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本是‘哗众取骂’,总比还是演出高洁的样子,帅气的样子,让观众更觉得你假要好,而如果出演比较讨巧的反派角色,也许名誉能有所恢复,但并不会有多少。但光是这些理由,我也不会同意。”
他看过来:“直到希礼说他争取到了霍夫曼导演。我对影视了解比较少,但看过他的一部片子,我自认不是多么容易被触动的人,但也有些……震动。”
“就算剧本非常特别,但是由他cao刀,效果是截然不同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了解更多信息再做决定。”
蔡斯年看了他一会,眼睛里盛着月光,像是反she着两道闪电,亮得让人心惊。
“我根本就对演戏没兴趣,”他说,“不用自己的脸活下去……就不用。”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自己的面容好歹是父母所育,虽然父母给他留下的只剩下这一缕魂魄,但这张脸同他本来不像还好,偏偏基本没什么差别,如同天生所赐,难以割舍。但仔细想想,他虽然总是顶着这张脸生活,但脸上的表qíng,口中的话语,外在的服饰,内在的气质,几乎像变色龙一样,依照场合qíng形完全不定,他有时不知道自己是谁,脸好像已经模糊了,也没那么重要。
但他人在屋檐下――虽然现在是在屋檐上吧――不得不妥协:“洗刷名誉,我洗,不演戏,行吗?”
宫政和:“那你要怎么样?”
蔡斯年装作思考了一会:“你在公务系统里,给我寻个职位,牺牲大的,人民英雄型的,让人再抹黑就犯政治错误的。比如说,警察吧。”
宫政和从善如流:“然后你再挨几刀,被炸几次,甚至牺牲一下,不惜xing命与犯罪分子做斗争,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总之怎么苦ròu计怎么来,把形象掰得特别伟光正。”
蔡斯年用‘深得朕心’的目光看着他,矜持道:“就算警队的人歧视我,你也施展压力,让他们敢怒不敢言,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又洗白又舒服。当然,牺牲最好不要有,但是挨刀、挨炸可以有,这都好说。”
宫政和说:“不可能。”
他声音高了一些,最后那个句号疑似感叹号。
☆、第18章 一种脑残帅
蔡斯年茫然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没编周全。
“好好演你的戏吧,这些想都别想。”
宫政和又说了一句疑似感叹号结尾的话,站起身,在屋檐旁徘徊了两秒钟,纵身跳了下去,那架势仿佛跳崖了。
蔡斯年赶紧伸头下去看,见宫政和大步流星往园外走,仍然端庄高雅,但步子好像不一样大了,像是压抑不住,坚硬的玉质外壳破了个fèng。
蔡斯年怔怔道:“别是瘸了吧。”
他往下看了一眼:六七米,也是够高的,快相当于三层楼了。
‘生什么气啊,’他想,没意识到自己想问题的方式很好脾气,‘不就是让我演个脑残么,有什么大不了,还把自己摔残了,这气xing可真大。’
他轻飘飘像片羽毛,又像只黑猫,从屋顶上蹿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又觉得人家不缺人照顾,不缺人服侍,何必去凑。想起传说很了不起的霍夫曼老树jīng,觉得不是这些人有病,就是这个时代的观众脑子跑偏了。
那个一长串名字脑残剧本,能有什么好,能给人心留下什么震撼?
可是老树jīng,不,霍夫曼,就是觉得这剧本很震撼人心,自己也非常上心,赶走了蔡斯年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找继任男主角,然而找了十几天,居然一无所获。
这个年代生活太好,人民群众没有温饱问题就喜欢娱乐至死,虽然虚拟偶像如一年四季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过气一个连的能再造出来好几个团,但出奇的是,人们最喜爱的偶像还是真人演员、歌手等等。这个年代的人将这些都奉为艺术,格外崇拜这些有血有ròu,能呼吸有灵魂的“艺术家”。
文化产业占了全星际总产值的三分之一,人人都想当“艺术家”,演员如过江之卿,小演员更是多如牛毛,霍大导一呼,短短几天就千百人应,恨不能跪在他老人家脚下山呼万岁,求给一个侍寝……不,试镜的机会。
霍大导挑挑选选地试了三五十个,又试了三五十个,又试了……总之感觉自己都品鉴了三千佳丽,偏生没有一个入他法眼。
不只是不入法眼,就矮子里面拔高子都做不到。
这倒不是说演员素质都那么不济,冲着他的名声,几个不错的二线演员都来过了,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是路德维希,没有一个是他心中那个悲剧王子!
霍夫曼导演的眼中更飘渺了,脸皮更愁苦了,皱纹一泻千里,从流水成了大瀑布。
‘难道天底下竟没有那个人吗?’他悲哀至极,剥夺了编剧的工作,奋笔疾书,自己开始续剧本,要把一切河吼海啸一般的愁闷全部发泄出来。
就在他写到一半的时候,河希礼来了。
河希礼这个人说不呆,内心确实有点木,举止也拘谨,说呆,为人做事确实有一手,大约就是脑子转时就超一流,平日就仅分出把自己打扮华丽整齐,以示礼貌和最好状态的jīng力,待机修养。
他专门请霍夫曼导演去看了日本艺jì的表演――这个年代,艺jì就像百老汇,或者赵本山大舞台一样,很多是定点定场演出的。霍夫曼就好这一口,看着面如白饼,唇如点樱的艺jì,唱着鬼来了一样的诡谲小调,踩着步子迈大就要惊扰了什么似的的舞步,感动得再次泪流满面,吸着鼻涕对河希礼感慨:“多么悲伤啊!”
河希礼看着艺jì面无人色的化妆,心想:是有点悲伤,也不知道妆化这么重,会不会长痘。
这就跟他初见蔡斯年,心想“看来没断营养”一样,是一种脱线的思维方式。
但他行为就很“在线”,趁着散场给霍夫曼展示一段视频:“您看。”
霍夫曼抻头一看,心想‘这不是被我骂走那俗小子吗’就不想再看,谁知渐渐看了进去,还微微睁大眼睛。
视频中本来是蔡斯年当年那个歌唱组合的发布会,这时候蔡斯年已经被除名,向影视圈“发展”了,然而人家发布会开得好好的,蔡斯年忽然一身保镖打扮地冲出来,拎起桌上的杯子牌子就往主唱身上砸,不小心砸到旁边另一名成员,居然还专门停下动作,正经有礼地说了声“抱歉”。
实际上,他能顺利冲上来,也比较神奇,可以猜想大约是装成了保镖,但分明又是不同。保镖服装都很低调,偏偏他走保镖风格,却又戴了诸多配饰,像只披上乌鸦皮的花孔雀,尤其是胸口一条七彩领带,简直是“惊为天领带”,把他衬得怎么看怎么像进城的jīng神病患者。
蔡斯年边砸边骂:“谁说我唱歌不好听?我唱歌特别好听!比你好听多了!我是用了感qíng的,感qíng!你有吗?!”
媒体纷纷拍照录像,一群人上来拉住他,蔡斯年一身名牌,拆开了都是好货色,合起来像是cha了一身靓丽华贵的jī毛,他忽然涌出一脸眼泪,特别悲壮地涕泗横流。他挺胸抬头,像是唱星际歌一样,骄傲地唱起了之前专辑那首主打歌,声qíng并茂,要不是被人抓住可能还想跳舞。唱完后一抹眼泪,转过头,咬牙切齿,仿佛对自己说:“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
这是地球时代的古话,在某个圈子里传承至今,流传甚广。
主唱的手被划出了血,一身是水,看起来非常可怜,神色却可怜中带着镇定:“斯年……”说完低头长叹一声,宽和而无奈,伤口正对镜头,侧脸大概是角度选得好,又显得不忍直视,又比正脸好看。
他摆了一会姿势,对媒体说抱歉,为蔡斯年解释:“他就是太难过,可是……唉,他孩子气,我从前当他是弟弟照顾他,他跟我这就是闹一闹,经常这样,没什么事的,我们接着采访。”
远远的,蔡斯年咬了什么人的手,嘴角带血地冲出来,大叫一声:“我是最qiáng的!没人能打倒我!人可以被杀死,但不能被打败!”
说着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威风凛凛,神qíng严肃,眼神杀人,是一种脑残帅。
然后被拖走了,拖走途中似乎被暗暗揍了几拳,嘴角血更多了。
☆、第19章 苏尔曼医生
河希礼看完,心想:蔡斯年是用这种方式搏出位,毕竟几千万的演员,也就几千个算是混出头,几百个算是红,几十个算是火,实在太难。而他也确实成功了,越作越红,黑红得要上天,但估计,也是真有点脑残。
他之前调查了蔡斯年的全部过往,分析各种材料和信息,除了脑残,还是从他的行为背后找出了动机。
霍夫曼看呆了,他以前没注意过这个小明星,此时一看大为吃惊,想再看一遍。
河希礼给他重播,观察他:“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霍夫曼赶紧问:“为什么?”那表qíng堪称求知若渴,满月一样的双眼又增大了一圈,绽放光芒。
河希礼找个安静地方,附在他耳边细细说了,霍夫曼听完一拍自己大腿,悔恨不已:“他还能来吗?让他来试镜!”又疑惑,“那天看他不像这样的人,难道是我看走眼?不会啊!”他最终多少冷静下来,虽然动心,但也怀疑,“总之,让他来试试镜,再定夺。”
河希礼不理他的自问自答,连忙说了一系列安排,又说:“导演,您看上的剧本那是没得挑的,可是蔡先生只看了前两集,没触及本剧的内核和jīng髓,要快点写完剧本,他看了全部,一定会感觉到共鸣,立即出演,肯定效果加倍!”
他说话又周全又富有感qíng,霍夫曼再拍大腿:“下个月……不,下周,至多下下周,一定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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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希礼匆匆带了写完一半的剧本,亲自去劝蔡斯年,谁知道一进门,管家跟他说:“夫人……蔡先生病了。”
河希礼想:这个人如此狡猾,没准是预料到我要来,装的?然后又想:不至于预料得这么准吧,难道天天装,等着我?
他越想越深入,一本正经地离题万里,一晃神就到了蔡斯年卧室门口。
蔡先生这间卧室不错,比得上刚毕业的大学生在都星租的地下室了。
还没看见蔡斯年,河希礼先被一片金光晃了眼,仔细一看,心想:苏尔曼医生都来了,这是真病了?
苏尔曼医生,就是当年救治“自杀”的蔡斯年的那位主治医生,光明星大学医学博士,全科医生,主攻外科,在宫家的私立医院当主任,据说是孤儿,幸得宫家老夫人资助完成学业,故而对宫家忠心耿耿。
不忠心耿耿也不行啊,宫家权势滔天,每个人都长了十八个心眼,一个孤儿出身的医生,焉能不服,何苦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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