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乌月澜道,能变成朋友当然比变成敌人要好。
她这样冷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是可怕的,因为这样的她像顽石,不可征服。
耶律隆除了失落,还有挫败。但是想到她的回答,又觉得安慰。
这一段感qíng将会被他永远埋在心底。
耶律隆准备回上京了,大月族已经宣布投靠大熙,他一个辽人在这儿很尴尬。不过走之前依然去向大月王辞行。
耶律南清见他恢复了往日的清醒,非常高兴。
天不遂人愿,辞行的时候下起了大雪,本来预定的行程不得不往后推。
大月王见耶律隆神qíng寂廖,念着是辞行,派人去请乌月澜。
不想乌月澜昨日外出未归。
乌月深着急道:“大王,我听说糙原上往南昨夜就下起了大雪,左贤王她会不会迷路?”莫桑糙原极为广大,有些地方提前下雪不足为奇,风雪之中的糙原是最容易迷路的,所以这场雪才阻了耶律隆的行程。
“莫急,她非莽夫,又经验丰富,一定会找个地方避雪,等雪停了再走。”大月王安抚乌月深,却也派了些人出去找寻,只是吩咐不要走远,省得这些人再迷路了。
安排完毕,大月王心中微叹,义妹这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每次劝她,她都说是四处散心,却不难猜测她始终不肯接受那褚国公已死,难怪耶律隆会感觉无望。
“来,天寒,饮酒。”大月王与耶律隆寒暄。
耶律隆酒醉,大月王留他在王府内住了一晚,次日一早,耶律隆见大雪已停,便叫耶律南清准备上路。
耶律隆出城十里,忽听身后骏马嘶鸣,回头一看,一人裹着黑色披风坐在马上,远远遥望于他。
耶律南清心头一紧,不知乌月澜此时赶来是什么意思!
耶律隆就要调转马头,忽又放下缰绳,停了一会儿,那人只是远立而不近前。
“驾——”耶律隆一挥马鞭,能得她送上一程,已无撼矣。
待那一行人都变成了小黑点,乌月澜调转马头,却也不催那马,就任它在雪野里随意行走。
对耶律隆,她是感激的。曾经的某一刻,也有感动。但仅此而已。
至于褚直,大约随着人死,一切不好的也都淡忘了,能记起来的都是点点滴滴的好。
时过境迁,他那些话愈发清晰。
“……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眷恋这我,需要我的,你是有心的。但我错了,你根本没有心!”
“我心里只有你,难道还不足以包容这一切?”
“我今日便去做一件事给你瞧瞧!”
“别人虽然负我,我却不愿负我心!”
……
她离开的那几年,他是怎样过来的?她以前从来不去想,现在却整日整夜的缠在心间。
悔,已经不能说明她的心qíng。
懊恼到极处,便四处去找他,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却妄想着他还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等着她。那样的痛苦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那么多次要死都没死掉,偏这一次死了,她不相信他就那么死了……
一阵风chuī来,树枝上堆了一夜的雪扑簌簌下坠,钻进乌月澜的脖颈里时她才发现走神的时间太长,不知道走到了哪儿。
胯下马儿极为悠闲,一面打着喷嚏,一面伸嘴在雪窝里嚼食着什么。乌月澜开始也没留意,瞧着此处颇为荒凉,便想驱马回转。不想那马儿不听她话,还是低着头往前走。
乌月澜不由奇怪,从来没有马儿不听她话的。待瞧见那马嘴下方雪窝里剩下的几颗豆子时,不由有点发蒙。
那马儿吃了雪窝里的豆子,又循着香气找到前面的一窝豆子,再往前走还有,撒欢似的嘶鸣了一声。
乌月澜呆呆地骑在马背上,往前,不但有豆子,还有各种点心。
乌月澜等不及这马吃完再走了,她想下马自己往前看看,太慌张下马的时候直接摔了下来。
这也没能阻住她,顾不上拍膝盖上的雪,乌月澜顺着雪窝里的桂糖糕、椒盐饼、玫瑰糖、驴打滚、红石榴……穿过一大片香气bī人的野腊梅,看见林间空地上一个裹着雪白狐裘的人席地而坐。
似乎听到了她穿过树丛的声音,那人慢慢转过头来。
乌月澜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站在梅树下一动不动,生怕这是她做的一场梦,一动,一切就都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
在另外一边的雪窝里。
王乙:这两个人莫非是冻住了不成?王甲你出去看看。
王甲:主人有令,他不叫我们我们就不能出去。
胡太医:他身子刚刚好,这么冻下去可不行啊,病了你们还得把他背回去,二十里地呢!
想到一路把褚直背过来的艰辛,王甲王乙面露凝重。
王甲冲王乙点了点头。
王乙猛地从雪dòng里钻出,奇怪、奇怪,以顾大毒药的内力,竟还是跟冻住了一样,一点也没发现他绕到了她背后。
那他就不客气了!王乙从袖子里掏出几颗花生,一颗颗朝乌月澜打去。
花生打中乌月澜,乌月澜一无反应,直到第三颗打在了她后脑勺上。
乌月澜大步朝林中空地走去。
褚直想做一个微笑的表qíng,但脸上肌ròu怎么都调整不到位,手还哆嗦了起来,她这架势很可怕啊!眼见她越来越近,褚直放弃了,还是跑吧!可……
他还没“可”出来,就觉得一双手死死抓住了他。
褚直下意识就闭上了眼,他能想象得到她该多生气,这三个多月王甲王乙间隔不超过三天就会向他汇报一次又看见她游dàng在糙原上了。
“走,回家!”意外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巴掌,她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温柔的可怕,他觉得自己一下掉到那声音里了,只想往下坠,不想往上爬。
一切既往不咎?褚直半响才反应过来“回家”的意思。他抬眸,顾二娘已经等不及他再问些傻话,捧住他脸重重吻在他唇上。
“咳咳……”还有人,有人……很快,褚直微弱的挣扎就销声匿迹了,他忘了这天,这地,这雪,还有那些碍事的家伙。
“咳咳咳,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胡太医站在雪dòng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倒是不影响观看,就是早知道就不把dòng挖那么深了。
王乙盘膝坐在雪地上摇头:“这个姿势不太对,最多一刻钟,否则主人就得被毒药憋死。”
王甲摸了摸身后背着的杀猪刀,心里默想:“看来回燕京开一家ròu铺指日可待。”
一刻钟后,顾二娘准确地在褚直被憋死之前放开了他。这倒不是她算的准,而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动静太大,想忽略都不成。
顾二娘替褚直整了整脖子上用大狐狸尾巴做的围脖,才转头看向出现在树丛里的耶律隆。
耶律隆去而复返,若是想伤害褚直的话,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耶律隆没想到返回来看到的是这一幕,更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顾二娘虽然满眼戒备,却也从耶律隆眼里察觉出不对来。
褚直在她后面悄悄拉了拉她的披风,小声道:“是我引他来的。”
引他来gān什么?顾二娘一瞬就想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却低声问他:“他知道是你引他来的吗?”
褚直:“他原来不知道,估计现在已经明白了。”
顾二娘:……
顾二娘冲耶律隆朗声道:“海珠到上京路上雪滑,王爷何不早些上路,莫为了些小事耽误了行程——”
声音喊了内力,送入耶律隆耳中清晰无比。
顾二娘说完也不等耶律隆回答,转身扶住褚直:“起来,我们赶快走!”耶律隆毕竟人多。
褚直明白其意,将要站起来,脚却一软:“坐的时间长了,起不来了。”颇为羞愧。
他却猛觉身子一轻,原来已被顾二娘凌空抱了起来,顾二娘chuī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匹已经吃饱的了马儿立即奔跑过来,顾二娘先把褚直放上,然后一跃上了马背,将褚直护在身前,对还愣在那儿的耶律隆道了一声“告辞”就“驾”的一声向远处跑了。
耶律南清虽不希望耶律隆跟乌月澜有什么关系,却也气的手在发抖。他担心地望向耶律隆,却见耶律隆表qíng漠然,不知在想什么。
耶律南清刚松了口气,耶律隆面部却猛地狰狞起来。耶律南清大骇,回头一看,那被乌月澜护在身前的人从乌月澜一侧钻了出来,冲着他们做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耶律王爷,莫忘有空到燕京做客——”褚直在马上大叫,哈哈笑个不停。
第206章 jiāo心[已更换]
从前有个熊孩子,趁大人不在家把家里弄的一团糟,害怕爹妈揍他,灵机一动在家里放了把火。后来他爹妈把他从火里救出来果然没揍他,还抱着他心肝宝贝的乱叫。
顾二娘觉得褚直绝对听过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说不定就是他编的,要不她手那么痒,左看右看都舍不得下手。
褚直从喊完刺激耶律隆的话就安安静静地倚着她坐着,两人身子虽越挨越近,嘴却都跟上了锁似的,一时都紧的很。但就算没说话,彼此都感觉很满足很安心。
马从树底下过,有碎雪落下,顾二娘用手挡了一下,褚直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照顾,只有些雪屑落在他发上,很快就化了。
顾二娘盯着那雪从落上到化开、渗入,轻声咳了一下道:“你跟他说那么些话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请他到家里去?”
褚直听她说“到家里去”,心里跟塞了一大把蜜糖似的,却勾了一下唇角:“万一人家想去呢?”这还是轻的,若是在燕京,他一定把耶律隆给打趴下。
顾二娘料着他就会这么回答,一时静默。他个子比她高些,耳朵就在她眼前面晃,刚才还白生生的耳朵,这会儿竟然变成了粉红色。顾二娘慢慢靠近那耳朵,忽然停住,因为她看见在耳朵的边缘有个很细小的疤拉,若不是因为她看的仔细,怕还瞧不见。
顾二娘抱住他腰,用下巴按住他肩,顺着耳朵慢慢往前看去。
褚直紧张地只剩睫毛在动。
顾二娘看了一会儿,用手摸了摸那两寸长的浅疤:“这是怎么弄的?”那疤虽然淡了,印记却很阔,当初应该比现在还要长。疤是在脸上,褚直把脸看得跟命一样重要,是怎么伤到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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