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说:“这个给你,你的马和马车给我。”
猎户满脸欢喜的伸手去接,伸了一半又犹豫了,道:“贵人,这东西是你自己的吧?我要是变卖了不会惹一身官司吧。”
花吟气的无言以对,道:“你个老爷们能不能gān脆点?不换就算了。”言毕转身yù走,猎户却又改了主意拦住她道:“好说,好说。”
花吟将珍珠丢给他,费力的爬上了马车。
猎户将珍珠拿在晨光下照了照,又说:“你这不是赝品吧?”
花吟磨了磨后槽牙,终于忍不住道:“大哥,你没瞧见我正伤心吗?你就不能有点同qíng心,给我挪块清净地,让我冷静冷静?”
猎户一愣,闻言赶紧上了马车,将里头之前堆放的家用物什一股脑儿的全搬了下来,临了,将一件破旧的棉衣递给花吟道:“小姑娘,要是不嫌弃将就着穿了吧?这是我家闺女落下的。”
花吟呆了下,倒也从没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依言穿上了,棉衣虽破,却非常挡风,猎户又一脸忧心的凑了过来,“姑娘,你真不是犯事偷跑出来的吧?”
花吟再无耐心,一抖缰绳,甩了一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就哒哒哒的跑远了。
花吟坐在车夫的位置,在颠簸的马车内左摇右晃,前额后脑撞上门栏,直撞的头晕眼花,也算得她还有几分力气,抓紧了马车的车帮,才没有摔下去。
这马儿狂跑了一路,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却也因为一通疯跑,与花吟原本要去的拉古庙南辕北辙了。
花吟方才气头上,又伤心过度,一度钻进了牛角尖,暗道自己这一世活的跟个傻瓜似的,一无是处,又招人嫌,既然活的如此没意思,倒不如兑现了一早许下的诺言,落发为尼,侍奉佛祖去。
但她不会驾马,这马儿拖着马车乱跑一气,渐渐迷失了方向,花吟被分了心神,后来眼见着去拉古庙不成,也就随遇而安了,反一头栽进马车内,环抱住自己在gān糙堆内默默的想着心事,想着想着,脑子也渐渐清明了。
到底是经过一世的人,虽则仍会冲动,但也更容易冷静下来。
这会儿,撇去了方才汹涌的委屈、怒火,将与耶律瑾过往的种种又在脑子里过了遍,酸甜苦涩皆有,到底还是甜味在心头盘亘更甚。
只是,二人这爱的热烈,一旦出现问题闹的也凶猛,次数多了,是个人心里都会产生裂痕,花吟不禁想,“本就是有缘无分的人,上一世冤仇结的那般大,这一世又岂能和和美美?倒不若一切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总比将来彻底撕破脸,失了最初的美好要叫人心底温暖。”她这般想着,心里头就打算着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就来个消失无踪,彻底断了算了。可是一想到后半生的年年岁岁,身边再没有他,心尖儿就疼的厉害。
其实,花吟此刻又是钻进了另一条死胡同里,她只想着自己能否狠下心肠断了和耶律瑾的这段qíng,却没想过,这段qíng断与不断从来就不是掌握在她的手里,有道是俩个人的事又岂是一方能决断得了的?
话分两头,且说耶律瑾因为心绪烦乱,bào躁难安,早朝便寻了个身子有恙的借口给推了。
事出突然,众大臣自然是要聚在一起闲话一二,北地民风开放,说话粗俗,就有那粗神经不计后果的嘀咕起王上是被妖女掏空了身子。
王泰鸿与几位大臣寒暄过后,眉头一挑,心思一转,一个人急急忙忙追上了宣过旨的大海,大海施礼一拜,“王大人,您这是……”
王泰鸿将大海面上竭力掩下的焦虑之色尽收眼底,顿了顿,故作关心道:“我瞧着海公公一脸的愁闷,可是有什么难心事?王某不才,愿为公公排忧解难。”
大海yù言又止,起先不想说,但王泰鸿巧舌如簧,再三诱哄,大海郁闷qíng急之下,就将今晨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王泰鸿大吃一惊,吃惊过后,面上反而不由自主的掠过一丝狂喜,眼珠子转了转,反劝大海不要急着劝陛下将花吟寻回来,只说二人都是年轻气盛,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反是好事,随即出了宫门,径自去了拓跋府找了花勇。
花勇休沐在家,闻得王泰鸿拜访,忙迎至大门,王泰鸿也未进屋,就拉着他出门吃酒去了。
二人找了家酒馆,闲聊起来,王泰鸿本就有心灌他,花勇又是个实在人,叫喝他就喝,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花勇的舌头就有些大了,王泰鸿一肚子弯弯绕绕,趁他脑子犯浑,几下里连哄带骗又暗含警告敲打,花勇就将那原本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给说了。
王泰鸿心内震惊不已,面上却不显,安抚了花勇几句,见他后来醉糊涂了,自斟自饮起来,益发的醉成了烂泥。王泰鸿这才雇了辆马车,遣人将花勇给送了回去。独自在酒馆内又想了片刻,终,一撩衣摆出了酒馆,又去了陈国使节休憩的驿馆,如此三番一通叮嘱,随即马不停蹄的赶往王宫面圣。
也是赶巧了,在王泰鸿过来的前一刻,耶律瑾刚问了六叶花吟去了哪儿。
六叶无甚qíng绪起伏的如实作答,先说她是想去拉古庙的。
耶律瑾闻言,冷笑,“她还真敢去尼姑庙。”
后来六叶又说,她最终并没有去西北边的拉古庙而是驾着马车去了南边。
南边……
耶律瑾笑不出来了。
☆、第260章
王泰鸿过来时,大海是拦在门口不让进的,但他偏就横冲直撞的硬闯。外头闹的动静大,耶律瑾自然听到了,现下他又急又怒又恨又……舍不得,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正摇摆不定,不知如何决断,根本不愿见任何人。因此当王泰鸿硬闯进来时,耶律瑾的眼神几乎要吃人。
只是人已经站在了大殿上,王泰鸿趁他还没发话,赶紧俯身行了大礼,高着嗓门拖着长长的尾音,道:“陛下,臣有事奏。”“大海偷瞧着上头那位的脸色,两股站站,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尿崩了,吓的。
不料,耶律瑾却一挥手,大海瞧着是冲自己的,如蒙大赦,只恨不得撒丫子就往外头跑。
“王泰鸿,你未经宣召擅闯德政殿,你这颗脑袋孤先替你记下了。”
“陛下,”王泰鸿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陈国使节走了。”
“什么?”耶律瑾还当他要说什么顶天的大事,才敢贸然闯进来,一听是这般无关紧要的事,还当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陈国国内如今矛盾日益严重,为了转移国内矛盾,这场仗估计是肯定要打的,臣只是忧心他们若是不与我们联手攻打周国,恐怕也会联合其他国家调转刀口朝向我们,那就大不妙了,之前臣也探过陈国使节的口风了,听那意思这一走怕是直接去南边了。”
“南边……”耶律瑾不自觉的皱了眉,若是换成寻常时候,他恐怕此刻就要开启嘲讽模式,嘲笑陈王善变,如此小人又能如何取信于各国王侯,然,这一个“南边”却毫无意外的勾起了他的心事。
王泰鸿也是有心眼的,宫内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是走运在大海正没主意的时候从他口内探了口风,后来耶律瑾恍然想起,吩咐下去,包括太后在内,这事都被瞒了下来,更匡论王宫外的花家了。只是他也没告诉花勇,而是暗地里又派了人打探花吟去向。探子回来报的时候,也是如六叶所说的那般,只是王泰鸿却并不觉得花吟会一气之下就要回大周,一来她父母亲人都在金国,她素来看亲人极重,又怎么会舍下他们不管不顾。二来,花吟在周国的公主封号已经被废,况周国的那场浩劫内乱,初因便是花吟和凤君默私奔,引得金国太子bào怒,率兵南下而掀起的,让原本就存在在朝堂内的暗cháo汹涌摆到了明面上。
周国内乱,在耶律瑾的暗箱cao作之下又割地赔款,致使百姓怨声载道。于是,这股怒火自然也就撒到了源头上。
虽然耶律瑾也曾努力过,想挽回花吟的名声。奈何这天下毕竟是男人的天下,世人也都习惯xing的偏帮男人,像凤君默那样自出生以来,都名声极佳的王孙公子,二十多年过去都没有一个污点,现下突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肯定不是他的错,他是被勾引的,被诱惑的,总之,翩翩贵公子就是德行高尚的贵公子,品行不可能会出问题,要有问题的,也是那花家的妖女,只可惜了那花家三郎,多么良善的一个人,竟有那样一个德行败坏的双生子姐姐。
换句话说,花吟就算是想回周国也回不去了,若是被人认出来,只怕吐沫星子也会淹死她。
王泰鸿是旁观者清,那耶律瑾就是当局者迷了,但依着王泰鸿冷眼旁观,心内揣度着,那凤君默与花吟不见得没有qíng,正所谓“枳句来巢,空xué来风”。搞个不好,那俩个原本就互有qíng愫的,只是被上首这位给横刀夺爱了也未可知。若不然,他才试探着提了句“南边”,那位爷的表qíng立马就变了。
王泰鸿察人入微,心里有了底,将人往沟里带时也更能拿捏住人的心理了,嘴皮子一翻,煽动起人来也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王泰鸿,”耶律瑾不紧不慢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给我下套么?”
王泰鸿一怔,眸中的颜色微微变了下,正要分辩,耶律瑾却起身走了下来,yīn恻恻的笑了,“不过,你所想正是孤所想,联陈屠周,又有什么不可以?”
王泰鸿陡然睁大了眼。
耶律瑾却抬了一只手压在王泰鸿的肩头,道:“你去跟陈国的使节说,叫他们将耶也律丰达给我押回来。”
王泰鸿目露不解,暗道:“这个就没大必要了吧?毕竟早年在朝堂上兴风作làng,四面树敌,他就算回国想gān点什么,也掀不起什么làng。”
耶律瑾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如果不要点什么,陈王岂不会怀疑我联军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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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黑透,一辆马车在树林子内无头苍蝇般的乱窜,终于,躲在暗处的无踪忍不住了,现了身,说:“花大夫,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呀?”
花吟虽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声音熟悉,花吟大喜,扬声道:“你是谁?快到马车上来。”
无踪听她声音焦急,不知出了何事,几个飞跃就稳稳落在了马车上。花吟挨的近了,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脸上,才从那模糊的轮廓中认出了无踪,叹息般的嘟囔了句,“原来是你呀。”
无踪问,“您这是要去哪?回王宫吗?”
花吟瞥了他一眼,不明意味的笑了下,“且不管是哪?先离开这鬼怪林子再说,我都被困在这里一天了。”言毕,肚子应景似的咕咕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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