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瑾看着他,良久不语。
王泰鸿亦看着他,半晌过去,耶律瑾一叹,尚未开口,王泰鸿亦是一叹,道:“陛下如此犹豫不决,可是因为花大夫?”
耶律瑾拧眉,算是默认了。
王泰鸿劝道:“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花大夫是陛下的人,理应为陛下着想,为金国百姓着想,陛下是想封其为后的,那花大夫也该有母仪天下的胸襟,若是只因一己之私,阻碍陛下一统天下,那……”
“她若是仅仅只为一己之私,那孤倒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她所望所盼,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花大夫心善,可花大夫毕竟是女人,女人嘛,都害怕打打杀杀的,但女人亦好骗好哄,只要让一切都成定局,娘娘自会接受。”
耶律瑾淡扯了个微笑,道:“孤答应过她,此生都会对她坦诚以待。”
王泰鸿还想再说,耶律瑾挥手示意,道:“你不用说了,你说的孤都明白,容孤再想一想。”随即提笔写了道圣旨给王泰鸿,让他亲自带给乌丸猛。
王泰鸿难掩脸上的失望之qíng,跪了安。
王泰鸿走后不久,耶律瑾在德政殿再也待不下去,徒步出了大殿,外头大雪漫天,耶律瑾先是去太后那坐了会,太后冷眼瞧着,见他面有忧色,仿似有心事,忍不住道:“昨儿不是歇在甘泉宫么?怎么,小俩口还没化开心结?”
耶律瑾怔了下,道:“谁那么嘴碎,什么话都往您这儿传,”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怒气。
太后笑了,道:“您是帝王,您宠幸了谁,宫里的女官可都是要记档的。”
耶律瑾颇不认可的嘀咕了句,“孤又不是乱来的人,有什么好记的。”
太后半真半假道:“现下哀家倒qíng愿你偶尔乱来一二次。”
耶律瑾心知母亲在意子嗣之事,打岔道:“前儿听说母亲身上有些不慡利?”
太后道:“是啊,打发了人去找满满,想叫她来给我看看,你不是派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个甘泉宫围的严严实实?连哀家的面子也不给!哀家知道你们小俩口是有真感qíng的,稍微有点风chuī糙动就要死要活,可这毕竟是帝王之家,不是寻常百姓,有些个qíng绪摔锅砸碗,这怒气也就过去了,帝王之怒,要是控制不住,是会死人的……”
耶律瑾一愣。
太后又道:“当娘的只是想劝劝你,凡事要冷静,权利有多大,就能制造多大的伤害,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莫要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耶律瑾默了默,诚心忏悔道:“母亲教训的是。”
太后叹了口气,又道:“有句话,说来可能又要惹你不高兴,但我是你娘,我不说,旁人就更不敢说了。满满若是子嗣难为,我们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尽可再等等,倘或实在不行,你再纳妾或过继宗亲都无妨,但咱们毕竟是帝王家,帝王子嗣关乎江山社稷……”
,耶律瑾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尚未说话,太后一眼瞧见,指着他,道:“你看,你看,我才说了两句,你就这表qíng了,娘的话就这样不中听?”
耶律瑾说:“关乎子嗣一事,娘又怎知是满满的问题,指不定是孩儿的问题也难说。”
太后面上颜色变了变,大声斥责道:“胡言乱语!”骂过这句,心思一转,反压低声音,一脸忧虑道:“你这话不会是真的吧?”
耶律瑾心里也确实考虑过这可能xing,虽然花吟曾再三和他保证过他没问题,但一直没有孩子不由得他不多想,他是多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啊,延续他的血脉,和他有相似的眉眼,唤他父王,将来还要继承他的帝位,带领大金的百姓走向繁荣巅峰。每想到此处,耶律瑾都有种热血沸腾之感,可冷静下来,又止不住的无尽凄凉。
都说孩子是缘分,或许这一世,他注定在子嗣上无缘。
虽觉遗憾,倒不觉因为缺了这一样就活不成了,毕竟他如今的生活与他原本以为的已经得到的太多了,只是有些对不起花吟了,她那样善良美好的女子,定然也希望有自己的子嗣吧?
耶律瑾带着这样忧郁愧疚的心qíng不知不觉走到了甘泉宫。
☆、第254章
耶律瑾过来时,花吟正手蘸着杯盏内的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耶律瑾走到她身后,说:“在写什么呢?这么入神?”花吟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胡乱擦了桌子,随即大概又觉得此举不妥,面上烧红,说:“实在太无聊了,自己跟自己做游戏呢。”
“什么个游戏,说来听听。”耶律瑾往她边上一坐。
花吟咬了下唇,说:“我就假设自己哪里不好了,自己给自己制定治疗方案,开药方呢。”
耶律瑾挑了半边眉毛,想笑又有些生气,叹了口气,“你呀!哪有像你这样自己咒自己不好的。”
花吟抿着唇微笑,不说话,耶律瑾拉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恰在此,大海在外头高声喊道:“陛下,奴才将东西带来了。”
“进来吧。”
花吟想要起身,耶律瑾却抱住她不让她动,大海躬身进来,紧随他身后的俩个奴才也都低眉顺目,花吟一眼看到自己的黑沉木箱子,惊喜不已,qíng不自禁“呀”了声。耶律瑾这倒放开她了,花吟双手接过黑沉木箱子,细细的看里头的东西,抚摸着各样器械,就跟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又抬头看耶律瑾,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又不敢说什么。
耶律瑾因她的小女儿qíng态,心肠都跟着柔软了,此时此刻,他禁不住想,只要她开心,他也圆满了,又有什么让他觉得遗憾的呢?没有了,只要他俩个好好的,就足够了,旁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花吟看完医箱,又去翻自己编纂的《医典》,爱不释手。耶律瑾吃味道:“我就知道,在你眼里这些东西比我重要的多,你看,现在你的眼里哪还有我?”
屋内没有旁人,花吟也无所顾忌,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说:“陛下也知道那些东西只是在我的眼里,而你却在我的心里。”
耶律瑾畅快不已,刮了下她的鼻子,说:“qíng话倒是越来越会说了。”
“那陛下有没有赏赐?”
“你想要什么?”
花吟张口yù说,却又住了口,睫毛忽闪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什么?”
“暂时没想到。”花吟腆着脸装傻。
耶律瑾何其了解她,捏着她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最不喜你这样了,明明有所求,却又装作无所求的样子,你还是对我有所防备是不是?”他轻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是你的丈夫,你要给我记好了。”
花吟心头一暖,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二人腻歪了会。花吟这才在他耳边,斟酌道:“我听说,陈国的使节……”
耶律瑾搂住她后腰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花吟之后的话也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自她昏迷后,这甘泉宫的人都换了一遍,都是他的人……
花吟心内一叹,这多疑的毛病啊……复又展了笑颜,说:“你忘记了?那天我易容出来找你,陈国使节出使大金这么大的事,宫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而我去的又是德政殿,途中正巧听俩位大人在议论此事,就听了一耳朵。”
耶律瑾放松了下来,突然说:“你既然在我心头上种了蛊,怎么还看不透我的想法?”
花吟睫毛闪动了几下,心内有些灰败,虽然他面上已经不生气了,到底心里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的。不过他现在能这样,与上一世相比已经有天大的进步了,又能指望他怎样?毕竟是帝王,若无半分防人之心,又如何坐稳江山?
她说:“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当时在你身上种蛊,只想与你共死,并未做深入研究,一来没机会,二来不敢,毕竟你多疑,我只怕心有灵犀,你会察觉出什么。”
耶律瑾将她按在怀里,感慨道:“多疑这点,我也不想的,只是多年来养成了习惯,况,我在这样的位置,又有多少人待我是真心?你只管答应我,往后全身心待我,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我定会爱你护你,绝不欺瞒于你。”
花吟没好气的朝他斜了一眼,道:“你到底是有多不信我?同样的话重复了多少遍?”
耶律瑾一叹,“人活一生,辛苦一世,能有人结伴同行,实乃人之大幸!虽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之说。然,我却不想要这样的命。好在有你,我这一生路,便不孤独了。”
***
话分俩头,却说一大早的,花勇入宫当差,临行前,翠红说:“好些日子没听到大妹妹的消息,你现在宫内任职,可听说了什么?”
花勇是个粗心人,且甘泉宫那头被封锁了消息,后宫地方大,花勇当差的地方和甘泉宫离了十万八千里,再说花勇是王泰鸿举荐入宫的,宫内许多人并不知他和花吟的关系,因此也不会有人特意奉承他,或在他的耳边说三道四。
哪知他入宫才俩个时辰,又见他匆匆跑了回来,满头的大汗,翠红吃了一惊,刚要说话,花勇却捂住她的嘴,连声道:“屋内说,屋内说。”
翠红惊惶不安,花勇却将妻子按在榻上坐好,瞧了眼她凸起的肚子,yù言又止。
翠红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真是急死个人!”
花勇团团转道:“我现在也没了主意,爹娘岁数大了,我怕吓着他们,二弟又不在,三弟更是只懂书画,找他商量更是不能了。”
“你到底是说啊!”
花勇忙安慰她,“那你可别惊慌,你这身子还好吧?”
翠红点头,“你快说,你这样吊着我,我更难受。可是你这差事出了什么差错?”
花勇急摇头,“是满满,你今天不是叫我打听妹妹那边的动静么?也是巧了,我刚去当差,就听到昨儿晚值晚班的同僚在议论妹妹的事,我一进来他们就不说了,还是我塞了银子,他们才跟我透漏了一点,说是……说是陛下将大妹妹扔进了湖里,又差点掐死她!”
翠红吓的脸色惨白,激动道:“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勇说:“我要知道我也不这么急了,你也知道大妹妹的xing子,想什么说什么,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在陛下跟前,还当是寻常夫妻那般相处,迟早出事啊。可是我听那些人的议论,仿似又没那么简单,我这才知道陛下软禁大妹妹好些日子了,难怪我们这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原来都封锁了消息,唉……也是赖我,一直当陛下宠爱大妹妹,我一个外臣,根本就没想过去打探内宫的事……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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