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日本曾派遣使者访宋,陆瑾曾与日本大隅守护广末凉川相jiāo为友。当时,广末凉川招待自己的,正是这八枚和果子!梅兰竹jú,松鹤guī海――君子之质,万寿无疆。
他说,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还会再出使宋国。
是广末来了吗?如果真是他,如今向魏国献上这八枚和子,是向魏国示好,还是不敢明言地表达对当年宋国的怀念?
陆瑾自然不会让耶律天泽看出深处那层意思,只是假装心悦这和果子,抬头问道:“日本遣使来了么?”
“嗯。”耶律天泽点点头,“他们前来朝贡。蕞尔小国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还算新鲜,特地拿来给你。”
“嗯……”陆瑾低头看着和果子,若有所思。
“把早餐吃了。”往几案上再放了几盘点心,耶律天泽又把一杯清香四溢的杏仁茶放在几案上,陆瑾闻香看去,rǔ白色的茶水静静盛放在冰裂青瓷碗中,青白相映,醇香悠远。
在宋时,自己曾经最喜欢用冰裂青瓷杯,最喜欢杏仁茶。那青瓷是官窑里万里挑一的最美的天青色,把雨过天晴那一瞬,天空那云烟幻灭的青色定格在杯上。那杏仁茶,用龙凤金壶烧制的沸水冲制,配以杏仁,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gān,枸杞子,樱桃等十余种佐料,醇香的rǔ白茶液里,花果艳丽,馥郁扑鼻。
可是,耶律天泽一个远在北方的外族之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喜好这么清楚?就算他有办法知道自己的喜好,宋宫中不论庖厨工匠都被他杀得gāngān净净,又怎么能得到这些宋宫中独有的制造技艺?
陆瑾一时满腹困惑,用冰裂青瓷杯中的凤尾银勺舀了一小勺茶水入口。噫,真是好熟悉的味道。
“你喜欢什么,我早就问清楚了。”看他总算对吃的满意了,耶律天泽笑道,“我听说你喜欢的东西,宋国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会做,入宋时就把他们保护了起来,以后可以专门给你做,免得你不习惯魏宫的饮食器皿。”
陆瑾一边听他说,一边默默吃着早餐。以为自己已经心如铁石,可终究人非糙木。听到此处,心头竟然有那么一丝酸涩。
“皇上。”一名太监匆匆入内,对耶律天泽轻声禀报道,“三王,五王,六王,八王均已在比武场等候皇上!”
“让他们等着。”耶律天泽挥手让他下去,自己继续兴致盎然地看着陆瑾吃东西。
“比武?”陆瑾抬头问道。
“嗯。”耶律天泽看着他道,“看你吃完我再过去。”
“我饱了。”陆瑾放下手中玉箸,试探xing地对他说道,“久闻诸位王爷都能征善战武艺超群,英勇不输于皇上,陆瑾也想见识见识。”
他会出言夸赞自己的兄弟?他会对比武有兴趣?耶律天泽满腹狐疑,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点了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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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天泽带陆瑾到比武场时,四位王爷已经等候多时。
陆瑾的手脚都锁上了镣铐,行动十分不便。耶律天泽一把将他横抱起,走上观武台。
同时,比武场周围迅速密密匝匝围了几十重侍卫!
陆瑾心知肚明,出了门更容易逃跑,他这么做无非是怕自己像上回在冈湖上一样趁机跑了。
但是,陆瑾此番却意不在此。
上了观台,耶律天泽与陆瑾在正对台下的两张紫檀官帽椅上分别坐下。
耶律天泽身后的太监上前一步,对台下宣读圣旨。
他用的是觉罗语,陆瑾略去那些冠冕堂皇的无效信息,得出的唯一有价值的内容竟然是:比武胜者,立为储君!
虽然他的太子战死,现在膝下无子,可是他正当年轻气盛之时,怎么会突然想在兄弟之中立一位储君?
陆瑾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算他是为了避免自己身后兄弟内斗,可是他现在仍然生龙活虎,意气风发,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么久以后的事。
何况,就算他今日立了储君,其他几位恐怕也不会心服,照样还是要内乱。
“阿瑾。”台下谢恩完毕,比武正式开始,耶律天泽回头看了看陆瑾,“你说要看比武,怎么又心不在焉?”
陆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在看。”
“过来。”耶律天泽对陆瑾伸出一只手,“阿瑾过来,我和你说话。”
“这样说就好。”陆瑾目视台下,不理会他。
“你过来,我可以回答一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而且,我绝对实话实说,毫不隐瞒。”耶律天泽看着他,嘴角一抹自信的笑意,似乎早就拿准了他,有把握让他投怀送抱。
陆瑾回头看了他一眼。自从昨日见到他起,他就一直行为反常。骄傲如他向来都是qiáng权威bī,绝不会用这种带着妥协的办法来诱惑自己顺从他的意思,他到底怎么了?他想gān什么?
已是第五日了,再等来日,还能等到何时?耶律天泽趁他出神之际,一把拉住他的手拎起人来搂住,一手托住膝盖弯处将他横抱于怀中,再回到椅子上坐下。
陆瑾回过神来,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使劲往外推: “放开我!”
“阿瑾你看。”耶律天泽握住陆瑾的手,指指台下,“胜了。”
陆瑾往台下看去,一个趾高气昂地站在比武场中央,双手叉腰接受着周围的欢呼一片。
第一场胜的是五王。
五王得意洋洋地在台下向耶律天泽谢恩,而陆瑾看得出来,其他三人满脸都是不服。
是了,这只是胜了第一场罢了,何况其余三人只是惜败。其实他们真的难分高下,就算今日硬要分个高低,也只是让耶律天泽立下的这个“储君”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那么这个众矢之的究竟会是谁呢?耶律天泽是真的有心传给他皇位,还是有心要一个人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明明八点自动发送,却发现APP上看不见。再发一次_(:3」ㄥ)_
☆、绝恋(三)
看了一整天的比武,四位王爷各有胜负,然而最后还是八王侥幸胜出,获得了耶律天泽的赞赏。
其实,其他三位并不信服。他们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小,以至于八王的胜出带有太多偶然因素和侥幸。
然而耶律天泽却似乎铁了心而且急于要选出一个人来,非常认可这最后的结果。
于是,八王当日便成了大魏国的储君!
十分突然,十分仓促,令人捉摸不透耶律天泽究竟想gān什么。
这天晚上,耶律天泽没有在宫中逗留,只嘱咐陆瑾好好休息,便早早离开,。直到第二日早晨日上三竿,才迟迟出现在陆瑾面前。
此时陆瑾已经吃完早餐起了chuáng,正坐在书桌旁捧着一本书看。
“你有个故友叫魏珂?”耶律天泽背着手,走到他面前问道。
魏珂?陆瑾刚想说不认识,转念想起在邕州时旅店里那两个人的对话。
――“泉州四个门有三个门都害怕死了,只有北门那个年轻书生魏珂竟然带头硬扛着,所以泉州现在还在硬扛着。”
――“那个魏珂跑出城去到处借兵了,不过谁敢理他啊?理他不是找死吗?”
――“魏珂……那他现在到哪里去了?”
――“谁知道哪里去了,反正到处跑呗。要是魏军知道他哪里去了,那他就死定了。”
这个魏珂,是泉州抵抗过魏国的那个魏珂么?耶律天泽问起,是因为抓到了他么!陆瑾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问道:“他在哪里?”
“他已经做了我大魏国有用之臣!”耶律天泽看着陆瑾,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他想见你。”
如果魏珂真的能为他所用,那么他要见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劝降。陆瑾不想见到这种人,也不想听到这种话。
如果魏珂是委曲求全曲线救国,那么他要见自己,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自己,那么陆瑾不能不见到他!
“见我?”陆瑾佯怒道,“既然是你有用之臣,他见我做什么?不见也罢!”
“我知道你最恨投降我大魏国的宋人是不是?”耶律天泽道,“阿瑾,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听到这个词,陆瑾蹙起眉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敢面对现实,你其实很没底气。”耶律天泽道,“但是,这就是事实。宋国没有半点让他们觉得好觉得要留恋的,也就你还在欺骗你自己。现在连个故友都怕见,是心里动摇了?”
“我见!”陆瑾狠狠看着他,咬着牙道,“现在就让他来见我!”
耶律天泽注视了他良久,转身离去。
不过几时,一个文雅俊秀的身影出现在陆瑾的视线之中。很难把眼前这个看似文弱可欺的人和他抵抗魏军的英雄事迹联系在一起。
这个魏珂,是那个魏珂吗?
“陆丞相。”魏珂跪在地上深深一拜,“糙民泉州魏珂,拜见丞相!”
“请起。”陆瑾连忙将人扶起,请他坐下说话。
“糙民虽然是泉州人,小时候也曾在建康求学,当年我们有缘同窗,感qíng是多么深厚。后来我回到泉州,你去了东京,本来就相聚很难了,又赶上国破家亡不得不颠沛流离,我以为再没有机会见面了。想不到今生有缘,今天竟然机会再见到陆丞相。”魏珂笑道,“陆丞相果然还是如此仪表不俗,龙章凤姿,如同天人下界。”
自己分明不认识他,他却上来就装熟叙旧,是否另有原因?陆瑾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没有认可也没有拒绝他的言论,只是套路地回应道:“哪里哪里。”
“陆丞相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应当有审时度势之眼光吧。”魏珂偷偷对他眨了眨眼,“宋国当年虽然繁荣,但是都是前代积累下来的繁荣。皇帝赵检实在昏庸无能,所以守不住前代基业,自己亡了国家,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魏国皇帝一代英主,能投靠他是我们的福气啊!不知陆丞相为何一定要执迷于宋?”
“丞相你看,这是我为保卫宋国留下的伤疤。”魏珂一面说,一面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在陆瑾面前,“我对宋国也算仁至义尽了吧。虽然我曾经如此忠于宋国,最终还是想通了投降大魏国,那是以为我发现,当今皇上真是英明神武!只有他才能统治天下!要辅佐就得辅佐这样的明君!”
他手臂上果然一道道伤疤jiāo错,然而疤痕jiāo错之间,手臂上竟然有字迹!
“一派胡言!”陆瑾一面呵斥,一面悄悄垂眼看他手臂的字:五王昨夜bào毙!
他要见自己就是为了传达这个?陆瑾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看完了,对他义正言辞地骂道,“你身为汉人不知廉耻卖国求荣,还有脸来我面前胡言乱语!若非我们之前有jiāoqíng,否则我现在便杀了你!还有羞耻之心就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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