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反应了下,才明过来他在跟自己解释huáng泉水的古怪,遂接话道:“无妨的,反正我也不准备投胎了,掉下去就掉下去吧。”
“不投胎?那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花吟吓住了,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若真是那样,他会那么好心救我?不可能啦!”但理智又告诉她,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他救了自己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花吟想明白这点,整个灵魂都开始颤抖了,忽的一下扑到耶律瑾的脚边,鼻子贴着他的鞋面,哭道:“主子,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饶了我这回吧,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您做人成功,做鬼都做出了新高度。您就是奴婢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啊,奴婢仰慕你,崇敬你,对您是万万不敢有一星半点不敬的。要说在地府那会儿,那都是误会啊,奴婢可没有去看您笑话的意思,奴婢嘲笑你挖苦你那也是做给鬼差看的呀,呜呜……求您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生前死后两百多年jiāoqíng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我错啦,呜呜……”
“错了?”
“嗯嗯嗯……呜呜……”
他轻嗤一声,“做了两百年的鬼,你倒是益发长进了啊。”
“主子谬赞。”
“还投胎么?”
花吟迟疑了,终一摇头,“不投了。”
“好,”言毕,他突然一挥袖子就将她收到了袖筒里。
斗转星移间,幻境不见,又恢复到鬼渡的码头,排队等着渡河的小鬼见到有鬼居然自huáng泉中又返了回来,俱都惊诧不已,告示上不是说的明白吗?huáng泉路上有去无回,怎么还有去了又回的呀?肯定是私下里跟鬼差行贿受贿了!哎呀呀,没想到人间不gān净,这地府也不是个gān净所在。
众鬼议论纷纷,鬼差一瞧有小鬼坏了规矩,这还了得!纷纷拿了缉鬼的铁链绳索就要捉拿他们,耶律大魔王不紧不慢,祭出法器,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就将那些鬼差打的爹妈不认。
待他清扫了障碍,四下一看,呵……又溜了。
且说花吟一路飞天遁地,没头没脑,舍命狂奔,也不知要去哪儿,总归只要是大魔头找不到的地方就好啦,她就不信了,天大地大,还没她的藏身之地。
她跑了一天一夜,终于也体会到了鬼也有累的时候,正打算再跑几十里路就休息,远远就瞧见一人披着斗篷走在漆黑的树林里,花吟思想斗争了一番,暗道:“看那身形应该是个jīng壮男青年,我就吸他一口活气吧,就一口就好啦,反正对他也没有多大损伤?睡一觉就补回来了,但是对我来说或许就是救命的一口气啊,不然,大魔王追来了,我跑不动咋办啊!”
花吟主意打定,心内暗自念了句“阿弥陀佛”,用术法实体化,变成美艳少女的模样,心内暗道:“少年,我出卖我的美色,换你一口活气,你也不算吃亏啦!“这般想着,更加心安理得,上得前去,朝男子的肩头拍了下,“哎,小哥。”
男子站住步子,缓缓转过身,“你叫我?”
花吟一僵,gān笑都笑不出来了,“误会,误会,”随即又飞身而去,岂料才升至半空,耳内一声清脆铃铛响,脚踝仿似被什么勾住,一个大力,她就重重的跌趴在了地上。
她抬头,就看见了耶律瑾的鞋子出现在她眼前。
耶律瑾弯下腰,蹲在她面前,手执折扇,敲了她几下。
花吟心下起疑,勾起脚偷瞧了去,什么都没有啊,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耶律瑾对于自己被忽视很是不满,勾起小指,只见花吟的左脚随即也被什么东西缚住般被迫抬了起来,与此同时的是清脆的铃声。
花吟大骇,瞪着眼问耶律瑾,“你对我做了什么?”
耶律瑾念了个诀,随即在花吟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细线,一头绑着耶律瑾的小指头,一条则拴住她的左脚踝,脚踝上几个铃铛,叮当作响。
“缚仙铃?”花吟好歹天上地下也混了两百年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耶律瑾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径自转身走了。
花吟还在犹豫,见他逐渐消失在黑夜里,赶紧爬起身,手忙脚乱的就去解那缚仙铃,岂知越解那铃铛绞着自己的魂魄越紧,花吟疼的咬牙切齿,三魂七魄仿似越收越紧。
却在这时,左脚被一股力道拽住,花吟被拖行了十来米,暗骂了句,“老子日你个仙人板板!”随即一纵身,追了上去。
到了跟前,花吟自不敢和耶律瑾并肩而行,隔了一步的距离,探着脑袋讨好道:“主子啊,您说您也太不爱惜法器了,我一小鬼你竟然用缚仙铃,不值得啊,不值得。”
耶律瑾答的慢条斯理,“旁人或许不值,至于你……”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瞧的花吟身子一个哆嗦,急表忠心,“我对主子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要不然,这些年我不转世投胎是为了嘛?还不是瞧着您老人家一个人在地府孤单,陪着你么。”
“哦?”
这谎话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他了好嘛,但为了讨老大欢心,偶尔说些昧着良心的话,也无伤大雅,是不?您老人家开心了,我也好过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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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大地,众妖魔聚集之地,历来是个三不管地带,上届魔王就是个肌ròu发达头脑简单的,偏又妄自尊大,好大喜功,那魔王的宫殿倒是盖的富丽堂皇,平日里旁的事不gān就在魔宫内睡大觉,魔界更是一盘散沙,互相残杀。
这也就是为什么耶律瑾一来就轻而易举的打跑了老魔王,自己做了新王。
且说花吟跟着耶律瑾到了魔宫后,旁的事没有,就是他钩钩小指头的时候,不管她在哪儿在gān嘛,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这不积极也不行啊,若是他生气了,来个硬拽,她就得被拖过去了,做鬼,也是有尊严的!宁可主动跪下,也不能叫人按着头跪下!
可这魔界的王也不好当啊,做的太昏庸,容易被推翻。做的太勤勉,松散惯了的大小妖魔不服被管教,三天两头闹起义,还有时不时四方的大妖怪来踢场子。
于是花吟后来很多年的日常就是,跟着主子打妖怪。
由此,又过了很多年,耶律瑾魔君的位置总算是坐稳了。
但是,内斗结束了,外战又起了!
因为魔界一统了,根据自然法则,此消彼长,天庭自然就坐不住了。
于是后来的一百多年,仍旧是打!打!打!
打到最后,打烦了,竟也不了了之了。
岁月绵长,竟也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日花吟跟着耶律大魔王巡视过北荒大地后,回魔宫路上,耶律瞧着花吟虚虚实实的身体,突然说:“要不,你去投胎吧?”
花吟怔了怔,嘻嘻笑了,“我要去投胎了,主子怎么办?我不投胎,我这儿陪着你呢。”
耶律眸底qíng绪不明,说:“自你被仙家法器伤了后,我虽遍采灵药补你魂魄,但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之法,若想补全魂魄,你只有再世投胎重新做人。”
花吟含糊不清“嗯嗯”应了。
耶律瑾说:“我跟地府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替你择一户好人家,保你一世富贵顺遂,安乐太平。”
花吟笑着附和,“主子待我真好。”
耶律瑾冷眼瞧着,见她笑未达眼底,眸子冷清的透着凉意,顿了顿,他又说:“魂魄毕竟是魂魄,不可能在这世上长长久久留存下去,你已经快到极限了。”
花吟哈哈大笑,“明白,明白,我过几日就去投胎。”
“嗯。”
花吟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主子啊,您看啦,我都要转世投胎了,您是不是也该解了我这狗铃铛了?”
耶律瑾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就在花吟觉得没戏的时候,耶律瑾手一翻,缚仙铃应声而解,落在他的掌心。
花吟欢呼一声,飞天而去。
她红色的衣裙在空中展开,仿若一朵最艳丽的盛世牡丹。
“三日后,你自己去鬼渡,该安排的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花吟gān脆又慡快的应了声,“好嘞!您老人家就放心吧!那个,我都要投胎了,好歹也要跟我的那些鬼友妖朋的道个别,要不主子您先走吧?”
耶律瑾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飞身坐上了他的坐骑上古魔shòu。
花吟瞧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天际,面上的笑容寸寸消失,垂眸看向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面上反一派释然,暗道了句,“也就这几天了吧?”其实她自己的状况她又何尝不比旁人清楚,她熬不过三天的,她已经是qiáng弩之末了,自从她知晓耶律瑾约见过阎罗王后,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他面前一直都qiáng行用术法才使自己的魂魄没有四散消融。而,qiáng用术法只会加快她的消亡而已,耶律瑾曾千叮咛万jiāo代,她偏反其道而行之。哼,yīn奉阳违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这世上应该没有不想投胎的鬼魂吧?
妖也想做人,鬼也想做人,到底做人有什么好?
花吟长叹一声,转过身,也没个具体的方向,随风飘去。
就这样飘了两天两夜,终于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夜晚她感受到了qiáng烈的困意。她飘在空中,看着透明的身体有雪花穿过,她的脸上溢满纯粹gān净的笑容,喃喃道:“真好,我的魂魄终于gān净了呢……”
然,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一个白衣书生朝她缓缓而来,她愣住了,好一会过去,她慢慢的扯了个防备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耶律瑾看定她,袖底翻飞,就要将法力注入她的身体。
她却突然凝气对抗。
两道法力在虚空之中碰撞,耶律瑾心头一震,急急收住,面上又惊又怒,“你gān什么!”
她身上微光不散,面上一派安详,“我这样很好,不要救我。”
耶律瑾眸底qíng绪翻涌,终,一点头,说:“你先收了法力。”
那术法薄如蝉翼,微微裂开,炸出几点淡红的光晕。
“为何不去投胎?”他沉声问,隐忍着怒气。
她轻叹,宛若低吟,“四百三十二年了,耶律瑾,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曾为你上世做过的错事懊悔过?”
“是啊,都几百年了,”他亦是一叹,话锋一转,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曾经对不起的那些人早就轮回几世了,又有谁还记得你?记得当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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