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刘昭没答应教唐逸骑she,只留了件御寒的大氅给他,可刘昭没想到,唐逸并未对学习骑she一事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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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新年。
自那日福禄寺唐茉被诊出有孕,不过十天不到的日子里,朝堂局势可谓翻天覆地。
寒王拿出礼部尚书严帆科举舞弊的重要罪证,不仅物证齐全,人证肖娘更是供出太子也参与其中。
而最要命的是,那位写试题拓本的严帆的门生本该在刑部大牢里畏罪自杀、死无对证,却是诈尸一般出现在审案现场。
严帆一直颇为镇定的眼神终于溃散,惶恐过后,便是死灰一样的沉寂。
他知道,严家算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多行不义必自毙。
随着严侧妃的自尽,太子壮士断腕一般舍了严家,又一口咬定肖娘栽赃陷害自己,到底保住了太子位,只得了禁闭的处罚。
皇帝龙颜震怒,命吏部和刑部两部协力严厉处置所有参与泄题事件的人员。
礼部刚jī飞狗跳,整肃一清,明年chūn再行chūn试的圣旨就传了下来,不过再行的chūn试就和那些曾经参与作弊的考生无缘了,其实不仅是明年chūn试,这些人此生都再无可能参加科举,入仕途。
这案件的审理震惊朝野,天下文人无不拍手称快,尤其寒门出身的那些遭受过不公待遇之人。
太子势微,颇有些大厦将倾的意味。而比之太子的落魄,负责整个案件的寒王风头可谓一时qiáng盛,就连皇帝也当朝对自己的五儿子大佳赞赏。
一时间太子恐要被废,而皇帝属意寒王的小道消息就飞遍京城每一处紧盯朝局变化之人的耳畔。
因着过年,弹劾太子的奏折言官们一时压着不表。
除夕宫宴上,刘昭的王妃葛氏称病缺席,由唐茉这侧妃陪着出席。
席间,唐茉对着宫廷美宴无端作呕,陈贵妃关怀自己儿媳,一番询问,众人方才知晓寒王侧妃有喜的大好消息。
除夕之夜,除旧迎新,普天同欢,宴会气氛高涨,所有人不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忙着恭贺寒王,似乎要把被皇帝关在东宫禁闭的太子忘到尘埃里。
然而皇帝龙心大悦,赏赐寒王府无数,却绝口不提改立寒王为太子之事,反倒将无功无过的洛王刘烈晋了封号,提为亲王。
原本势在必得的陈贵妃当晚就摔了一只价格不菲的鎏金琳琅花瓶,贵妃宫殿里众奴仆大气不敢出,只怕触了娘娘眉头。
另一边,刘昭在王府约了徐少卿在内的府阁幕僚及门客吃酒,倒是不显得对太子位有多在意,反是为了新任礼部尚书人选多有讨论,颇为看重。
过年大朝不开,皇帝只在御书房接见官员,为些紧急的事qíng开开小会。
刘昭也难得得闲,走了几日亲朋,将礼数做全,就约着徐少卿一起去校场骑马散心。
而唐逸这日照旧与刘烈也约在了校场。
刘烈刚刚晋爵,府上拜访者无数,忙里偷闲教唐逸骑she,可想他拉拢祥宁侯府的决心。
洛王如今什么都有,唯独缺少一员手握重兵的武将支持。
其实祥宁侯府后继乏人,人丁单薄,唯一的继承人还体质孱弱,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也意味着,祥宁侯府比其他武功世家要好掌控得多。
更何况唐彪确是一位吼三吼,军中便震三震,说一不二,极有威望的帅才。
比起刘烈的忙碌,唐逸这个一向称病的侯府世子就轻松多了,唐彪的老父老母,也就是唐逸的爷爷奶奶,早些年便已仙逝,而母亲王氏亦是家中孤女,祥宁侯府的所有人似乎都亲缘寡淡。
就算亲戚少的可怜,唐彪在新年时也是为了妻儿要各处走动的,但他却几乎不带唐逸。
说起缘由,一个是夫人王氏身体也不好,留儿子在府中不至爱妻节日寂寞,更重要的是,唐逸模样出挑,可总也惹些烂桃花,莫名其妙经常被男人瞧上……
唐彪老爹有些应付的心累,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gān脆把儿子藏起来,谁也别见,省得让他一天到晚有杀人冲动。
唐彪每个新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儿子物色世子妃,给祥宁侯府开枝散叶,然而唐逸体弱多病,命薄福寡的名声在外,谁家也不肯将女儿许配。
真真是cao碎唐彪老爹的一颗爱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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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照雪,光辉无限。
校场上因着过年廖无人烟,刘烈到时,偌大的校场银装素裹,只有唐逸一人背影孤单,逆光端坐在马背上。
似乎是听到身后刘烈的马蹄声,他回头一扬手中弓箭,指着前方老远的木靶笑容灿烂对刘烈道:“我若she中了,王爷答应过的事可要说话算话!”
刘烈微微一愣,觉得唐逸这一笑比阳光还晃眼,他催马上前,神色淡然:“自然算话。”
就见唐逸张弓搭箭,瞄向那木靶靶心,弓是qiáng弓,弓弦搭得颇紧,刘烈在一旁看着,甚至能看出唐逸双臂因开弓发力而止不住在颤抖。
唐逸屏气凝神,胸腔里似是憋了一口气,素白的脸上渐渐憋出血色,就在刘烈几乎以为他会背过气去,觉得他单薄的身躯将被紧绷的弓弦扯断之时,只听“嗖”一声,木箭离弦而出,划破校场此一刻的沉寂,势如破竹,直朝百步开外的木靶驰去!
一直窝在木靶下晒太阳的灵狐“喵”一声炸了毛,头顶木靶应声一震,一只箭正中红心!
这边唐逸大口喘着气,从来微白的面色染了胭脂一般的红,“王爷何时带不甜去看望太子殿下?”
刘烈眼含惊诧,没成想唐逸竟然真能在百步外she中靶心。
而同样眼含惊诧的还有刘昭与徐少卿。
他们二人刚进校场便看到唐逸瞄靶she箭的一幕。
当年大家同在上书房学习时,she箭一科,唐逸三不沾的名号可是响当当,当然也无人会要求他一个时常拉弓就有可能背气的人在习武上能有什么进益。
今日这么一见,倒是他们都小瞧了这位从来低调的侯府世子。
唐逸she箭准头其实是有的,不过力道不足,然而若想箭she得远,非qiáng弓不行,一支箭she出去,唐逸力竭眼前发黑,等缓过来,才发觉不远处刘昭一行,赶忙低头行礼:“不甜见过寒王殿下。”
他这是提醒刘烈刘昭来了,不想一低头,脑袋更晕,一时头重脚轻,就要掉下马来。
一只温热大手稳稳拖住了他,然而那手的主人说话的语气却不似手掌温暖,刘昭几乎是冷着声音说道:“原来世子还懂得这许多礼数,却不晓为何不曾往王府看望有孕在身的姐姐。茉儿怀着孩子还时时不忘记挂你这弟弟的身体康健,宫里赏下的上好药材都要先挑了送回娘家一份,你倒是不枉费茉儿爱护幼弟之心,想是身体大好,都能在冬日骑马she箭了。”
能出来骑马she箭地玩,却称病不能去王府探望家姐。
唐逸脸色难看推开刘昭的搀扶,有些形容láng狈地催马向刘烈处靠近两步,“王爷责怪的是!不甜怕将病气过给姐姐,对姐姐腹中胎儿不利,所以没去王府拜年,却也不曾派人送些过年的礼品问候,是不甜思虑不周。来校场……来校场是……”
唐逸神色为难,不肯再说。
一旁徐少卿神色古怪望向刘昭,不晓得寒王殿下这是哪根筋没搭对,就算要在洛王面前演戏,那也该是唐逸这个受害者发难比较剧qíng合理吧。
他忽然想到刘昭至今不晓得曾经对人家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又想到唐逸肚子里可是怀着刘昭的骨ròu,心生恻隐,忙替唐逸打圆场:“你那王府还缺不甜一份礼吗?”他刚想说唐逸过年没问候王府,祥宁侯总该是礼数周全的,一家人还分什么两家礼,冷不丁反应过来,唐彪也还真没表示,竟是连嫡亲的女儿都不维护了。
徐少卿瞬间哑了火,蔫儿巴在一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岔子。
就听刘烈开口道:“五弟好福气,若我没记错,弟媳这身孕是有两个多月吧,那时间还真巧,这孩子差一点就要被风尘女子怀了去呢。”刘烈说着望向近前唐逸:“你说是吧,不甜?”
唐逸脸色更白,腹中隐隐作痛,他一见到刘昭就忍不住尴尬紧张,实在不好,可他放在心底爱慕了十多年的男人忽然时常离自己这样近,叫他如何能够平静?
就为了肚子里这替姐姐怀的孩子他也不能。
所有人都道他是受害的一方,都觉得他理所当然该憎恨刘昭的侵犯。
他是有愤愤,愤愤不能将这份爱表达,愤愤为了孩子要对不起父母,却没人懂得他心中也有悸动。
他虽不是心甘qíng愿,但到底是甘之如饴为刘昭,也为姐姐死的。
亲人和爱人,他都能够得以保全;亲qíng和爱qíng,他都能够不必辜负――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
若真要他长久地活着,他如何解释自己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如何做得到娶妻生子?
到那时不过是让侯府难堪,让嫁给他的无辜女子受rǔ,独守空房,活寡一生。
他甚至不打算再让姐姐背负真相的残酷,弟弟生子而死,姐姐得享荣耀,可阿姊比母亲更疼爱他,他死了,阿姊如何能面对着他生的孩子,保守着这惊天的秘密,安然一生?
阿姊不会快乐的。
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让阿姊以为是自己怀孕生下的孩子。
唐逸脑中思绪乱飘,qíng绪的起伏令他微垂的面容青白jiāo错,方才张弓憋出的血色早已不见踪影,他艰难从喉咙里挤出附和刘烈的话,“只盼王爷日后再去霓虹楼,就有什么都在哪儿解决好了再离开。阿姊是王爷的侧妃,并不是肖娘那等红尘女子。”
唐逸这话分明就是jī蛋里挑骨头,科举舞弊案如今水落石出,谁不知道霓虹楼和肖娘与太子脱不了gān系,而刘昭那夜失智也是为了查案,偏生唐逸不提这些,只抓住刘昭逛青楼,被下了药竟是回王府“寻欢”,把自己姐姐与风尘女子一般对待。
刘昭被唐逸说得有点哑口无言,徐少卿没想到这看着温和的世子居然嘴巴也可以这么厉害。
就听唐逸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又或者找错了人,累得人家无名无份就暗结珠胎,王爷向来仁厚,难道还要为了此种一夜风流就都纳了对方入王府不成?”
徐少卿眼见唐不甜越说越脱线,以为唐逸这是到底心怀怨恨,挨着姐姐唐茉不好发作,才借机讥讽刘昭,心中为刘昭捏把汗,唐逸这后半段可是实打实没有瞎说八道,却也不得不赶忙cha了话题:“玄廷,不是说赛马吗?”
刘昭此刻对唐逸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一贯秉持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行事作风,对自己那夜恶魔的qiáng上行为忘得gāngān净净,只回想方才那退拒自己的手根本毫无力气,他垂眼甚至能看到唐逸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盘绕的被冷风chuī冻住的道道血痕,很是在意唐不甜到底为何非要学习骑马she箭不可,也不晓得这些日子,这人苦练了多久,竟是被弓弦也不知缰绳的弄破了这么多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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