们回家。”
那人表qíng徒然一松,安心的闭上了眼。
☆、第四十章
晏宅。
将车停在门外,古德和顾流光合力将那人沉重的身躯弄下了车,又搀扶着来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顾流光抬手按了按门铃,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前来应门。
他皱起眉,又用力而急促的按了按。
门里一片死寂,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的样子。
顾流光别无他法,只能在晏东霆身上找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大门。
进门时,顾流光深感命运的无奈,在心内默默叹息一声。
他又一次踏入了这个地方。
屋里的摆设依然还是那个样子,墙上还挂着他的那把破吉他,电视旁边甚至还放着他常用的杯子。唯一不见的,是晏东霆原本雇请来照顾起居的阿姨。
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顾流光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低头和古德一起,把那个人转移到卧室的那张大chuáng上。
给那个人脱下外套时,顾流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对一旁的古德说道:“你出去吧。”
古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体贴的给他带上了门。
古德离开后,顾流光才跪在那个人身侧,给他脱下身上带着寒气的衣物。
期间他也曾醒来过一次,配合着顾流光的动作,把外套和针织衫都脱下后,便又无力的倒在chuáng上不省人事。
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顾流光闷声骂了一句:“神经病。”谁要你在雪里站一夜了,谁要你又去做这些事了,如果我真的打定主意要扔了那些东西,你是不是要在那里站一辈子啊?
握了握拳头,顾流光扭头走出了门外。
门外,古德靠在墙上等待着,见他出来,低声问:“真的不打算送他去医院?”
顾流光关上门,道:“他说不去,就不去。”
“那他的病怎么办?”
“家里总有药。”顾流光叹了一声,朝客厅寻去。古德跟在他身后,又问:“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顾流光:“你问。”
“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医院?”古德奇怪的问道,“唐谦也说他以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就会吐,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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