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之前便在北靖监军,只是到现在他只在月前的战事上动了真格,心里不慡呢。总跟我抱怨,朱家军太过悍勇,连一个小喽也没让他摸到。”
见贾家铭眉飞色舞,提起秦奚时露出一种别样的于他而言十分大胆的亲昵,朱定北挑了挑眉,心中大抵明白十一要不是已经拿下那个傻大个就是快要得手了,他知趣地没有多问,转而说道:“那楼大楼二呢?我可是听说他们这一次立下大功。”
“是啊,他们还想趁机向主帅请命随军上阵,说是能靠近战场能做出更实用的东西来。不过好像是楼阿爷特意来信,三令五申让他们必须待在鲜卑主郡,绝不准离开半步,所以才作罢了。”
贾家铭不明楼尚书此举的用意,朱定北和宁衡却是心领神会。
别人不知道楼尚书在甄飞河麾下扮演的角色,但匈奴王不可能不知道。之前楼家兄弟在朱家军工器营里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不至于惹人耳目,现在皇帝明旨嘉许他们立下奇功,那必定也让匈奴得知消息。如今楼尚书的立场已然鲜明,若是匈奴想报复对楼家兄弟下手,并非不可能。
“这到处都在打战,刀剑无眼的他们凑什么热闹,回头我也写封信骂他们一顿,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贾家铭闻言便笑了,“就知道教训别人。”
三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自然,主要是朱定北和贾家铭,长信侯爷除了在镇北侯爷多吃了几块糕点又灌了太多茶水时出声制止,其余时候几乎没出过声。贾家铭毕竟新官上任,蓝山郡又是刚刚纳入鲜卑府中,他要忙的事qíng多如牛毛,确定了好友无事也没有多留,推辞了晚膳来去匆匆。
朱定北复又问起江文宇的事qíng。
宁衡:“他迟迟没有动手,我想,他遇上的这个麻烦估计不小。”
“他xing命无碍便好,现在羌族与大靖联盟共对匈奴,让吉尔令多活几天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朱定北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摸了摸却是有些吃胀了的肚子,扭头对宁衡道:“新兵到现在还没有多少上阵杀敌的实战经验,刀不磨不利,是时候让他们也去试一试水深了。”
宁衡颔首,“现在的局势还在大靖军的掌控之中,便是他们失手几次也不妨碍大局。”
朱定北朗声大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家还没动手呢,你就先唱衰灭自己人的威风。”
不过正如宁衡所说,因最qiáng大的羌族倒戈,大靖也从四面楚歌的处境中反被为主。东夷有海寇助阵,拖着平州军和东海海师的战力,不肯放弃快要到嘴的肥ròu,因此仍然不肯与大靖化gān戈为玉帛。掸国因为jiāo州一事与大靖已是势不两立的局面,他们已经彻底被匈奴拖下水,就算现在看风向不对要撤,也不是他说了算的,除非掸国能够接受大靖和平相处的办法――重归属国。
掸国脱离大靖,凭借粮糙在各国立足,自然不肯再对大靖俯首称臣。
何况掸国皇室心里清楚,羌族和掸国的结盟势必是短暂的,在对付了匈奴之后,羌族势必要反水――那些已经为羌族所知的宝藏他们不会放手,也许他们还会从匈奴王手里得到更多,羌族不可能与大靖和平共处。
掸国想撑住这口气等羌族和大靖的结盟破裂,盘越也在等着这一天。即将秋收的新粮让盘越心中有足够的底气,大靖或许不会像对待掸国那样苛刻地对待求和停战的盘越,但绝对不会让盘越得到什么好处。前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现在要让盘越就此罢手血本无归他们怎能甘心?何况,匈奴王告知盘越的一处银矿山就他们的国门跟前堪堪被大靖宁州收入囊中,盘越也不忍心看它宝珠蒙尘就这样被大靖冷落下去啊。
所以,羌族的反水并没有让其他敌国改变立场。
但是,原本朱定北最忌惮就是蛮悍地域辽阔却兵力众多的羌族,益州秦州解了危机,就能抽出更多兵将与宁州一同对付盘越和掸国。而平州和东海水师……
想及此,朱定北皱了皱眉。
“东海那边依然没有起色吗?”
朱定北在外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东海水师在海寇手中连连吃了败仗,就连钱悔所驻守的东南海域也是一胜三败的惨状,这着实让朱定北吃惊。他可是知道,皇帝下了血本把他藏着掖着的那批最jīng锐的水师也派上战场了,依然杯水车薪,那海寇的能力实在让人摸不到底细。
宁衡道:“主家那边传过消息来,那些海寇至少三代以上生活在海上,他们对海上气候、风向、海水甚至海中的生物都了如指掌,水师几次落进他们在海上布的陷阱之中全军覆没。”
朱定北道:“他们有这个能耐,我们也有俞登一族,他们此时在平州海师在广州?”
宁衡道:“huáng煜抵达广州后不久,俞登就带着族人入水前往广州府助他一臂之力了。钱悔打的那两场胜仗便是多亏了他们,否则现在还要吃更多亏。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俞登和他的族人毕竟人丁不多,除了智取,别无他法。”
朱定北呼出一口气来,“钱悔和huáng煜研习行军鬼策也有多年,对水战一卷的领悟不在我之下,我相信他们会找到应对的办法的。若是连他们都无能为力,我想就算是我来应战,也未必是对手。”
宁衡揉他的肚子,等朱定北出了胃中胀气才松开手,这时候他的思考也有了眉目,他对朱定北道:“不管怎么说,若是匈奴亡国,吉尔令及其两子被除,那么这些海寇再厉害也是无根之萍,不过多逞几日的威风。我们眼下应当一心断了匈奴这条宁家嫡的根,届时一切就会变得明朗。”
朱定北顿了顿,道:“如此甚好。”
宁衡却是注意到朱定北刚才微妙的停顿,他心中一跳,不由压低声音道:“长生,你……不想太快结束这场战争?”
朱定北霍然抬头,望进宁衡的眼中。
宁衡摸了摸他硬茬的头发,斟酌道:“长生,我知你不想回到洛京,不想只是镇北侯府的主人。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我们的婚事陛下纵使勉qiáng同意,也决不允许我再握着宁家。到时候我便是一介平民,你也可以不必再当这个一品军侯,我们可以闲云野鹤,也可以塞外边关。我会让陛下相信我们的诚意,你信我吗,长生?”
朱定北怔怔地看着他,随后弯了弯眼睛露出笑容,“别胡思乱想,虽然你说得对,比起困在洛京我更愿意在这里,或是在凉州,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但也不必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否则也不会策反羌族,加速匈奴的灭亡了。我只不过曾经想过,不论是新军还是东海水师,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实打实地打上一战,此战后,大靖的兵力必当窜上一截,威慑四邻。便是如此,我才有些不愿让这个机会昙花一现罢了。”
宁衡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道:“这场仗没这么容易打完。便是匈奴没了,还有羌族,还有南蛮。便是没了吉尔令这一脉,还有潜藏在洛京发号施令的甄飞河党羽。我们要做的事qíng还很多,不必怕少了这种机会。”
朱定北嬉笑出声,“还是长信侯爷思虑周全。”
宁衡莞尔,他能想到的事qíng长生怎么会想不到呢?想必心里曾经有过一些犹豫,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些犹疑是为了什么吧……但,他不会bī问,不会qiáng迫长生审视自己的内心,因为他不在乎,不论长生是爱着这个天下,还是觉得负累,他都始终如一。
朱定北被他眼中的柔软触动,头枕在他的肩膀出一抹笑意来,他漫不经心地道:“江文宇那边还是要盯着些,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那一卷号召四邻的宝藏图上,到底画着什么了。”
第306章 在劫难逃
第三百零六章
东海水师,将营。
天色方明,八月时节东南海岸凌晨的海风也带上了一点凉意,在海岸t望台上趴着的士兵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盯着前方雾还未散开的前方。
huáng煜披着晨光在海岸上眺望几眼,果然在海岸峭壁下的石滩上看见俞登的身影。
“小鱼!”
俞登心不在焉的,往日huáng煜一喊就答应的他看着起落的cháo水愣愣出声,直到huáng煜喊了好几声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huáng煜见他扭过头来,赶紧喊道:“快上来!吃饭了!”
俞登同样擅长在长满湿滑的青苔的峭壁上攀爬,不过一会儿就上了岸。
huáng煜知道他心qíng不好,回营的路上便宽慰他:“一时的失败不要紧,邪永远不能胜正,大不了我们扛上一年半载,到时候看谁耗得过谁。别不高兴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们现在还打不赢一场战呢,小鱼还是最厉害的。”
俞登就是小孩子脾气,有时候懵懂无知什么事qíng都不放在心上,可有时候又爱争qiáng好胜,现下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特长被人家打败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不过huáng煜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尽量开导他。
等他们回来,钱悔已经吃好喝好,正打算却t望台看看现在的qíng况呢。连续几场败战让钱悔变得更加稳重起来,并没有因为战败而焦躁,也没有因为少见的胜利而自得,成天钻在兵书里琢磨着对付那些神出鬼没的海寇的办法。看huáng煜把俞登领了回来,他以拳敲了敲他们的肩膀鼓劲:“来来,赶紧咱们加把劲好好gān他一仗一雪前耻啊!”
“一定会的。”
“哦。”
比起huáng煜微笑自信的态度,俞登还是那副呆样,钱悔也不介意,兴冲冲地往t望台去了,没有看到俞登看着自己背影出神的模样。
“怎么了?先来吃饭吧。”
“他真的能有办法吗?”俞登收回视线,怀疑地问道。
“主将不稳,军心必乱。钱悔现在这样挺好的。”huáng煜知道钱悔并非盲目乐观,而是他必须乐观坚定,否则士气一散,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俞登若有所思,不知他想明白了什么,他看向huáng煜认真道:“阿煜,我会保护你的。”
huáng煜失笑,道了声谢,催他吃饭。
相比起一日比一日艰难的东海战况,北境和西南边境的战局却已经明朗起来。只要羌族不添乱,大靖原本就有拿下匈奴的绝对胜算,何况现在还有羌族的帮忙。大靖与羌族从南、西两面攻入匈奴,连夺匈奴二十城池,直bī匈奴王都而来!
军伍集结,士气空前qiáng盛,在主帅发下炖ròu许诺战后的美酒之后,士兵们以自己的武器相互击打,狂欢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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