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高将军亲自见了她,二人密谈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高将军才从议事厅出来,出的门外,曹文忍不住问,“将军,她怎么说?”
高将军说:“答应了”顿了顿,“只是……”
曹文心头一跳,“只是什么?”
高将军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团,“我是希望她做内应,但看她的意思是想直接杀了南宫瑾。”
曹文也是一惊,“她?!”
不是曹文看不起花吟,而是自南宫瑾掌权以来,有多少人想杀他,就枉死了多少人,且不说他身边的护卫功夫如何了得,旁人想近他的身都难如登青天,就是他本人也是剑术高手,她区区一个弱女子想杀了他?痴人说梦呢。
高将军的忧虑何尝不与他一致呢,他从傅新那儿听说花吟就是花三郎,又将南宫一直在暗地里找人这事联系到一起,略一思衬,心里就有底了,若说一个男人如此迫切又隐秘的找寻一个女人,除非有qíng,否则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任他本事再大,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最是容易被qíng爱迷了眼。
高将军看清这一切,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花吟这颗棋子说什么他都要用上了。
只是他只想勾起花吟对南宫的仇恨,为他所用,却不想药下的太重了,激得她仇恨太浓,如今他靠近她,都能觉察到她幽怨的恨意,南宫瑾那般谨慎的人又岂会着了她的道。
高将军越想越忧愁,对曹文说:“你平常不是最会能言善辩么?无事的时候多劝劝她,敲打敲打,咱们这局棋既然已经开局了,步步惊险,万不可有半分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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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泰鸿潜入京城,入了相府时,南宫瑾叫了戏班子正在看戏。
鼓乐笙箫,戏台子上唱的热闹,观众却只有他一人。
唱戏的也是京城内的名角了,按理不该有半分差错才是,偏偏这出戏演的磕磕绊绊,频频出错,南宫瑾稍稍换了个姿势,台上的戏子也会跟着做出惊惧的反应。
王泰鸿过来时,瞧了一会,心qíng有些复杂,因着这出戏,南宫瑾查封了多少戏院,杀了多少人,留在百姓心中的恐慌尚未散去,如今他自己却独自在家看这出戏了,真不知他到底作何感想。
南宫瑾瞄到王泰鸿,眸底闪过一丝不悦,却又指了指边儿上的座位让他坐下。
他素来公私分明,王泰鸿一直替他管着金国的事,不曾有半分差错,就凭这份能耐,他也不能轻易发落了他。
“陛下,”王泰鸿压低声音。
南宫瑾听见了,看了看戏台子,恰一个角儿一个不慎摔了一觉,正吓的神魂不定,南宫瑾一挥手,“下去领赏吧。”
戏班子一脸懵bī,也没心思去揣测这位丞相喜怒无常的xing子了,谢了赏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空旷的庭院内只剩他二人,王泰鸿不忘讽刺道:“陛下,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南宫瑾睨他一眼,神qíngyīn冷,“有事说事。”
王泰鸿一撩衣摆,跪在他身前,“臣恭请陛下早日回朝主持大局,陛下若是再不回去,臣只怕也瞒不下去了。”
南宫瑾敲了敲手中的折扇,“什么时候回去我心里清楚。”
王泰鸿又说:“陛下,恕为臣多言,您如今在周国四面树敌,若是再待下去,只会让自己身临陷境。金国尚且局势不稳,您不在金国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只怕周国的人定会拿住你,要挟金国。到时候,不仅拓跋太后有危险,就是一直在陈国避难的耶律丰达恐怕也会纠结势力回朝,到时候,您步步为营这么多年,恐怕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南宫瑾提在手中的折扇悬在半空,半晌没有拍下去,良久,“十日后,你派人在索尔道迎我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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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默与高秀丽在金周边境举行婚礼的消息传到南宫瑾这里时,南宫瑾挑了半边眉毛,笑了,搁了笔就要换官服,入朝面圣。
探子又急急回禀道:“主子要找的人也有消息了。”
南宫瑾猛的一怔,“她人在哪里?”
探子于是又将在结缘庙四周查到的消息一一回禀了。
南宫瑾听完,素来面无表qíng的脸yīn云密布,半晌,说:“凤君默与高家那事暂时不要走漏风声。”言毕挥了挥手,绕着书房转了几圈后,终究做不了静观其变,急命几个武功高qiáng的暗卫,夜探将军府。
一夜无眠,回来的暗卫,有俩个还受了伤,打糙惊蛇,却一无所获。
次日朝堂之上,南宫瑾与高将军眼神多有jiāo流,彼此心中有数。
下了朝来,素来私下并无jiāo流的二人竟走到了一起。
南宫瑾先给了当头棒喝,道:“听闻高将军前几日嫁了女儿,如此大事,怎不叫本相去讨一杯喜酒喝。”
果不出所料,高戈当即就变了脸色,不过他反应很快,笑言,“相爷这是听了哪个乱嚼舌根子的胡言乱语,若是叫旁人听到了,可要坏了小女的名声了。”
“是流言蜚语还是确有其事,不若本相这就随了将军一同回府,当着小姐的面解释清楚便罢,若不然本相恐怕要面请皇上决断此事了。”
“丞相,”高将军的声音不免高了几分,他是万万没料到此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南宫瑾的耳朵里,“老夫前些日子偶遇丞相一故人,奈何那人也不知因何缘故颇有些脾气,老夫一直苦劝良久,本想待她心平气和些了,再领来与丞相一见,现下,丞相对老夫有些误会,老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去求那位贵人,替在下向丞相解释一二,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第222章 礼物
南宫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噢?既然是故人,本相倒确实想见一见。”
高将军仍不放心,又说:“丞相正值青chūn正好的年纪,想来对男女之间的qíng不自禁该当深有体会。小女倔犟,认上一人,便是死也非他莫属了,女大不中留啊,老夫一不留神,就叫她偷跑了出去,说来惭愧,家门不幸啊!老夫生怕她做出蠢事,也曾暗中追寻,奈何她竟以死相bī,老夫这一辈子就这一儿一女,丞相将来为人父恐怕才能体会我如今的心qíng,我总不能亲手bī死我的女儿,可我又是大周的臣子,俩难之下,只有与她断绝了父女qíng义,如今她身在何处,老夫也未可知啊。”
南宫瑾在知道花吟的下落后,一颗心全悬在她身上,对高将军后面的话已不甚关心,却又不敢表露,生怕他以花吟相胁,他反受制于他,于是一路与他虚与委蛇,面上倒是相谈甚欢。
出了东直门,二人分道扬镳,南宫瑾站住脚,看着高将军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一脸的若有所思。随从上前,南宫瑾展开扇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从面上表qíng未变,躬身领命。
酉时三刻,相府内,大海眼睁睁的看着南宫瑾换了三套衣服,仍旧左看看右看看不甚满意的样子,他说:“大海,你是不是觉得还是之前那件好看?”
大海赶紧回道:“主子身上这件就很好,都说君子温润如玉,之前那件颜色太深了,您身上这件月白色的,倒衬的您跟天上的仙人一般了。”
南宫瑾心qíng颇好,“真的?”
大海旋即做立誓状,“奴才要是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南宫瑾又在铜镜前照了一照,终于有些满意的样子,说:“看来我将你从宫里调回来是对的。”
这时,有人进来,回禀道:“主子的吩咐奴才已经办妥了。”
南宫瑾无甚在意的样子,说:“别吓着了她们,也别亏待了他们,告诉她们,明儿个就放她们回去。”
那人道了声“是”,折身出去。
大海将一切看在眼里,倒也心里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只是书上常说“女为悦己者容”,丞相今儿个如此这般的打扮,难道也是要见心仪的姑娘?会是谁呢?大海略一思衬,心头噗通一跳。
却说另一头,高将军本来已经和花吟商议妥当了,这次见面,就叫花吟取了南宫瑾的xing命,花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心内反而异常的平静。
有时候,她不禁在想,若是自己没有选择那条向善的路,而是一开始就狠心杀了南宫瑾,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许多事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却勉qiáng自己做好人,到头来反将自己弄的四不像。
她现在竟有些看不清自己了,自己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摇摆不定中徘徊前行,不过,花吟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个好人需要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修行,而做个坏人却只是一念之间。
高将军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已然穿好出行的衣裳,头戴罩帽,随时可以走人。
高将军却说:“今夜的计划取消,要杀南宫瑾不急于一时。”
花吟一愣,缓了缓,一面解下披风,一面说:“也好,一切听从将军的安排。”
高将军却说:“不过你要如约赴会。”
花吟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看定他,说:“将军此言何意?”
高将军沉着脸,没说真话,而是解释道:“机会只有一次,务必要做到百密而无一疏,我细想了想,咱们的计划还有许多错漏之处,需得从长计议,我想你若到他身边,只要得到他的信任,有的是机会下手,而不是这一时三刻。”
花吟不解,“依我看,计划已然天衣无fèng,将军何故如此说?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将军目光有几分闪躲,说:“一切按我说的办,老夫做事素来讲究万无一失,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老夫是不能贸然涉险的,一旦棋差一着,则满盘皆输。”
花吟不语,高将军也不知她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须臾,他喊了声,“拿酒来!”又道:“公主忍rǔ负重,老夫深感五内,这一杯,老夫代大周的万千百姓,敬您!”
花吟拿起酒杯的一刹那,有那么些犹豫,但见高将军已一饮而尽,也就随xinggān了这杯。
高将军说:“公主暂且歇息片刻,老夫这就安排马车。”
言毕,高将军出了门去。
花吟坐在桌前发了会呆,心里却是千回百转,高将军与她商定的暗杀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fèng,当时他是何其的坚定,生怕她反悔还一再保证会护她家人周全。如今这才过去俩个时辰,他突然就改了主意,怎不叫她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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