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隐患是什么,他们无从猜测。
朱定北头疼道:“不管怎么样,鲜卑立军一事必须要快。”
他目光中透露出坚定,如果事qíng确认到了这一步,那么朱家对新军的培养必须不能藏私。与他之前有所保留,让朱家军以行军鬼策训练全军保持大靖最高战力的私心,再不能实现了。
宁衡拍了拍他的头,朱定北满腹心事也没有阻止他。两人各自深想,间或jiāo流几句,待到时辰至晚,宁衡才出声催促朱定北回后院入睡,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因思废寝。
朱定北笑道:“这几日你在我府上留宿这般频繁,看来长信侯爷确实是翅膀硬了,可以随心所yù了?”
想他们年少的时候,便是多说几句话都担心皇室因他们jiāo往过密而有什么举动。如今,全洛京谁不知道这一代长信侯爷与镇北侯府jiāo往密切,而他宁衡毫无保留地用行动告诉皇帝,告诉百官,他就是朱小侯爷的靠山――这也就是传闻中弱不禁风不能上马应战的朱家废物,至今没有一个人敢找他不痛快的原因。
毕竟在洛京,不把镇北侯府的一众莽夫放在眼里的世家比比皆是。
宁衡应声而笑,“陛下近年来琐事杂多,本侯如此尽心尽力为他分忧解难,他便是想管也得三思而行。”
此言,不可谓不猖狂。
朱定北朗声大笑,他就喜欢看皇帝不痛快又拿他们没办法的模样。
而此时皇宫之中,皇帝与陈府管家手谈了几局,完全忘了时间。东升太监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出声打断两人在棋局上的jiāo锋。
曾经名动天下的国手管公,棋力越发深厚,但皇帝依然游刃有余。
老管家心中叹息,想当年,这一位的琴棋书画皆承自于老大人,只有棋一事上,他的天赋总落在梁子熙下风,每每jiāo战都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此时看来,当年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陛下,不过是哄对方高兴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便是他在棋局上应对起来也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等到这一局结束,天色已经到了一日中最沉黑的时刻。东升太监这才敢出声提醒时辰,老管家顺势告辞,贞元皇帝看着自己赢了半目的棋盘,若有所思。
面对从前的故人,他才知道自己当初一味想要从对方身上找回从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近乡qíng怯。
越靠近对方,他便越不敢轻易提起过往,触碰当年的回忆。
仿佛,那些记忆中的美好脆弱到一触即破,就会流露自己曾经不真诚的那些丑陋面貌,更唤醒他一直不敢面对的面目全非的真实。
但他仍然不肯放手,不想让这个见证了年少轻狂和牵挂着他唯一执念的人离去。高处不胜寒,他曾经信誓旦旦可以承受这样的孤独,可到如今却已不仅仅是缅怀年少时的温暖。他承认自己,渴望回到从前,再看一看故人旧事,挽回那些他不愿去伤害,曾经拼死想要守护的人。
……他真的老了吧。
东升太监退守在殿外,暗自抹了眼泪。
自从认梁三少爷再不可能复生而返后,皇帝陛下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他明白陛下心中的羁绊,只要那人还活在世上,哪怕是满腔怨恨,陛下也觉欣喜,仍抱着破镜重圆的期盼。
可是现在,连奢望都被打破了。
他真的担心,再这样忧思下去,陛下的身体就拖垮了。
可他也毫无办法,他乞求老管家能够给陛下一丝安慰,在他面前陈qíng,试图为当年的陛下开脱。但老管家只是冷脸相对,丝毫不为之所动。
那时他心里便明白,除了当年目睹陛下疯狂痛苦的自己和暗卫们,这些或多好在往事中**受害的故人断不可能原谅陛下,更不会有恻隐之心。
东升太监无声地叹了一声,若是梁三少爷当年不曾逃亡,不曾陨落在某一个天涯海角,那该有多好。
这般想着,寝殿中传出若有似无的声响。
东升太监赶忙收拢心神,侧耳听了一下知道是暗卫在对陛下汇报,便放松了神qíng,静静地立在殿外守候。
而寝殿之中,贞元皇帝拥被而坐,听着暗首汇报道:
“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红蕊,和一等宫女chūn夏已经查证是暗桩。红蕊掌宫不等拿问已经自裁,查探她的寝房,一无所获。另外,chūn夏已经受审,确系为敌方暗桩。据她口供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立场,不过她指认一处敌方窝点。”
――上洛郡,良月庵。
第204章.并肩作战
第二百零四章
朱定北在得知皇帝查到良月庵身上后,便立刻和宁衡合计如何引导皇家暗卫,利用好这步棋。
比起这件事,宁衡却为另外一件事伤神。
“……这位红蕊姑姑是?”朱定北语带试探。
宁衡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他的猜测。huáng贵妃宫中的掌事宫女确实是宁家的人,而在chūn夏bào露在皇帝面前时,红蕊便依然察觉对方的不对劲。
见朱定北不解他的困扰,宁衡低声解释道:“chūn夏确实是某一方的暗桩,不过并不一定是匈奴人。她传导消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良月庵这一处地方还是红蕊无意中透漏给她的。我现在还不知红蕊的身份是如何bào露的,当时的qíng况到底如何,为何她会选择自尽。”
宁家有宁家的使命和做事原则,在良月庵这个匈奴消息中转的据点bào露出来后,宁衡便有意让皇帝接手探查这件事。
因此在某一次chūn夏传递消息时,红蕊便“闻”到了她身上某一种特殊的良月庵香烛中仅有的味道。
chūn夏对自己上线所知甚少,因此“无意中”得知的良月庵这个她甚至不知道在何地的庵堂便深深扎根在了她的记忆中。他们达成借宫女chūn夏的口告知皇帝的目的,但红蕊的死却在计划之外――她是畏罪自尽,而非他人bī迫。而宁家人,便是走投无路,受尽苦难,也必会遵循宁家“绝不自伤自损”的家训!
何况,红蕊明知宁家会尽最大的努力营救他。
她的死,是向宁家传递最后一个信息。
当时qíng况有异,她没有能力处理会危及宁家的事qíng,才选择自尽斩断一切可能牵扯出宁家人的线索。
宁衡将宁家暗桩若非不得已绝不自尽等待救援的铁则说明,朱定北闻言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同样毫无头绪。思忖半晌,他道:“宫女chūn夏是huáng贵妃的陪嫁丫头,是huáng家的家生子,不论她是匈奴还是谁的暗桩,与huáng家肯定脱不了gān系。”
“陛下也定会按照这个方向彻查。”宁衡道,“事实上,在宁家得知chūn夏这条线后便查过与之息息相关的huáng家,但没有查到值得怀疑的事qíng。而这个chūn夏,深得huáng贵妃信任,可贵妃娘娘却又不是她真正的主子。在huáng家身上下功夫,大抵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事qíng。”
huáng家现在已经陨落了,就算huáng氏背后站着的是李党、匈奴或是其他什么人,在huáng家遇难之后,有点脑子的人肯定都会撇清与huáng家的关系,按图索骥的成功率极低。
“去年,阮家和huáng家相继被人焚杀。当时我们都觉得他们是冲着宁州和凉州,以及他们背后的两位最得势的皇子去的。可是后来,阮家便牵扯到劣银案中,阮淑妃甚至给皇帝下毒谋命。其中真真假假,现在还不能辨认。若是阮家曾经真的是李党的人,是劣银涉案人之一,那么huáng家也有可能与他有过相同的立场。”
朱定北分析道。
劣银一案在一团乱麻的当下qíng况下,他们虽放缓了调查的速度,但从未放弃过追查。
只是在阮淑妃bào毙后,原本jiāo织在一起的谜团仿佛被人一剑斩断,线索变得零碎而互不衔接,更无头绪。
但是现在,朱定北意识到huáng家或许是下一个突破点。
阮家蒙难只因不配合李党的安排,而他们为何会改变立场放弃和李党的合作,究其根源与有望等上皇位的大皇子起身相关。若将来是大皇子登基,他们作为大皇子的母族可以享受的荣誉和地位,肯定比李党许诺的要多得多。
作为曾经呼声极高的四皇子的母族,huáng家有同样的遭遇就顺理成章了。
宁衡想了想,而后道:“宁家查不到不代表皇室就查不到,我们且等陛下明晰真相后,再议如何?”
朱定北点了点头,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眼下边境的战事和匈奴可能会生的变故,至于已经没什么威胁的huáng家,就算查出再骇人听闻的□□,也左右不了时局。
“先不管这些,皇帝查到良月庵,能拔出这个毒瘤是好,我只担心贾妍的身份会不会过早bào露。”
朱定北略感忧心。
宁家有世代相传的辅助君王的第一要务,宁衡给皇帝透露良月庵一事无可厚非,但却也打乱了朱定北的计划――眼下,他尚且还不能够将十一完好地从贾府抽身。
宁衡清楚他的顾虑,他会这么做还没有提前告知朱定北,便是有把握不会让他的计划生变。
他安抚道:“贾妍不会过早bào露的。十一查到良月庵的线索已经被我抹除,以贾妍在暗桩中的地位和机敏,短时间内皇帝也无法缉拿归案,贾府的安危无需担心。”
有他的保证,朱定北便不怀疑。转而道:“皇帝再这么漫无头绪地查下去确实害大于利,李党一事应该慢慢渗透给他,这样一来许多人都有皇帝替咱们收拾,也给他一个提醒,别再被人作伐。”
宁衡微微一笑,对他的话自然赞同。不过,他暗自也替皇帝抱屈――不说皇帝,便是他自己或者说整个宁家,若非因长生的机智和大胆的猜想,也不可能看透李党的存在和他们与匈奴千丝万缕的关联。李党经营得太久了,犹如水滴入大海,融合得太过融洽,已经成为大靖吏治中的一部分,自省自查都不容易,想要找出他们来何其困难。
“可惜,李甲李乙所知有限,剩下两个可能知道内qíng的李氏逃犯,一个死在了南海,一个在皇帝手上。”他们还不知皇帝手上那个逆党已经死亡的事实,还抱有希望皇帝能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线索。朱定北顿了顿,继而道:“鲜卑立军一事也须得加快速度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过于被动,而朱定北就算有心反击也无处下手,而时至今日,他也不需要再小心翼翼。
宁衡见他陷入沉思,静默半晌还是将心中犹疑说了出来:“长生……你真的不想去鲜卑从军么?”
朱定北愣了下,而后笑笑道:“如果我一个人不痛快了,能保住整个朱家军,我求之不得。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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