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对宫政和的态度,从厌恶到极致一下子偃旗息鼓,衰竭成了别扭,不想再挑衅这人了,也没脸再跟他说什么话。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蔡斯年的新房间不大不小,规格普通,比起小茅屋,自然是从赤贫到小小康的进步,就是不知道宫政和到底什么意思。
‘小茅屋晚上黑漆漆的太吓人。’蔡斯年回味着这句评论,心想:宫政和怎么知道那小屋子一点光都没有的?难道他大少爷还在那住过?
怀疑滋生嫌隙,嫌隙让他越发拉不下面子。
下午,他就要开始“演一个智障”的职业生涯,去拍那个路德维希?一长串什么鬼的剧。蔡斯年本打算度过一个悠闲的上午,顺便去探望一下当初治疗他“自杀”那道刀口子的大夫。那大夫还长得挺好看的,浅金色的头发,眼睛像两块珍稀的绿宝石,为人温和优雅,名字也好听,据说在宫家自己的医院里做专家,相当靠谱。
谁知,一大早河希礼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好在家待着,不到十点就来接人,把他像运货一样塞进黑漆漆的轿车里,甚至出入都开隐形模式,走特殊高速道,出桥dòng终于显形的时候,还把另一条路上下来的司机吓一跳,车身都从红的变成了绿的。
之前说剧本烂,剧组穷,但蔡斯年看这剧组也穷不到哪里去,在都星上首都的边缘,估计也不是一般投资能负担得起的。
他之前查了,这个年代拍戏倒没有怎么变,只是剧本或是更jīng湛了,或是更奇葩了。而服装道具等等,由于技术的发展,模板的增多,也无一不绝伦。视觉技术更不用说,4d,5d,简直要一直出到36d。增qiáng得超qiáng的增qiáng现实,虚拟得超虚的虚拟现实,无比先进的全息技术……即便是三流小剧组,也能搞出过去超级大片的效果,而顶级剧组的艺术效果更是堪称洗礼。
只是随着艺术风格的变化和增多,出现了许多”落后地球人“蔡斯年无法理解的艺术品味。
艺术的宗旨之一:探索极限,扩大边缘。
副作用:某部分艺术一步一步地脱离了人民群众,越脱越少……不对,越离越远。
然而片场的变化却不小。现在的摄像机可以上天入地,不高兴了拍细菌,高兴了拍银河系。大楼也能上天入地,几块钢筋模板在天上飘着,加一层透明虚拟玻璃罩,用悬浮系统一固定,就是摩天大楼。
毕竟地皮是金贵的,材料是有限的,楼房是可拆卸,可移动,可重复利用的。他们剧组就是搭了个这样的临时楼,需要用什么场景就租来放在某一层上,用完立马搬走。
蔡斯年坐在车里,仰望着他们摇摇yù坠的“剧组大楼”,觉得也是够蹊跷。有钱租首都的地,但整个组还是显得很寒酸。
还是说这是本组的艺术风格?导演的个人追求?
资金不足,就算租不起一个真正的影视基地,为什么不去租小规模的影视场景呢?把各种场景搬来运去也不是一笔小钱。
再退一步,还是租用道具和场景,为什么不拿租地的钱去某个偏远的星球拍呢?条件肯定能宽裕许多。演戏到外地跟组好几个月非常正常,这个组的演员基本没有高于十八线的,肯定不会有意见,决策的人脑子里究竟想着些什么?
蔡斯年问了河希礼这些问题,河希礼听完忽然转头就跑,把他一个人目瞪口呆地扔在车上,也不知道gān什么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从头到脚一副清心寡yù,‘我什么都没想,你什么都不要问’的气场,绝口不回答问题,木头桩子一样*地说:“蔡先生,咱们去见导演,定妆。”
“你想什么呢,不能让我知道?”蔡斯年匪夷所思地问。
河希礼差点又跑了,发神经了似的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是这样就能掩盖心声。
蔡斯年更加好奇,心想这得是多大一个秘密,如此严防死守。忍不住凑过听,发现河希礼在背三字经。
蔡斯年:服了。
于是,河希礼小心谨慎、严肃周全地把蔡斯年送入剧组大楼,他们之前之后各开来一辆车,全是保镖,十几个宽肩长腿的黑衣人像乌鸦群一样散开,没一会就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过去很大程度上靠身手吃饭的蔡斯年知道他们在哪,却也颇为赞叹,觉得自己这是真傍上大款了。
自己多么重要,走到哪都有十几个人荷枪实弹地保护。
vip待遇!!!
可惜他没人管、没人疼习惯了,见到这阵仗又觉得‘何必呢’。
由于男主角都还没定妆,剧组基本也就搭了个楼,工作人员不多,但也有点太不多,上了三层楼,生生一个鬼影也没见着。导演知道男主角大驾光临,也没出来迎接,不仅如此,约好了要见面,还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玩失踪了。
河希礼和蔡斯年傻站在导演休息室外,看着里面空空如也,外面也空空如也,非常寂寞,非常怅然若失。河希礼眼角抽出,打电话,接不通,再打,还是接不通。蔡斯年就听他心里不停说“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
‘是啊,太不靠谱了。’蔡斯年心想,手在导演休息室门上一按,开了电子门,进去往大躺椅上一倒,心想:反正老子又不爱演戏,不来更好。
☆、第15章 霍夫曼导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躺椅上有按铃,还没在皮面上坐出一个印儿来,门外突然有人了。一个好像高挑的骷髅架子,脸瘦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白人面孔出现在门后,他一双眼睛十分凸出,好像两盏探照灯,有种瞪谁谁怀孕的气势,仿佛能拎着小香水包,戳着“削筷子根”的手指,随时随地投入战斗,跟各种小贱人撕bī三百回合。
他在玻璃门外用那“灯光”做ct一样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扫描着蔡斯年,心想:我的老天呀,这不是蔡斯年吗?
他先是在内心评价了一下‘这穿得什么衣服’,又想‘什么姿势,连点气质都没有’,接着转移到‘来演一个智障还敢坐在导演的位置上,怪不得都说他人又差脑子又蠢,还自以为了不起’,最终得出结论‘他要演可多容易,做自己就好了,跟他一起演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糟了我的名声’,附带心qíng‘呵呵’。
这样想着,他居然话也不说一句,一扬下巴,收腹提臀,穿着镂空露脚趾的小皮靴,用踩着十二分大高跟的气场,趾高气昂地就走了。
蔡斯年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惊叹:这是哪里出产的傻bī?好天然好不做作。
河希礼说:“那是这个剧的男三号,原名阿?迪克,但你最好叫他安东尼奥卡索,演你弟弟,模特出身,演出费……”
他机器人读档案一样说了一长串,最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但你不需要在意他,除了导演之外,你不用在意任何人,不喜欢谁我们随时可以换掉,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们也可以通融一下安排进来。”顿了一下,“不,我的意思是……”
蔡斯年目光扫过来,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河希礼背后发毛,开始默念大悲咒。
但事实证明,这个剧组不止一个人画风那么清奇。
很快,各色人等或是装作路过,或是在门口玩光脑,或是gān脆光明正大地看,刚才一个鸟都没有的地界忽然熙熙攘攘。而且什么形容外貌的都有,非主流“美”少年,城乡结合部“美”少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热热闹闹,活像搬来一座麻将馆。
蔡斯年一个以“脑残萌”和“人品差”出名的演员,竟然还是其中最正常的,不禁感慨不已。
“导演什么时候来?”他问,“再不来我走了。”
河希礼一脑门子官司地去打电话,谁知号还没播完,门口悠悠飘来一句:“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蔡斯年正yù看又是哪个傻叉,却见一个发型“原谅我放dàng不羁爱自由”,眼睛却大得让人想起满月的中等个子男人走进来。他大约四十出头,皮白如生纸,天生八字眉,满脸皱纹流水一般往下垂,一脸苦相,又是飘渺又是悲惨,仿佛一个只报忧不报喜的大预言家,又或者随时恳切说出“你的人生没有意义,不如快去死吧”的哲学学者。
河希礼走上去:“霍夫曼导演……”
霍夫曼神气昂扬地一摆手,本来应该十分傲慢,但他的长相实在傲慢不起来,就显得有点悲壮。他似乎有犹太人的血统,大鼻子,背着个手,迈着四方步走进来,忧伤地看着蔡斯年:“路德维希?圣?德?迪卡拉扬是一个感qíng细腻,身世悲惨,有深度,有品位,有格调,有理想,有信念的角色。你太俗,演不了。”
河希礼:“导演,蔡先生演不演得了,不然您让他先定个妆,试试镜。”
这部戏定了就是蔡斯年演,但导演也不是能得罪的人。霍夫曼虽然没得过什么大奖,但偏门小奖无数,越偏的的得越多,作品有好几部被封为jīng品乃至经典,有“鬼才”之称。尤其因为个xing斐然,极有名气和号召力。
他之所以肯来,完全是看上了这个偏门中的偏门的剧本。
霍大导之前说了:这剧本我看哭了。
虽然河希礼觉得笑哭了还差不多,但他这是一个尝试,。他当然不觉得蔡斯年会有什么演技,只是知道这位主儿能读心,只要把导演心里的形象读透了,自然能模仿几分。
然后他看向蔡斯年,也不说什么,就尽职尽责地那么看。他虽然衣着华丽,态度圆滑,但是举止严谨,神色板正,散发着正经、正直的老实人气质,对付蔡斯年这种顽主没准有几分用处,企图把他看得生出些惭愧,一时不能说出拒绝来。
然而蔡斯年也不知道是眼大漏神,还是已经练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他本来想:‘好嘞霍导演,就等您这句话呢,谁想演个智障还是怎么的?’正打算夺门而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霍夫曼的一双“满月”一眼,见到其中有很悲戚的神色。
霍夫曼看着他,悲伤地心想:他不能演路德,没人能演,他们不懂那种寂寞,自娱自乐,奋斗,挣扎,努力不露惨象,在本无意义的人生中活下去。
他接着想:他们只知道这是疯癫罢了。
霍夫曼内心涌出的极大的悲伤和孤寂,一下撞在了蔡斯年心上,让他愣了一愣。
蔡斯年想:他是真的为那个荒谬的“一长串名字智障”感觉痛苦和悲伤。
但他虽然偶尔会穿白衬衫装小清新,却是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同事死绝,无能为力,同归于尽的“沧桑人”,内心完全不敏感,神经一点也不纤细,这样的痛苦就像在他花岗岩的大心脏上,用羽毛笔戳了戳,连痕迹都像风chuī沙走,更不用说扎进他心里去了。
‘搞艺术的就是神经病。’虽然经常装bī,且装得惟妙惟肖,广受赞誉,但其实并真不懂什么高深艺术的蔡斯年这样想,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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