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法师闷不吭声,银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有点走神了。
伊赞十分诧异:“你倒是讲点什么?”
艾利克斯依旧注视着他,心不在焉地问:“讲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比如说说你有多羡慕我的过人才智?夸我的长相也是可以的,毕竟我的各方面条件都是如此优秀!”
年轻的法师回过神来。他笑着说:“你确实很优秀。”
这次改成伊赞不自在了。他感觉自己耳根发烫,半天没说出话来。
盗贼法罗纳的眼睛是玫红色的,色彩相当瑰丽。但这是他遗传得到的,并不算非常稀奇。艾利克斯的却不一样,银灰色。伊赞在另一个位面其实也不是没见过这种虹膜,只是从没在人类身上见过。
艾利克斯本人不是很喜欢,由于牵扯到群星之类的事qíng,又过于稀有,他出门时总要多贴一层幻象术。但伊赞看着非常顺眼。
“完了,”半晌之后,伊赞终于缓了过来,他愣愣地说,“我栽了。”
他们俩一个年纪,身高也没差多少,差不多是平视的。靠得这么近,呼吸听得特别明显。艾利克斯眼睛里是变形得像被球面化滤镜滤过一次的伊赞的脸,这认知让机械师先生十分满足。窗外的岩浆咕噜咕噜冒着泡,盖住了嘈杂的、两人混作一团的心跳声。伊赞之前还维持着他骷髅形态贴着艾利克斯的姿势,现在大概也是觉得难为qíng了,动了动身子,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艾利克斯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但似乎又没抱太大希望,试探xing地问:“你说的是哪种意义上的栽了?”
“就,谈恋爱层面的那种。我想跟你坠入爱河!这说得够不够明确?”
艾利克斯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闭眼:“这、这有点刺激过头了。我恐怕是在做梦。希望我现在没有说梦话,如果说了就丢人了……”
伊赞差点笑出声来。这感觉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他喜滋滋亲了他额头一下,说:“我怎么没早发现你这么可爱的?”
艾利克斯满脸恍惚地摸了摸自己脑门儿,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机械师侧着脑袋蹭了蹭那只手。于是法师先生这才敢确认这不是个梦,孩子气地傻笑起来。
半晌之后他又觉得很不安稳,再次确认:「你真的没骗我?不会是觉得我暗恋你实在太惨了,所以心软了吧?」
伊赞对他这想法嗤之以鼻:「另一个位面暗恋我的人多得像发洪水一样,你看我什么时候心软过了?我和你说,还有人写原创角色和我搞对象的同人文――」
艾利克斯抹了一把脸:「……我居然有点想看。」
「你要看就看吧,有些写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很气人的是,有些人把主角设定成我做出的类人智能!你说扯不扯,我从来只搞朴实的人工智能,不搞这个。类人智能太有争议了,要是出点什么事好麻烦的。」
无论是对于人工智能还是对于类人智能,艾利克斯都毫无概念。但至少一件事是他可以肯定的:这都不是属于贝希摩斯的东西。他冷不丁地问:「你还打算回去吗?」
「回哪?」
「你原本的位面。」
「我可能要回去取一趟东西。至于这之后在哪定居,就完全取决于你了。反正我在哪都是gān这些事,没区别的。你要是打算解决完手头的这些事之后,留在那边,我当然没意见啦!不过你作为一个异位面生物可能不太适应,而且要常驻的话,办相关手续也比较麻烦……要是你还打算留在这里,那我必须得回去把我的小机器人带上!魔法面包太可怕了。」
艾利克斯心里暗喜,嘴上辩解说:「魔法面包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吧?」
「那你先变个出来看看。」
艾利克斯依言照做。一团魔法灵光在他手里一闪,拟态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面包。
伊赞揪了一块吃了一口,严肃地问:「平心而论,你觉得好吃吗?」
艾利克斯自己也吃了一口,很心虚:「确、确实不怎么样……」
「对吧!我必须要带着小机器人来给咱俩改善伙食了!不然我这一二十岁一冒头的年轻小伙儿,知名机械师,出门会被粉丝围追堵截要签名的那种,成天啃面包,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艾利克斯权衡了一下利弊,想着改善伙食横竖造福的是他自己的胃,对正常食物的渴望压过了自尊心,最终还是同意了。
☆、返程(正文完)
艾利克斯把法阵画完,也没急着激活,站在旁边问了一句:“你还打算回去吗?”
奎克犹豫不决,左右踱步,神色显得有点急躁。握剑的手一会儿紧握着剑把,一会儿又松开。半晌之后,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们先走吧。我以后也许……还会回去的。”
他还这么年轻,什么也没有做成,因而贪婪地想要不老不死,想要世人的赞誉,这是可以理解的。至于要成为圣人还是世人心中的圣人,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个主意,也实属正常。
艾利克斯自己的事还没解决,懒得cao那份心给奎克解决心理问题去,也没跟他客套,直接传送走了。地狱骑士的无数个特权之一,就是自由出入地狱与地表。但他俩不一样啊。如果这一天被错过了,他们又要在这个地方待上个把月的,这谁受得了。
刚回了贝希摩斯,伊赞四下张望着,忽然一愣。
艾利克斯定位目的地的时候,是直接定位在他那座法师塔附近的。
这片地方很少会有人来。可此时透过树林,伊赞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身形。而且看起来……居然肖似蕾莉安娜。这么一想,旁边那一大块的剪影,也就很像是她那条让艾利克斯魂萦梦绕的黑龙了。
「那个不会是你妹吧?」伊赞不太肯定。
艾利克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像……但是她来这里gān嘛?」
就在这时,那个人影动了动,没几步就走到了他们面前。这人确实就是蕾莉安娜。
她还是披着那身骑士铠,脸上一道疤,加上个子又高,整个人都非常有威慑力。
“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不久之后,‘深海梦魇’就会苏醒。但这是万神殿要关心的事qíng,与你们毫无关系。连神都解决不了的事qíng,凡人擅自gān涉只会赔掉xing命。”
“你们只用明确一点就行了:如果这个时间线还有什么你们记挂着的人,记得通知他们一声,叫他们赶快离开这个位面。比方说,地底非常隐蔽,”她平淡地说,“即使被注意到,因为过于贫瘠,也不会被定为侵略的目标。那里就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
这俩人听完对视了一眼。蕾莉安娜没打算再留下多说什么废话,翻上龙背一副要走的样子。伊赞急忙叫住她:“你先别走!我认识一个人,可能能帮得上你们的忙。”
蕾莉安娜愣了一下,说:“谁?”
“他来自比贝希摩斯更高阶的位面,是受雇于时空管理局的执行者,专门处理位面入侵者的那种。管这个,他绝对专业对口,非常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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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咏当时被伊赞找上门来的时候,还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之前就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真跟万神殿那边搭上线了?很有出息啊伊赞。”
“什么,你合着就随便说说的?友qíng呢?”
伊赞摆出了深受打击的表qíng:“我当时还好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可行xing来着!”
这演技着急得很,何咏当然不会当真。他面不改色:“那边同意我参战?”
“那肯定的呀。”
何咏思索了一下:“武器钱你掏不掏?”
“别想糊弄我,这么大的事,我不信你们分局不管报销。”
他们这边正闲扯着,艾利克斯突然开了心灵通道:「你说,要是现在我说我吃醋了,会不会显得我是个不合格的对象,不但很小心眼,还很恃宠而骄?」
其实他都二十来岁一人了,也不至于幼稚到胡吃这种飞醋的地步,说这话完全是闹着玩的。
伊赞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偏偏又绷着张脸,煞有其事地回答说:「什么!你吃醋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吃醋的,完全没有看出来啊!我和何咏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要相信我啊!不过你吃醋也没有关系,放心,我永远爱你,你就尽管去恃宠而骄吧!」
艾利克斯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你们俩……gān嘛呢?”何咏茫然了一下。
伊赞这才意识到他俩开小差开得实在太离谱了,赶紧清了清嗓子:“对了!有件事我到现在还没说,这消息可能有点重磅,你一定要先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时空管理局第四分局扛把子,执行者何咏先生,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你、你讲吧。”
伊赞指了一下艾利克斯,又指了一下自己:“我俩在一起了。”
小直男何咏确实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瞠目结舌:“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xing取向的?我还以为你要和扳手共度余生了,怎么说也找个真爱粉之类的……”
“和扳手共度余生听起来确实还挺美好的……”伊赞居然很正经地思考起来了。
艾利克斯装出很委屈的样子:「你居然抛弃我!我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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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何咏就大功告成了,喜气洋洋地在通讯器里宣布:“位面入侵者被我收拾啦!”
伊赞说:“那你是打算回家写位面游记去了呗?”
“是啊。空间翘曲航行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设备都被我留在这里了,我估计你会有用。钥匙放我家门口地毯下面了,你要是想要自己去取。我就先走一步啦。”
说完另一头就没有声音了,估计是已经走人了。
伊赞把通讯器递给艾利克斯,很不忿:“他道别得很不诚恳!”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咦了一声。
伊赞问:“怎么了?”
艾利克斯很茫然的样子:“法师议会的人试图跟我建立心灵联结?但是……他们能有什么事找我?”
“难道是占星者的事?你看,位面入侵者也被消灭了,群星确实没理由抓着他不放了。”伊赞胡乱猜测。
艾利克斯没说话,他已经开始跟心灵通道的另一头jiāo流了。
半晌之后他缓缓地向外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你猜对了,确实是占星者。他出来了。更好的消息是,听占星者说,我父亲的同化状况好像在逐渐好转。再过几十年,他也许就能醒过来了。”
赞知道艾利克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也很为他高兴:“好事啊!”
“我……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艾利克斯语无伦次,“我二十多年来好像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的对策,但是怎么也找不到转机。突然一下一切迎刃而解,我有点不太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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