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褚家有一本绝世菜谱,就是靠着这本菜谱,褚陶的父亲用高超的厨艺征服了前朝文华帝,文华帝不但封花月楼为“天下第一楼”,还封褚家为“天下第一厨”。到了褚陶这里,褚陶只继承了镇国公这个爵位,剩下的就跟祖宗完全不一样了,彻头彻尾成了管理圣人膳食的“厨子”,虽然官至礼部尚书,可与褚家历代功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虽然如此,褚家却富得流油,褚陶的嫡长女现又为贵妃娘娘,所以背里不少眼红的人都叫他们家“厨子”,解气罢了。
听顾诗华说完,二娘的哈喇子都能拖到地上去了。
顾诗华见状,立即叫人去镇国公府报信,说到了那天一定赴约。
褚七娘收到信儿,并没有告诉鲁老太君。原来自从二娘拂了老太太的面儿,老太太委屈着呢。褚七娘是个贴心的,早跟顾诗华问清楚了,现在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
转眼到了二十七日,二娘略作打扮,在许氏千叮万嘱中带了如豹跟顾诗华出门了。
褚七娘宴请二娘一事,顾诗华瞒得紧。许氏只以为顾诗华叫二娘出去玩,加上二娘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她就放行了。
两姐妹不知道,她们前脚出门,后脚顾兴泽就派小厮快马加鞭去钱府报信去了。
顾诗华用了辆轻便马车,车夫是张氏的陪房,向来知道替顾诗华打掩护。即使如此,二娘三个到了西大街,仍找了家茶馆,叫那车夫在茶馆里吃茶,三人弃车而行。一路缓行,为的是欣赏那燕京繁华。
从西大街向北穿过半个花街,第一个路口往左一拐,登时出现一条宽阔的大马路,这条路当初就是二娘进京走过的钱胡大街。但那时二娘没走到这儿,此时望着眼前猛然出现的一幢十数丈高、三四层楼的大酒楼,颇为震撼。
一是见这座大酒楼层楼迭起、玉栏绕砌,朱檐壁瓦,shòu面螭头,前些日子去的安国公府跟这一比,俨然成了茅屋。
二是这大酒楼有十数丈之高,以她前世经历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这里,除了天子,谁敢修建这么高的楼?
“听说站在花月楼的最高处,还可以看到皇宫呢。”顾诗华见她看得专注,低声轻轻道。
难怪那么多人眼红,她眼都红了。
还有,隔着一条大马路,头戴帷帽,花月楼的伙计竟然也认出了他们。
服务不要太好。
“小的昨个儿就接到七姑娘的吩咐,今天一早就站在这儿等候两位姑娘了,我们家七姑娘说了,不坐车、个头高挑、相貌脱俗的,可能带个小公子的就是小的要接的人。”
还没问,就主动奉上答案,贴心的简直是肚里的蛔虫。不过褚七娘真的说的是“相貌脱俗”,而不是“面如锅底”吗?
如豹也很高兴,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小公子”。
二娘驻足楼下,欣赏了一会儿据说是文华帝的御笔“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顾诗华担心二娘不认识,特意念给她听。
二娘接受了她的好意,在伙计陪同之下进了花月楼的朱红大门,发现花月楼跟传统的酒楼格局完全不同。偌大的底层根本没有摆放饭桌,抬头是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五个字……
“天-下-第-一-厨”顾诗华又小声念道。
紫檀雕夔龙纹大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另外一边摆放着一个二娘认不出来是谁的铜像,前头搁着一个龙泉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huáng玲珑大佛手。
地下两溜十六张金丝楠木jiāo椅,都搭着朱红撒花椅搭,底下脚踏。椅之两边,设有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这哪里像是酒楼,就像是富贵人家待客的上房,还得是安国公府往上的人家。
稍有不同之处是底层两侧各有一架木质楼梯通上二楼,同是金丝楠木的。
“花月楼没有大堂,都是私宴。”
二娘听懂了,这意思是花月楼只有小灶,不做那种薄利多销的大锅饭。她又理解了一遍为什么镇国公府招人恨,在这儿吃一顿得花多少银子,但要是不来就再也找不到比花月楼更上档次的地方了。
她不由偷偷捏了捏腰间的荷包,那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两百两银子。
年轻的伙计非常有耐心地等二娘看完,又适时上前指引:“小的带姑娘们到玲珑阁,那儿风景好,能看到安国公府大半个花园。”
……可怜的安国公府。
第24章 二娘受伤
上楼,穿过飞桥,越过几处阑gān,又绕过几处随风摆动的花竹,终于进了玲珑阁,立即有人送来数十样茶果。
那林林种种装在银盘里的糕点有:藕粉桂糖糕、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裹馅寿字雪花糕、苏油泡螺儿、玫瑰糖糕、枣泥山药糕、松穰鹅油卷;饼有:荷花饼、蒸苏果馅饼、玫瑰花饼、果馅椒盐金饼、卷饼、梅花香饼;水果有:桃、枇杷、葡萄、蜜瓜、木瓜、荸荠、雪藕、石榴、橙子、rǔ梨、西瓜,都搁在铺了冰片的大银盘里。
除了云雾香茗、果仁泡茶,另有两排淡绿色官窑碗里盛着绿豆甘糙冰雪凉水、紫苏膏、冰酪、雪泡梅花酒、冰雪冷元子等二娘叫不上来名字的饮品。
这些只是主人还未到来之前的招待小食。
伙计退了出去,金丝藤红漆竹帘一落,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自成一世界。
顾诗华也拍了拍胸口:“托你的福,我认识七娘这么长时间,也是第一次被她请到花月楼。”
如豹本来眼馋那些果品,这会儿却不敢动了,怯怯问:“二姐,这是给我们吃的吗?”
二娘视线扫过墙壁上悬挂的邱道子真迹,案上放置的奇石云松小盆景,对如豹点了点头:“可以吃,但一会儿还有更多好吃的。”
如豹小脸笑容绽放,先给二娘捏了一颗衣梅,二娘含了。
诗华见她举止从容、态度淡然,更为欣赏。
坐了没多大一会儿,方才那伙计忽然进来请二娘移步云景苑。
原来此时鲁老太君还不知道二娘就在花月楼。褚七娘为了给老太太一个惊喜,先请鲁老太君跟她一块去翠浓楼取她特意打的簪子,等老太太累了便撒娇说要去自家酒楼用餐——原来花月楼有条规矩,就是概不接待褚家子弟。但老太太是谁?打着老太太的旗号,褚七娘顺利把事儿办了。可进了花月楼,老太太嫌玲珑阁太闷,上了云景苑就不走了。
这云景苑是设在二楼楼顶的一处露天园子,地方不大。里面看似随意地摆了十多张藤桌藤椅,还有一架挂满了果实的葡萄棚,颇有一种田园意趣。坐在椅子上,还能看到底下钱胡大街上的人流,底下的人却是看不到上面,难怪鲁老太君不肯走了。
因为老太太大驾光临,大掌柜早就清了场。
老太太正在说着:“不要铺张,就捡早上新到的做上几样,吃了就走……”忽然瞧见前头飞桥上走来两个女孩儿并一个小孩儿,最前头那个女孩儿高挑个儿,上身白布衫、浅绿色半臂、葱huáng绫棉裙,除了稍微黑点儿,目如漆点,jīng神抖擞,不是那救了她宝贝孙儿的侠女是谁?
老太太登时忘了前头不快,却碍于身份,正犹豫是否叫人上去说话。褚七娘已经挥帕叫道:“二娘、元娘,还有豹哥儿,来这儿。”
老太太目露喜色,二娘已经走下飞桥,方才在飞桥那头就瞧见了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云景苑口上就冲老太太微微一福。
老太太正要叫七娘快把人迎过来,后面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赵沉请老太太安。”
这边二娘正走过来,也吃了一惊。原来这云景苑建在两座楼中央,是个待客的地方,也是个过路的通道。玲珑阁在云景苑的北边,南边还有专意留给贵客的包厢。不想南边包厢里的贵客还真担当得起贵客这个名头,乃是当今圣人的第三子文王赵沉。
传言这位文王礼贤下士,谦逊仁厚,不过为人低调,嫌少露面。不想在花月楼碰上,旁边还跟着安国公府永真公主的长子程喻。
老太太纵然想拉着二娘话家常,也得先回过身去下拜文王,文王忙扶住鲁老太君,仅受了半礼。
二娘等随着褚七娘行礼,退到一边儿。
赵沉笑道:“原来老太太今个儿来了,我说清蒸河豚怎么没了?”
鲁老太君也笑:“并不是因为我来没有,而是那河豚顽皮,想跟王爷逗个乐子罢了。”因见赵沉身后跟着花月楼的掌柜、两个拎着大铜茶壶的茶博士等一大堆人,问道:“怎的不好好招待王爷,哪儿让王爷不满意了?”
不等掌柜开口,赵沉先道:“没有,是本王觉得那面包厢略小,一会儿还有几位友人来,所以想换个大点儿的。”
鲁老太君想那边的清韵阁空间是小了点,点头道:“好,瞿掌柜,好好招待王爷。”
瞿掌柜没想到花月楼大大小小的掌柜有几十个,好几年不见鲁老太君,老太太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忙道:“是,老太君您尽管放心。”
于是双方别过。
二娘垂首站在藤桌旁边,等待文王一行过去。一片明huáng衣角从脚边飘过,又一角白袍,文王和程喻都过去了,二娘正打算稍微抬抬脖子,忽听后面有人惊呼,抬头一看,登时色变。
只见那两名拎着大铜茶壶的茶博士不知什么原因,一个茶壶脱手而去,一个拼命抓紧了茶壶把手,身子却控制不住向前倾去,两人要跌在一处儿。
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前头那装满了滚水的大铜茶壶冲着鲁老太君飞去。
别说鲁老太君自个儿被吓傻了,旁边看到的人没一个不懵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飞起,抬腿一扫,咣当一声,那大铜茶壶转了方向被踢翻出去。
虽有些滚水洒出来,却多泼在了地上。
但这时后面的那个茶博士支持不住了,大铜茶壶落在他腿上,烫得他松了手,那茶壶就往地上坠去。
此时qíng形与先前不同,二娘已经不能把这茶壶踢出去,因为两边都是人,她狠心探腰见机一抓,稳稳抓住了长长的壶嘴儿。
滋——十指连心,二娘暗吸一口气,听到了她的小心脏在哭泣。
滚水受不了晃动,从壶嘴中喷出,浇在她手臂上,那个滋味——水煮鱼就是这么做的。
但即使如此,二娘仍抓着壶嘴儿把茶壶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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