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来之后,曾经来找过我。”艾利克斯苦笑道,“从严格意义上说,她算我血统上的妹妹。”
黑暗jīng灵表示理解:“她是跟我说过她要找一个人,没想到就是你啊。”
伊赞咦了一声:“等等啊,既然你说蕾莉安娜假扮过月神,也就是说她早就进到万神殿里去、替我们通知过诸神了?那她现在――已经成神了?”
“她早就是了。”佩里斯很惊讶,“难道你们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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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事qíng就是这样了。另一个时间线的萨琳娜已经死了。她来到这里之后,首先找到在万神殿里的月亮女神,并且借助群星的力量,让她亲眼目睹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为了阻止悲剧再次上演,她们在暗地里做了许多努力。有很长一段时间,萨琳娜抽身不得,于是蕾莉安娜就代替她坐在了月神的神座上。”
“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伊赞道。
佩里斯笑起来:“不是啊,我是想让你们二位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让我们帮着对付那个入侵者绝对没戏。你们这一个两个新生神都搞不定的事qíng,我们俩普通人更没可能搞定了。”
“我听说,你们认识了狮鹫帝国的四皇子?”黑暗jīng灵说道。
“那可不呢。其实你也认识,就是之前地底那个小男孩儿,叫奎克菲斯特。”
“他的兄长之一,也就是三皇子,手里有一把受诅的魔斧,硬要细究起来,应该跟‘深海梦魇’有些渊源。那把武器太过qiáng大,它绝不能留在凡人的手里。神明不方便出面gān涉这种事qíng,所以只能让你们两位代劳了。”
他说到这里,扭头去看艾利克斯:“蕾莉安娜希望用你的力量,暂时控制住那把斧子。如果可行的话,最好能将它投进地狱位面的无尽熔浆最深处去。”
回到法师塔后,伊赞神色仍有些恍惚:“你觉不觉得这些事发生得都有点太巧了?”
自穿越以来,他首先结识了奥菲莉亚,然后就见到了作为他们雇主的奎克。
多亏了奎克和温妮莎的委托,他们得到了占星者的预言。
也正因为这个预言,两个人一齐去了地底,见到了新生神佩里斯磷光,并且帮他离开了那里。由于奥菲莉亚,他们遇见了黑心违禁品商贩梅莉。又借助这一层关系,蕾莉安娜找到了艾利克斯。
现在佩里斯联络并告诉他们,万神殿需要艾利克斯帮忙摧毁三皇子手里的魔斧。
太巧了。这些事qíng全部都摆在一起,平摊在他面前。伊赞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于是他又记起艾利克斯曾对他说过的话:
“其实我觉得一些预言师推崇的天命论还是有些道理的。包括父亲被同化、占星者进入星光囚笼、我被传送到这个时间段,以及你被卷到这个位面,很有可能都与星辰本身的意志有关。”
“它们所能cao控和影响的东西,都好比是一个人手里抓着的棋子。要扩大赢面……弃卒保帅在所难免。群星是贝希摩斯的守护者,为了阻止位面的毁灭,会放弃什么都不足为奇。”
艾利克斯看了看伊赞。虽然他们两个人相处只有极为短暂的几个月――不说与巨龙、群星的寿命相比,即使对于人类来说,那也只是眨眼而过的瞬间――但他自诩对这个机械师的了解已经相当全面。
伊赞不是那种因为知道了“我的人生被外力cao控”而沮丧的人,相反他更可能会为此感到庆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机械师的运气。
如果艾利克斯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想:
既然这是盘棋的话,那他本人,以及他所结识的人,在棋局中,都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在伊赞的眼里,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对于棋手而言,包括伊赞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站在黑白格子里的、再普通不过的棋子。在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也只是价值的不同罢了。
群星只需要考虑,让哪个棋子走哪一步,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至于单个棋子的命运,它们是决计不会顾虑的,就正如下棋者不会因为死去一个棋子,而伏在桌面失声痛哭那样,非常显而易见。
但作为一个棋子,伊赞顾虑的可就多了。他不希望见到任何一个人死,就连厄运与灾祸,也想竭力地规避。即使他知道,那是不可能达成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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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克斯很少见到伊赞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可以说,他都很少见到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表qíng。所以他也不太懂得该怎么安慰他。
“伊赞,”亡灵法师叹了口气,给他一个拥抱,右手在对方的背上轻微拍了拍,“别再想了。那些太遥远了,远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东西。”
伊赞哑着嗓子说:“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祈祷群星不是个臭棋篓子了。”
“何咏那小子做饭那么好吃,如果他死了,我会很难过的。还有你也是,你们俩都别死,至少别在我之前死,行不行?”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要死一起死怎么样?”
“跟一个亡灵法师殉qíng,听上去不大làng漫。不适合我!”机械师点评道,“而且我们这可是下西洋棋呢,哪有一倒倒俩同色棋的道理。一看你小子就不清楚规则。”
“有什么棋盘游戏能一倒倒下两个子儿的没?”亡灵法师发散思维。
“我们这边没有,但是据说何咏他们本土位面有一种特别复杂的,叫什么我给忘了。据说他特意学过,自诩是天资聪颖、一代高手,反正我是不相信就对了。”
伊赞趴在chuáng上想了一会儿,忽然一击掌,道:“哎,我觉得咱俩可能都是弱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惊奇,仿佛他说的不是“咱俩弱智”,而是“我居然只用了一句话加仨标点,就证明完了四色定理”。
“你说说自己就得了,大家都是朋友,做事讲点道义,不要伤及无辜好不好。”艾利克斯道。
“你说,我当时抱怨了那么半天贝希摩斯的伙食,我gān嘛不直接变成骷髅呢?”
☆、手段
“我本来可以一变了事的。毕竟死人什么也不用吃,全身上下完全没有能消耗热量的部位了……”伊赞说着,湛亮的眼睛直望向他,像一把烧得正旺的篝火,“我没想到也就算了,艾利克斯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的?”
机械师有些费解:“还是你其实记得,只是单纯地不乐意说,存心要让我适应适应你们位面的变态土特产,比方说刀片奶酪之类的?――难不成你也把这事儿给忘了?”
艾利克斯被他用狐疑的眼光一瞟,愣神了半天,半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诚如伊赞所言,他的确是早就想到了解决方案。他二十来年里,很少与其他人挨得这样近过。
伊赞用着塞纳的骨架当他的骷髅的时候还好,艾利克斯作为一个死灵系的法师,向来跟尸体鬼魂之流接触得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等对方变成有血有ròu的活人之后,伊赞再这样大大咧咧地贴过来,就让人感觉很不适应了。
按理来说他是很想让机械师变回骨头架子的。但艾利克斯又感觉,伊赞本人是很满意现状,不愿意变回去的。能像他长ròu那天那样,让他露出那种雀跃神qíng的时候,恐怕几年也不见得会有一次。
他私心里觉得,能让伊赞心里高兴,脸上带笑,与能让他自己不那么别扭相比,要重要了许多,于是就不再提起要他回到骷髅形态的事qíng了。
机械师趴在chuáng板上,艾利克斯是坐着的,视野要比他高上一些。
伊赞就很自然地就着这个位置,抬起下巴仰视他,给魔法灯具的光线斜着一照,特别好看。
他不知道亡灵法师怀揣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看他半天连吭也不吭一声,以为他是真给忘了,却不好意思承认,只好闭口不言,还当是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很得意地笑了起来。
艾利克斯盯着他的眼睛一阵愣神。
邪了门儿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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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伊赞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捧着热水,低头问:“光剑你那儿还有安眠药没有?”其实伊赞平时是不吃这一类的东西的。由于有小机器人在一边盯着,他很少有作息不规律的时候。
之所以会往光剑的小型储物库里存放少量诱导睡眠的药物,也只是起一个应急之用而已。在绝大多数qíng况下,安眠药也只有生活一团乱麻,还时不时会失眠的何咏用得上而已。
但今天佩里斯的话,以及话语背后的东西,对他而言实在是很有冲击xing。他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但凡一合眼,脑子里就兑满了天命论的那些破事儿,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小机器人的光学镜闪了几下,表示否定。
伊赞直捶枕头:“他明明已经不喝可乐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失眠,连一片都不给我留下――”
艾利克斯睡眠挺浅,听见他这边响动就推门进来了。
因为是在法师塔里,他连幻象术都没用,看了伊赞几眼,问:“睡不着?”
机械师顾左右而言他:“太失策了,何咏居然把我的安眠药吃完了!”
安眠药是个什么东西,光听字面意思就能想得明白了。
艾利克斯道:“你平常睡觉也这样?前几天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啊。”
“不是,就今天,”伊赞说,“今天qíng况比较特殊。”
亡灵法师点了下头表示理解,随即又有点促狭地笑着问:“需要我给你心理疏导一下吗?”
“免费还是收费?”机械师很警觉。
“当然是收费了,毕竟我是个如此厉害的大法师――不过价格怎么定好呢?”对方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哎,一分钟一个金币你看怎么样?是不是价钱特别公道,还挺物超所值?”
伊赞被他这么一打岔,连自己在介怀什么都快给忘了,他想了想:“说起来你们法师有没有什么能让人睡得比较香还没副作用的法术?要有副作用也行,反正不能是在智力方面,我的脑袋可是很值钱的,多少人等着我死后切片取样研究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艾利克斯评价道:“这么惨?”
“是啊,谁叫我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而且还如此英俊――”
“你夸自己怎么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的?”
伊赞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你说对不对?”
艾利克斯没去过伊赞所在的位面,至于他是不是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他无从评价。但从他们贝希摩斯位面的审美观来评判,至少最后一条伊赞是名副其实的。于是他无奈地笑起来,那笑容既安静又轻盈,像雨落进枝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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