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糙药卸了后,二人便站在路边说话,恰好一队车马经过。
朱小姐看着马车上堆满了各种怪石,颇有兴趣的样子,走上前几步,兴趣满满的说道:“这怪石的买卖真是一本万利……”
正说着话,经过朱小姐身侧的马车骤然一晃dàng,那车上的怪石挣断绳索,眼看着就要砸下来,花吟甚至都来不及惊恐,已然本能的扑了上去。
然后,预料中的骨头碎裂的痛感,甚至是死亡都没有来临。
耳中却听到了其他纷乱嘈杂的声响。
花吟趴在地上睁了眼,她的怀里正抱着朱小姐的脚,而朱小姐因为方才她那一推也跌趴在地上,此刻朱小姐却回头朝花吟头顶张望着,一脸呆怔。
花吟疑惑的转过头,却见南宫瑾正清风朗月般站在她的身侧,只不过他的一只手撑着巨大的怪石,若不是他滑下来的袖子看到小臂上怒张的肌ròu,她甚至都要以为,他只是在轻轻巧巧的举着一块纸糊的石头。
“大哥,”花吟喊。
南宫瑾却瞪了她一眼,“蠢货!”
花吟咧嘴一笑,已然爬起身,连声说:“我不是,你误会啦,我就是看到大哥过来了,所以我才逞一回英雄的,我知道大哥一定会救我。”
南宫瑾直接被她气乐了,他一笑,花吟就知道没事了,也跟着傻笑起来,南宫瑾益发被她气的除了笑别无他话。
而原本就呆住的朱小姐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笑颜展开的瞬间,她的心脏突然开始急速的跳动,旋即红了脸,红了脖子,就连皮肤也开始微微泛红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动了。
☆、第102章
南宫瑾救下花吟后,运送怪石的伙计们也反应了过来,慌慌的下了车,从前后涌了过来,一面咋咋呼呼的叫着,一面撸了袖子上前或扛或抬。但这辆马车一侧的轮子几乎深陷到泥坑里,而前头拉货的两匹马也因这重力跪在了地上。
却说南宫瑾在见到花吟起身后,撑住怪石的手臂就卸了几分力,花吟看的分明,只见怪石往下一滑,原本顶住怪石的伙计们被压的“嘿哟”重重一叹。
花吟急忙大喊,“大哥,别松手!”
南宫瑾垂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没动。
恰在这时,乌丸猛驾马而来,眼见这qíng景,二话没说,弃马飞身而来,转瞬到了近前,三两下抓开碍事的伙计们,身子一躬,用后背抵住怪石,双手抓住车辕猛的往上一提,被压跪在地上的马儿,嘶鸣数声便蹬着蹄子站了起来,往前几步,马车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平实的路面上了。
商贩满脸堆笑,拱手就要来谢,而乌丸猛冷着一张脸掉头就走,老板面上一讪,回过神,又急追了几步去谢南宫瑾,一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可南宫瑾步履如风,面如敷冰,商贩自讨了个没趣。花吟见他难堪,一时好心想给他个台阶下,便朝他拱了拱手,回了几句客气话,却不料南宫瑾突然抬手,朝她的脑门上甩手就是一巴掌,不重,却有些响,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甚至有人憋不住“哧”一声笑了。
大庭广众之下花吟冷不丁被打,又被人嗤笑,面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红了脸。也不再废话,只闷着头往回疾走,竟将南宫瑾甩在了后头。
进了义诊的大堂,有人喊了声,“花大夫回来啦!”说话间就迎了上去,岂料花吟低着头,耳朵也打了苍蝇去,压根没在意,直接就穿过大堂去了后院。梁老爷一愣,正要追上去,却见一贵公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梁老爷初时没认出南宫瑾,只觉这人气度无双,自成一股迫人的贵气,先是膝盖已经软了,跪下的同时,脑子灵光一闪,喊了声,“侍郎大人。”
大堂内无论是忙碌的伙计还是来看病的平民百姓也纷纷磕了头,南宫瑾语气波澜不惊,拿着扇子的手虚抬了下,“都起来吧。”说话的同时也朝后院走了去。
花吟本没走远,回头见此qíng景,心有所感,不由的暗叹了句,“瞧这举手投足的气度,果然是天生的帝王。”
怔愣间南宫瑾已到了面前,睨了她一眼,其意不言自明。花吟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南宫瑾让到自己安歇的屋子。
屋内并没有chuáng,只几块木板,上头卷了铺盖,一看就是好几人睡在一处,其房舍简陋程度可见一斑。
南宫瑾微不可查的皱了眉,花吟并未在意,因一时没找到抹布,便用袖子将凳子擦了擦,这才笑嘻嘻的冲南宫瑾说:“大哥,您坐。”
南宫瑾依言坐下。
花吟又忙不迭的找茶叶倒水,可惜这处地方除了糙药多,其他东西都贫乏,她正急的抓耳挠腮,南宫瑾出声道:“你别跑来跑去转的我头晕,你过来,我与你说会话就走。”
花吟一愣,“这么快?”
“最近御史参了几个贪官污吏,牵出了一些麻烦事,皇帝老儿雷霆震怒。”
花吟面上紧张,抱着茶壶就贴了上来,“大哥,那您没事吧?”
南宫瑾嘴角一扯,不答反问,“不生气了?”
花吟旋即会意,老大不好意思的嘟嘟囔囔起来,“我没生气,就是那么多人看着呢,不管怎么说我将来可是要成为神医的人,您这么不分场合的照头照脸就给我一巴掌,我这脸将来往哪儿搁啊?”
呵……人多的时候要脸面了,那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不要脸不要皮了?南宫瑾心中好笑,念及之前千钧一发的危险,面上一沉,“你该打!”
花吟根本没回过味来,鼓了腮帮子,突然将手中的茶壶往他怀里一塞,抬腿就朝门外跑去。南宫瑾挑了半边眉毛,还当她又生气了,正暗叹,“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像个姑娘了。”却见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只不过怀里抱了药箱。进屋第一句话就是,“虽然你待我无qíng,但我仍然要待你有义,谁叫夫人把您托付给了我呢。”到了近前,似乎忘了前因,愣愣的盯着南宫瑾的怀里看,又道:“大哥,您渴了吗?您仙人一般的气度抱着茶壶喝水多不雅啊!我给您找个杯子去。”南宫瑾似乎惯于答非所问,“你站住,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你要是再敢信口开河,看我不叫人fèng了你的嘴。”
花吟瞪着眼,双手捂嘴,心里却不服,嗡嗡道:“我又哪句话说错了,您就算要给我定罪,也得说清楚,好叫我死个明白吧?”
南宫瑾板着一张脸,语气却有几分古怪,“那好,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又叫什么话?什么叫我娘把我托付给了你?答不上来,我现在就敲掉你两颗牙。”
花吟闻言,眼珠子转了下,定住,忙拿开捂住嘴的双手,凑到他面前,“大哥,这事您不知道,夫人单独和我谈的,真要找第三个在场证人的话那就是我gān娘了,不过夫人和我热热络络的说了很多话,我最后总结就两个字,她将你‘托付’给我了。”似乎是怕南宫瑾不信,她拉过一张凳子,挨着他的边上坐下,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则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手背,咳了两声,压低嗓子演了起来,“三郎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天xing善良敦厚,平时又会照顾自己,还积极乐观……”
花吟借着南宫金氏的嘴将自己没天没地的一番海夸,又添油加醋的把南宫金氏将南宫瑾“托付”给自己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同时学着南宫金氏平时对自己的样儿,拍拍他的手,捏捏他的胳膊,后来一时演的忘qíng竟顺溜的摸上了他的脸。
当她的手触上他如玉的面孔,他面上的微凉,以及她掌心的湿热,都刺激的彼此心头一颤。
俩人同时呆住,一时忘记了反应。
“花大夫,外头来了个伤重的,张大夫和李大夫都没法子,只能求您来了。”外头有人小心翼翼的喊话。
花吟一惊,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跳了起来,笑容惊慌,嘴上更是东拉西扯起来,虽qiáng自镇定,行动上却显得手忙脚乱,离开屋子的时候,甚至都有些láng狈。
南宫瑾侧耳倾听,听到花吟咋咋呼呼的和人说了几句话,言毕就听她一路小跑着去了大堂。
后院虽然人来人往,人声不绝,可没有她的地方,似乎整个空间都冷清了下来。南宫瑾的眸光又不自觉的落在那几块木板上。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道:“花大夫说大人口渴了,叫小的沏了壶茶送了过来给您。”
南宫瑾点了点头,却道:“花大夫晚上睡哪?”
那人弓着身子指了指,“回大人,就这里。”
“四个人?”
“是啊,三位大夫都挤在这里,还有梁老爷。”
“怎么连个chuáng都没有?”
“回大人,chuáng都腾给病人了,最近来这看病的人很多,还有些断了腿,破了肚子的,花大夫给那些人接了骨fèng了肚子后,说是不能随意搬动,就让他们歇在这里了,花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啊……”
却说花吟到了大堂后,虽眼里看到受伤的人血流不止,耳听那人哀嚎不绝,心里却蹦蹦跳个不停,不似平日的沉稳冷静,却也不至乱了头绪,一面叫人将患者抬到诊疗室,一面又在身上罩了件gān净的白衣裳,可当她手里拿了针灸就要扎上伤者的局部xué位,止血止疼时,手却抖个不停,怎么也扎不准。花吟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心乱了,花吟意识到这点后,大恼!这感觉太像是当年她对凤君默一见钟qíng后,那种直达生命底层的颤抖了。
可是,现在的对象是南宫瑾!虽然感觉没有上一世对上凤君默那般的qiáng烈,可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花吟大恨,手里捏着针灸也不管病人了,直奔屋内的一面白墙,一头就磕了上去。
“咚”一声大响,只把在场的人都吓的瞠目结舌。
钝痛袭来,花吟的心脏也不乱跳了,手也不抖了,方才那种不适的qíng绪也随着钝痛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心底一片清明,沉静如水。
我就说么,我对他……不可能!
花吟顿觉一派轻松,转过身时,却见众人一脸看鬼的表qíng,她愣了下,嘴角一扯,面上chūn风暖阳般的微笑,“没事,没事,最近太疲劳了,我冷静冷静。”
在场的众人更是感动的不得了,都道花大夫仁心仁术,舍己为人,真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转世。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流传甚光,最后竟演变成了多种可歌可泣的版本,后来还被有心人收录进了话本子编成戏剧供后世称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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