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珂放下袖子,顺便悄悄抹去手臂上的字迹,故意大声道:“陆丞相你莫再执迷不悟了,你看我手臂上这么多为保卫宋国留下的伤疤,我当年对宋国的爱肯定比你少吧。但是我如今投降了魏国,我才知道当初的自己真是太执迷不悟。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德?有些事qíng就是自己束缚了自己,你不尝试走出来,又怎么看到新的天地?你看看外面的阳光,多明媚啊!今天的魏国,多好啊!”
“若非我敬仰你的为人,我真的不会对你说这么多。所以,你真的好好考考虑吧,走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禁锢吧!”魏珂一面说,一面深深注视着陆瑾的眼睛。
那眼神如此坚定,又带着深深地悲哀,像利刃扎进陆瑾心头,令人心底一震。
他是怕自己还在怀疑他的身份,所以这样看着自己,企图让自己感受到他的真心吗?
自己身陷囹圄,也没有假意投降魏国,耶律天泽没必要安排一个人来送假消息试探自己――不用试探也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毁灭魏国!所以魏珂来的目的很明了:劝降是假,要给自己消息是真。
陆瑾回了他一个眼神,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
“陆丞相,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心里也犹豫了?”魏珂故意道,“我知道你此刻内心很挣扎,你不需要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就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陆瑾依然沉默。他现在不能表现得毫不动摇让魏珂白来一趟惹恼耶律天泽,而直接一口答应实在显得太假,只能假意内心挣扎,一言不发。
“糙民告退。”魏珂起身轻轻一拜,又退出门去。
门是打开的,魏珂刚一走出门,就见耶律天泽立于门外,连忙跪拜。
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得一清二楚,魏珂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三言两语就能切中肯綮,让原本意志坚定的陆瑾为之动摇!耶律天泽对他满意地点点头:“赏赐百金。”
“谢皇上!”魏珂谢恩完毕,假装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来退了下去。
耶律天泽迈步进门,见陆瑾依然失神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内心极度挣扎。
“阿瑾。”终于有那么点眉目了!等这一天真是太辛苦太不容易!耶律天泽忍不住把陆瑾揽进怀里,推波助澜地对他说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只要你开口,不论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要多少财富,我可以拿金银珠宝堆成山送到你面前;你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可以立刻下令封你为太师兼中书令,把魏国所有权力jiāo到你手中,就算是日后魏国有了新皇帝也要听命于你!或者你想要宋国,我也可以割了这几千里土地来给你玩!你又何必那么辛苦经营?只要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劝降条件真是普天之下无与伦比的优厚!换做是谁都会动心吧?陆瑾偏偏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还是不回答他的话。
“阿瑾,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太平盛世,你可以让国家富庶繁荣,让文学之风感化天下;乱世之中,你可以决胜千里,安邦定国。你是纵观古今纵观天下都没人可以企及的奇才,若不是遇上我,宋国在你这里绝不可能亡国!我一直敬重你,大魏国也敬重你。”耶律天泽搂着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能从我,魏国江山必将千秋万代绵延不绝,你也必能名垂万古功业千秋!”
“如果不能呢?”陆瑾抬起头,淡淡一笑,“我一定会毁了你的魏国。”
耶律天泽一怔,深深注视着他道:“有我在,我不怕你有本事能毁了魏国。如果我到死都不能得到你,我一定会选择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毁了你。”
陆瑾别过眼去,冷笑道:“不用等那时候,现在就可。”
“不急。”耶律天泽抬起他jīng致的下颌,低头看着他道,“我给你时间考虑,明晚再答复我。”
明晚,是最后一晚了。他若肯效忠魏国,便把魏国一切权力都jiāo给他,哪怕自己死后,他也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新任的皇帝也动不得他半分!如果他不肯,那么留着他就是后患无穷,一定不能让他留在世上!
☆、绝恋(四)
这一晚,耶律天泽看着陆瑾洗漱完毕上chuáng躺着,依旧要早早离开。
“耶律,陪我。”陆瑾突然叫住他。
耶律天泽猛然止住脚步。
他,竟然叫自己耶律?他,竟然让自己留下陪他?耶律天泽怔在原地。
此刻,宫中很安静。安静得,自己心头那阵“砰砰”跳动清晰可闻。
“留下陪我。”陆瑾再说了一遍。
耶律天泽回过头,走到chuáng边坐下:“阿瑾,怎么了?”
早上魏珂给的消息如果不错,耶律天泽是铁了心要八王为储君,替他排除隐患,甚至不惜对其他兄弟痛下杀手。如果估计不错,他不久还会对三王六王下手。若果真如此,魏国没有诸王内部的分裂混乱,就会给复国平添许多阻碍。
他昨晚早早离去,今日迟迟回来,当夜便有五王凭空bào毙,一切一定是他jīng心策划!
所以今晚,一定要拖住他!
陆瑾伸出手,轻轻握住耶律天泽的手:“别走,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本想赶在七日到期前一晚除掉一个,在七日之后必能jiāo给八王一个稳固的江山。可是今晚阿瑾竟然开口挽留,耶律天泽被他手一触碰,只觉全身□□难耐,根本不忍拒绝!
“好,那我今晚陪你。”耶律天泽把陆瑾冰凉的手紧紧反握在滚烫的掌心,“你的手怎么一直这么凉呢?”
“不仅很冷,还很疼。”陆瑾淡淡道。
“疼?”自己又捏重了么?自己还没使劲呢。耶律天泽连忙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拉起他的手在唇边轻轻chuī了chuī,把冰冷的手靠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还疼吗?”
陆瑾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耶律天泽把他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受伤啊。
“别问了。”陆瑾道,“告诉你又能如何。”
“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才能找太医对症下药啊。”耶律天泽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看得出来手怎么了呢?”
“我不想说。”陆瑾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虽然眼下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可是,gān挑拨离间打击报复这种事,陆瑾还是不喜欢。
“嗯?”耶律天泽皱起眉头,“为什么yù言又止?什么事瞒着我怕我知道不成?”
耶律天泽的秘密行动,十有八九都是派张宏去完成。如果不想办法牵制张宏,眼下的目的很难达成。一旦想到自己不愿意耍这种心机的后果,陆瑾还是宁可做一回打击报复的小人!
“皇上问问镇国大将军便知。”陆瑾道。
“张宏?”耶律天泽疑惑地点点头,立刻回头命令道,“让张宏速来见朕!”
张宏本接了任务今夜除掉六王,正准备安排,突然接到耶律天泽的命令要自己立刻入宫,便暂停了手里的行动赶了过去。
踏进宫门,正好迎面撞见一名神色惊恐太医从耶律天泽的寝宫匆匆逃出来,张宏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皇上的心qíng肯定很不好!八成是要拿自己撒气的!
张宏心中忐忑不安,醒着头皮走上前: “末将参见皇上。”
“张宏,跪着回话吧。”耶律天泽冷冷问道,“你把他的手怎么了?”
“啊我……”张宏悄悄抬眼狠狠地瞪了陆瑾一眼,低头答道:“末将只是……”
“让你回话为何吞吞吐吐!掌嘴!”
“啪!”张宏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说吧!”
“回皇上,是末将让人用针扎了他的手!”张宏心里恨极了,也顾不得惹恼耶律天泽,就直接抬头瞪着陆瑾道,“此人心怀鬼胎蛇蝎心肠可恶至极!末将实在对他忍无可忍!皇上如果因此发怒,末将甘愿受罚!”
耶律天泽盯着张宏,脸色yīn沉至极,半晌才开口道:“朕最讨厌有人不遵旨意自作主张你没忘记吧!”
“没有!”张宏大声回答道,“请皇上降罪!”
“很好。”耶律天泽随手扔给他一把短刀,yīn冷冷道,“今晚,把你的十指留在这里!”
张宏大惊失色。降职罚俸甚至赐一顿毒打都可以忍,但是这种废了人的惩罚,实在是太……残忍。
“还不动手?”耶律天泽yīn鸷的目光从他身上狠狠扫过,带着无穷的冰冷与狠绝,“别让朕动手!”
张宏趴在地上把刀捡起,“豁”一声拔出刀鞘。放下刀鞘,张宏一手握住刀柄,闭上眼把心一横,举刀便将自己左手一根小拇指一切而断!
“啊!”巨大的疼痛伴随着巨大的惊恐,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张宏扔下刀痛苦地捂住手,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皇上!末将知错了!求皇上饶恕!”
“呵。”耶律天泽最看不起的,就是求饶之人,求饶在他自己,只会被嗤笑而已。
“末将并不怕痛并不怕死,只怕今后不能再为皇上尽忠尽力。”张宏对耶律天泽拼命磕头,“末将实在是太想侍奉左右为皇上做事了!求皇上留下末将的手,让末将继续为皇上做事吧!”
早就厌恶耶律天泽残bào不仁,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实在让人反感,虽然遭到惩罚是自己同样厌恶的张宏,然而陆瑾怎么都已经看不下去:“皇上,算了,让他出去吧。”
“你下去吧!”耶律天泽对张宏摆摆手。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张宏告退以后,连忙起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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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服药以后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耶律天泽早早醒来,带陆瑾去了一个地方。
皇宫最冷清的角落里,竟然有一座jīng致整洁的小宫殿。
耶律天泽一手推开门,一手把陆瑾拉了进去。
yīn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陆瑾不禁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去,一阵冰冷直冲心底。
殿中殿旁供奉了大大小小足有上百的灵位!
仔细看灵牌上的名字,却觉得莫名熟悉……那些名字,不都是宋国当初殉国的功臣吗?
耶律天泽竟然供奉他们的灵位?!
“我最敬佩爱国之人,虽然这些人是为宋国牺牲的,我也觉得很敬佩。”耶律天泽道,“所以就在这里给他们设了排位。”
陆瑾走上前一步,看着那一个个带着血的名字,直刺双目,直扎心底,对着那些排位直直跪了下去。
“不过,我很不希望你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耶律天泽指指那些排位,“他们一个个死无全尸甚至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结果有什么好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了,怎么答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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